神情僵硬，再沒有說話。
像是被嚇到了一樣，直到返回先前的藍色天體，德墨忒爾都顯得有些奇怪。
不多、弗雷的過去……默默念著這幾個詞，她不知道那個異域神靈所鐘愛的建筑風格有沒有被算在這‘不多’里面。
但用她現有的智慧去思考，農業女神覺得可能性不大。
一時間分不清真實與虛幻，德墨忒爾甚至懷疑起了之前一路上的見聞。
那個充滿光與花草的世界，完美無瑕的界面，凝固在生命最后一刻的住民和神靈，還有光明女神叮囑她的種種告誡。
不知道有多少是真的，又有多少是幻覺。
哪怕離開了那里，回想起這些的農業女神依然背后發涼。
還好……有一點忒亞說的是對的。
那就是這里已經是卡俄斯了，而作為卡俄斯的真神，她們在這里注定有著一番冥冥中的‘天命’。
哪怕不知道宙斯的例子，也不清楚其他一些隱藏的事情，可德墨忒爾還是得出了接近正確的答案。
如果她不是卡俄斯的神，如果這方界面沒有被早早拖拽入世界之內，如果卡俄斯當下也沒有另一個需要全力對付的敵人。
那哪怕是阿蒙那樣的存在，或許也都會在這里遭遇一些可怕的事情。
好在萬事沒有如果，只要本身不曾觸犯禁忌，那如今的世界內，亞爾夫海姆的威脅就比想象中要小得多。
順利回到之前的神殿當中，一股安全感涌上農業女神的心頭。
“我們回來了？”
“那接下來你要做什么？”
輕聲詢問，觀察了一路，德墨忒爾終于放下心來。
看來這個世界還是正常的，自己此行也沒造成什么后果。
唯一不太好的，就是過程實在有一點嚇人。
“當然，我們回來了。”
“至于接下來要做什么……那自然熟悉對方力量的源泉。”
或許是因為實力更強，也或許是因為泰坦神靈更接近世界本身。
忒亞并不像農業女神那樣患得患失，目前的一切似乎都在她的計劃當中。
“你知道嗎，對絕大多數的神職而言，一加一是無法大于二，甚至是等于二的。”
“就算是一切天然契合的神職，它同樣很難做到這一點。”
“因為從本質上講，諸神就不是神職真正的擁有者。”
“它先屬于世界，然后才屬于神靈。”
“這我知道。”
點點頭，見終于回到了熟悉的領域，德墨忒爾的心情舒緩了幾分。
“就像我的姐姐，她同時掌握著火和守護的權柄，并在此基礎上衍生出了灶火女神，家庭守護者的稱號。”
“但這兩個神職卻從來是獨立的，它們不是一體，也無法融合為一。”
“所以二者的疊加最多能帶來神力等級上的變化，卻無法帶來神職本身的質變。”
在諸神的領域，這是個常識。
因為神職的融合很多時候也代表了本源的融合，本源的融合則代表著世界法則的變遷。
除非本身就有對應的上位領域，比如分裂的海神，撕開的光明，否則其他的神職即使看似近似，且出現在了同一個神的身上，二者也是不會融合的。
像波塞冬，他就是個典型的例子。
如果沒有特殊的媒介，他的海嘯、地震和風暴永遠都是三個獨立的神職，且基本無法將它們統合歸一。
“沒錯，就是這樣，但世事也有例外，而且這個例外你還很熟悉。”
沉聲開口，光明女神在面前的虛空中映照出了一段影像。
“神王，世事的例外。”
“古老的天神就打破了這一限制，他的天空與父權雖然有所契合，可二者的聯系并沒有緊密到天然一體的地步，更遑論同時具備兩者就能打破偉大神力的那道天關。”
“可原初的王權改變了這一點，世人眼中的禁忌對它好像不復存在一般。”
“進而由此可見，這種源自現世根源的認可還有許多諸神所不了解的東西。”
“而我此行想要獲取的，其實就是類似的力量。”
聲音微微一頓，話說到這里，忒亞的意思已經很明晰了。
她不像無光天體之神或冥王哈迪斯那樣，完整的光明就是她明確的上位領域，而后兩者不是由原始神的部分力量分割重組而來，就是由天體和黑暗交織而成。
但反過來說，別人可以同時吸納不同領域的力量，可她卻做不到這一點。
哪怕弗雷的遺留擺在面前，忒亞依然只能吸取其中屬于光明的部分，最多再額外形成一個豐饒相關的神職。
所以在被金箭命中前，她才并沒有急著探索，反而權當它根本不存在一樣。
“可如今不同了，德墨忒爾……我有了你，也愿意為了你的未來去努力。”
“并且最重要的是，有了你的存在，我們才能更好的利用異域神靈的遺物……它是豐饒和光明天然的共同體，甚至在他的身上，還有著類似冥王和海皇那樣的神王印記。”
沒有隱瞞，光明女神很直白的說出了自己的想法。
她想試著以弗雷的存在作為媒介，試著統合一下二人的神職。
聞言心中震驚，可農業女神又有些懷疑。
這種行為真的可行嗎，她總覺得有點不靠譜啊。
“你也說了，我們的神職實際上源自世界。所以忒亞，你覺得世界的法則會容忍這種行為嗎？”
“當然不會。”
點頭認可，光明女神補充道：
“但不久之前科俄斯來見過我。”
“如果他的妄想能夠成真，在某一天將其他神的神職拆分開來……連這種事情都能做到，那我們又有什么做不到的？”
“他或許有什么不為人知的底牌，”眉頭皺起，德墨忒爾依舊搖頭：“但我們可沒有。”
“不，我們有。”
肯定的答道，忒亞轉而又有些歉意。
“只是這和交給我通往亞爾夫海姆鑰匙的神有關，而我和對方之間有著嚴苛的誓言，遠比我和科俄斯的誓言還要強大千萬倍的約束。”
“我不能透露具體的原因，但我肯定這是有機會的。”
“只是在你之前，我不曾下定決心，反而一味的壓制著神職對我的影響。”
“是你給我注入的‘愛’打破了這一切，讓我選擇了奮起一搏！”
心中依然有所懷疑，不過德墨忒爾覺得，既然光明女神已經中箭，那她至少不會在這種地方欺騙自己。
正準備再問些什么，可這一刻，忒亞突然神情微動。
“……事情先說到這吧，我有一件事情要去處理一下。”
取出封存有布拉基遺物的符文，忒亞輕聲說道。
見此了然，德墨忒爾知道，這是對方回應給那個付出了‘鑰匙’之人的報酬。
“好……你去吧。”
“不過忒亞，在你過去之前，既然我們已經徹底遠離了亞爾夫海姆，你是不是可以告訴我了。”
點頭表示了解，德墨忒爾雖然心中好奇，可她還算有自知之明。
連光明女神都如此重視的存在，還是不要做多余的事情為好。
但在最后，她還是提出了一個思索良久的問題。
“忒亞，還記得之前一路之上，你一直在向我強調亞爾夫海姆的危險。”
“我相信你說的話，也沒有在那里亂來，哪怕你自己也不知道那里的危險是什么。”
“可話說回來……在最開始，究竟是什么讓你產生了這種念頭，認為那里真的存在威脅呢？”
是的，一切都有原因。
光明女神可以不知道亞爾夫海姆的秘密，可她既然如此忌憚的那里，那總該有個理由吧。
眼含期待，德墨忒爾抬眼看去，誰知迎接她的竟是忒亞十分疑惑的目光。
“在亞爾夫海姆當中的時候，你不是問過我這個問題了嗎？”
“我……問過了嗎？”
“對呀。”
奇怪的點了點頭，光明女神緩緩說道：
“我當時不是告訴過你了。”
“我之所以如此重視那里……自然是因為世界本身和我一樣重視它，而這就是我的原因。”
“怎么，這有什么問題嗎？”
并不復雜，忒亞會做出這般反應，只因落到卡俄斯的九界殘骸不止一個，它們或許融入了世界的內里，或是化作了半獨立的界面。
但無論是哪一個，它們都遵循著某種原則，會自發的靠近與自己的法則相似的神靈。
正如發現了死者之國的神靈必然與死亡有著命定的緣分，黑暗國度直接落入了黑暗主宰的掌中。
主神掌控著大海的權柄，華納海姆便對波塞冬的神器網開一面。
蘇爾特爾是諸神黃昏本來的主角，于是它墜入深淵地獄，化作世間混亂的一員。
可是與它們不同，亞爾夫海姆從未落入過世界之內。
自從它被捕獲開始，它就一直懸浮在世界的邊緣，如尼福爾海姆一樣，束縛于法則的鏈條之中。
如果沒有‘鑰匙’，沒人能夠突破這些枷鎖走入進去。
就像強如邪物的源頭依然被困鎖，無法走出那座囚禁祂的監牢。
面對這種情況，哪怕不知道那里被封鎖的理由是什么，忒亞也能肯定，亞爾夫海姆里必定蘊含著什么無法被祛除的根源。
數日后，黃道星域的核心。
英靈殿中，空間微微扭曲。
隨即一桿長矛從中穿過，直插在殿宇的地面上。
光影閃動，勝利女神的身影從中浮現出來。
“呼……呼……呼……”
“還好我聰明，沒去入口等著她們出來。”
“不然這莫名其妙的麻煩，指不定還要有我一份。”
長呼了幾口氣，妮姬拍了拍胸口，一副被什么東西嚇到的樣子。
不過若是仔細看她的眼神，就會發現根本沒有這回事。
嚇到是不可能的，作為偉大主人最趁手的兵器，卡俄斯勝利法則的象征之一，妮姬并不覺得自己真遇到麻煩的時候會沒人來救她。
何況這里是卡俄斯世界以內，沒有什么力量能在這里作妖。
要知道，就連在虛空的彼岸，赫麥努沒有崩碎的時候，萊恩之所以能將自己的力量投射其內，最根本的原因還是兩方世界的力量早在許久之前就開始交錯了。
否則就算他的力量再強大，也無法在另一個世界中肆意妄為。
因此在取走那枚封印了布拉基遺物的符文的時候，妮姬就注意到了對方那比往常更加活躍的神職。
不出意外的話，那就是現世的力量才清洗一些不該出現在對方身上的東西。
可見在絕大多數情況下，盡管世界的法則比較死板，但祂還是相當值得信任的。
“嗯……主人真是高瞻遠矚，早就知道那里面問題重重。”
“再加上我的力量遠沒有光明之神契合，所以才讓她們代為前去。”
“好在東西如今都集齊了，我也該把它們獻祭過去了。”
心情不錯，隨手召喚出一堆材料，妮姬在英靈殿中布置了一個祭臺，然后畫上了一個象征古老神明的符文。
將布拉基的遺物放在上面，隨著獻祭的進行，原本的封印開始被拆解。
少頃，虛空蕩漾，空間似乎在此交疊。
某一刻，妮姬好像看到了一只白皙的手掌掠過，隨即祭臺重新變得空蕩。
虛空背后，相對的人影重疊在一起。
她看了妮姬一眼，并對她微微點頭。
“這是……”
微微遲疑，隨即眼底閃過一抹恍然。
如果說這世間還有誰最了解雅典娜，那大概也就只有她了。
又過了將祭臺清理好，妮姬走出英靈殿。
短時間內，沒有什么事情需要她做了。
隨意是向著大地遙望而去，她聽說在人間當中，曾有一位鼎鼎大名的神靈。他和女神一樣，都曾以智慧聞名過。
不過他人生中最偉大的成就，卻不是智計，而是造人，更是‘盜火’。
盜火，并不只是是盜取火焰，它更是在盜取神靈對人類掌控的權利……可在妮姬看來，無論從智慧，從‘造人’還是‘盜火’的角度，對方都多少有點名不副實。
和女神相比，對方也就只有壽命才值得稱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