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間,奧林匹斯。
看似過去了很久,實則幾乎是在同時發生。
星光大亮,冥界動搖。
無上的王權鋪陳開來,這既是在加強它本身,也是神王對現世立下的功業。
因此違背神人之契的反噬不過剛剛加身,遠勝原來的力量便豁然降臨。
甚至這還只是個開始,因為王權秩序對新領域的統合與梳理不是一蹴而就的。
諸神看似服從,實則迥異的心思同樣拖慢了它完成的時間。
不過宙斯知道,只要有足夠的時間,那這一步遲早會被他完成。
而在這之前,他或許還能做的更多。
“人間……是時候一統了。”
等候了幾個呼吸,既是在適應更加強大的王權之力,也是在等待著靈界主宰的回應。
但令宙斯說不上是高興還是失望的是,他始終沒有感受到任何來自靈界深處的意志。
微微搖頭,宙斯不知道他是不在,還是正在沉眠。
這都有可能,可神王也無需追根究底。
他只是上前一步,頂著創世法典覆壓而來的規則,走到了那正流溢著絲縷詭異血色的古井之前。
“創世神器……我第一次進入靈界的時候就見過你。”
“可既然你是牽引靈魂的神器,又為什么要來到人間呢!”
轟——
大手按下,把住古井的兩側。
龐大到無可想象的力量試圖將它從時空的縫隙中拖出,鎮壓在如今空無一物的阿斯加德當中。
巨大的法相如巨神般屹立,咧嘴一笑,宙斯感應起輪回之井中污染侵蝕的能量。
正常情況下,順著遺忘之河的河水流入靈界的靈魂哪怕存在著污染的力量,也根本就沒有接觸到輪回核心的可能。
它會在遺忘河水中沉降,在三位女神的手中被剝離,始終回歸最本源的狀態。
但當它離開了靈界的中軸,也就意味著給予了外人一絲可趁之機。
嘩啦啦——
井水沸騰,血色開始侵奪黑白二色的地盤。
一縷意外之色在眼底閃過,宙斯沒想到效果竟然這么好。
是因為邪物力量的本質就和生死有關嗎?
不是很肯定,但這樣的結果總是好的。
看著血色從一點變成一片,又由一片變成了一個漩渦。
神王俯身,湊近了古井的深處。
古老的傳說,在輪回之井的井底隱藏著靈界的秘密。
有人說那是神器,是一對能夠扭曲思想的金鉛雙箭。
有人說那是一株植物,那是一株堪比金蘋果樹的天地靈根。
還有人說,那其實是一個監獄。
在生與死的交織之下,關押著讓靈界主宰都感到忌憚的可怕東西……
而對于這個問題的答案,宙斯也很好奇,所以現在他就來親自求證了。
“來……讓我看看。”
“這里面究竟有什么!”
撕拉——
無形的力量撥開水面,血色漩渦的中心好似直達最底。
神王俯首,他向著黑黝黝的井底看去。
那那里,跨越世界的對視在此完成。
“……陛下是贏了嗎?”
奧林匹斯山上,下半身已經變成了魚尾。
阿芙洛狄忒在熔巖河流中游動,隨時做好了逃命的準備。
“誰知道呢,贏了也好,輸了也罷,你又有什么可擔心的。”
淡淡開口,對美神的容貌視而不見。
自從仿著阿芙洛狄忒的容貌塑造了那座雕像,赫菲斯托斯好像對真人反而失去了興趣。
此時此刻,他只是握著沉重的鍛錘遙望山外的天空。
在那里,冥月高懸,四季輪轉,神王俯身探入輪回之井,身后是鎮壓而來的創世法典。
那里的隨便一個都可以在戰力上碾壓他,所幸赫菲斯托斯也不打算參與其中。
“為什么?”
與匠神的輕松不同,阿芙洛狄忒可沒有這樣的心情。
“提豐之亂的場景你沒見過嗎,如果當時我也留在神山上——”
“——你是不是瘋了?”
十分無語,赫菲斯托斯搖了搖頭。
“那是靈界,雖然那些靈界之主的屬神偏執了一點,可她們又不是不能交流。”
“我是打鐵的,你只會跳舞,難不成你還想去助神王一臂之力不成?”
果然,這就是會說話,會思考的生命。
她們空有完美的外表,卻沒有與之匹配的心靈……與其這樣,還不如沒有心。
種種想法在心中閃過,如果不是害怕波及到自己的神殿,毀去自己的藝術和杰作,赫菲斯托斯才不在乎外面發生了什么。
就算神國沒有了又能怎樣,他最欣賞的助手和信徒早就以另一種形式陪伴在了他的身邊。
“你——”
一時語塞,阿芙洛狄忒沒能找出合適的理由反駁回去。
不過仔細想想赫菲斯托斯說的話,她又覺得不無道理。
的確,她現在也是有后路的神,哪怕真的出了什么問題,也不至于逃遁無門……心態跟著稍稍放松,不過看著天空上的局勢,美神眉頭微皺。
“神王在看什么,他怎么遲遲沒有動靜?”
不明所以,但偉大神力的交手或許就是這樣吧。
念頭在心中閃過,阿芙洛狄忒是這么想的。
只是這個念頭沒有持續太久,神山之外,原本僵持的局勢便再次發生了變化。
不知何時,輪回之井的井水重新變回原本的雙色。
淡金色的法網化作鎖鏈,從背后捆縛住了神王的軀體,但宙斯卻絲毫沒有反抗。
絲絲縷縷的血色由井水重新攀上他的身軀,虛空在神王的周身撕裂。
隱約間,那原本被雙色井水沖刷著的阿斯加德再次被破開了一個口子,而輪回之井的井口在向著它緩緩移動。
而在一切的最后,萊安娜重新握住創世法典,重復了自己之前說過的那一句話。
“違規者有罪。”
“有罪者……當受懲戒。”
宙斯的準備已經完成了,他從深淵返回,獲得了更強大的神器。
做好了準備,他也就悍然示意阿瑞斯掀起了試探的開端。
到了這一步,神王已經不會停下了。
但為了等到一個恰當的節點,靈界得讓他停下。
無形之中,數以億萬計的符文和鎖鏈從法典上探出,包裹住了整個阿斯加德。
輪回之井則牽動著宙斯的身軀,向著界面的縫隙而來。
神王的身軀開始顫動,他似乎在與什么力量進行對抗。
然而一切都來不及了,隨著輪回之井落下的井口,他被徹底的撞進了阿斯加德的界面當中。
剎那間,雙色的回環,四季的輪轉,循環的力量籠罩住了整個界面。
而創世法典從天而降,牢牢壓在了阿斯加德的上方。
猶如一道道枷鎖,它們捆住了這方異域神王昔日的家園,甚至冥冥之中,好像連它本身都在配合這種封禁,任由規則和秩序融入自己的界面當中。
神山之上,諸神只來得及聽到一聲神王的怒吼,隨即便是死一般的沉寂。
“這是……發生了什么?”
有神靈開口問道,可卻無人能給他解答。
唯有一片隱蔽的陰影里,黑衣人看著神山上的種種,雙眼閃爍著異樣的的神光。
“一個封印,一個循環……甚至短暫策反了阿斯加德,讓它無法分辨自己的主人,可是這又有什么意義呢?”
微微搖頭,黑衣人上前一步。
不管這有什么意義,他都想看看是什么讓宙斯如此被動。
而且他能看得出來,這道封印阻擋不了神王太久,因為阿斯加德終究已經落入了其手中數千年。
就算如今它突然‘叛變’,但這注定是只能生效一次的漏洞。
當宙斯發現了它的存在,它也就注定會被彌補……只是還未成行,他就感受到了一道熟悉的目光。
“倪克斯……嘖。”
“怕我把宙斯解救出來嗎?也不知道萊恩究竟許諾了你什么好處,讓你愿意在他的身上花這么大的精力……”
收回腳步,厄瑞玻斯不打算在這個時候招惹對方。
放眼如今的卡俄斯,別看母樹的力量恐怖無邊,一根外泄的枝條就造就了血日;塔爾塔羅斯源力浩瀚,真神級惡魔隨手就是一打。
可與他們相比,厄瑞玻斯還是更忌憚倪克斯一點。
哪怕明知道對方自己很可能也無法掌控自己的三相化身,但那一點不影響祂們的恐怖之處。
畢竟如果將必然定數自然秩序因果命運三者合一,再加上命運三女神,那怎么看怎么都像是完整的,同時涉及了物質、生靈,乃至萬事萬物相互聯系的命運本身。
就算還有缺陷,但那也足夠嚇人了。
“只是力量是公平的,得到什么,就注定會失去什么。”
“我想走出這一步尚且不易,而你卻背負著這么恐怖的東西,又要如何才能掙脫的出來?”
“究竟是你掌控祂們,還是祂們以你為載體和媒介顯化在這世上,又有誰能說的清呢。”
低笑一聲,嚴格的來說,卡俄斯的原始神中,厄瑞玻斯其實是先天最弱的那一個。
他不像蓋亞誕生的夠早,不像塔爾塔羅斯生來就是混亂的主體,也不像倪克斯這樣有著世間最初的三相之身。
不過現在想想,這或許是一件好事也說不定。
轉身離去,盡管這里的事情應該沒完,但厄瑞玻斯現在已經看明白了。
這覆蓋在阿斯加德上的巨大封印其實就是一個不斷滴落水滴的鐘器,封印的裂痕就是水鐘的刻度。
當它走到終點,或許也就意味著一場被有意遲滯的決戰的到來。
“快了,快了……”
目光穿過大地,穿過大海,穿過遙遠的虛空。
隱約間,一股與曾經九界遺骸的接近類似的感覺已經他的浮上心頭。
那是一方世界的尸體……或許目前還只是最外圍的碎片。
可毫無疑問,在卡俄斯力量輻射的最遠處,有無之界的邊緣。
它們已經顯示了自己的存在,并會從此開始逐步到來。
阿斯加德。
輪回之井正前,宙斯緩慢的挪動著自己的身體。
原本躁動的力量漸漸平息了下來,或者用更確切的說,是他終于意識到了自己其實不需要進行對抗。
一開始,在神王的體內,當原本屬于提豐的力量開始躁動,宙斯的第一反應就是自己被人暗算了。
靈界主宰在很久之前就有過預知未來的事跡,他對命運的了解顯然不是自己可以媲美的。
因此想想一日果的來歷,想想命運之力的特殊性。
當機立斷,宙斯選擇了用王權之力去鎮壓那狂暴不安的邪物之力。
哪怕與此同時,阿斯加德出現了某種變故,神王也根本來不及應對。
直到被推入界面當中,感受著那層層迭迭的封鎖,宙斯才恍然發覺,自己似乎是做出了某種誤判。
提豐之力并未掙脫‘一日果’的束縛,這只是一種本能的反應,一種面對威脅,或是面對敵人時應有的變動。
只是因為宙斯始終對任何不屬于自己的東西懷有戒心,哪怕命運女神給出的一日果也是如此。
所以在危急關頭,他沒有遵循本能的放任,而是選擇了自我對抗,鎮壓下那躁動不休的力量。
“這樣的錯誤,我不會再犯第二次了……”
抹平心中雜亂的思緒,意念溝通阿斯加德。
然而此時此刻,這方曾經已經被他掌控的界面竟然不再如往日那般聽話了。
畢竟自從得到這方世界開始,宙斯就一直在使用它的力量,而很少給它增添過新的本源。
當舊日的部分依然占據主導,它自然也會受到舊日的影響……
目光偏轉,神王重新看向那堵住阿斯加德門戶的輪回之井。
舊日的影響……是與那位異域的王有關嗎?
并未與分身同步過所有記憶,因為對于某些關鍵的內容,化身并不愿意通過獻祭通道的方式傳遞。
所以想到那個驚鴻一瞥的瞳孔,宙斯并不敢肯定它的來歷。
這種力量,墮落,陰影,奉獻,犧牲……這真的是異域神王的遺留嗎?
也許是,也許不是。
但不管怎么樣,現在宙斯都要處理這個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