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
微微搖頭,老者無奈的說道。
“不管你怎么想,又打算怎么做,但未來的銀月城是容不下你們的存在了……至少在你我這一代是這樣。”
“你的同僚們……太過大膽。”
“而他們的行為,也已經被奧林匹斯的君主看在眼中。所以你們中的一些會被誅滅,剩下的則會被驅逐。”
“雖然站在我的角度,我不覺得你們中的所有人都有罪過,但這世上的絕大多數人是不懂得分辨其中的道理的。”
“為了避免主在人世間的光輝染上不該有的污點,我不會阻止她的打算。”
光頭巫師知道老者說的她是誰,那是銀月城的第三位大主教,也是一個性格有點強硬的女人。
當然,對于老者的決定,他并不怎么感到意外。
雖然對于對方的觀點,他一如既往的不認同。
“污點……我可不覺得你的主會在意這個所謂的污點。”
“甚至在我看來,祂根本就不會在乎凡人的看法,進而產生對這件事情對錯的討論。”
“不過這都無所謂了,因為我知道你會說什么。”
“你會告訴我,神可以不在乎,但‘我’不可以……”
再次嘆息,光頭巫師想了想。
他將一枚卷軸取出,遞給了一旁的老者。
“這是什么?”
接過卷軸,老者開口問道。
“這是我研究成果的一部分——不涉及靈魂,僅僅涉及人心靈和身軀。”
“將它留在這里吧……也許你們的圣殿守衛會對它有點興趣。”
沒有做更多的解釋,光頭巫師飛身而起。
既然這里已經不歡迎他了,那他就換一個地方好了
站在空中,試著感知阿瑞斯的位置,以及對方在規則的領域與大地上百萬大軍間的鏈接。
在他的手中,一個奇怪的裝置憑空浮現。
那是一個由細絲編織的中空金屬球體,而在球體的中間,有著一個微型的大陸模型。
這是地動儀,是前去接應白發老嫗的大巫師所創造出來的杰作。
巫術的最初源自對天地,對規則,對神和自然的模仿。
而這件強大道具所模仿的源頭,就是海皇波塞冬。
無他,作為海神之一,還是從遠古海神一系的手中要走了南部近海的海神,更是一位留下了數不清各色神裔的海神。
波塞冬的存在堪稱是諸位白塔巫師最熟悉的神靈之一,而有關他的巫術與各種強大造物的數量也是最多的。
雖然‘多’不代表‘強’,可波塞冬本身的權柄也并不弱……尤其是最近一段時間,隨著海皇的失蹤與大海的暴動,在整個人間范圍內,與他有關之物所能造成的毀滅都跟著變得強大了。
于是在這種情況下,地動儀就理所當然的出現在了這里,成為了巫師們屠殺凡人士兵的工具,阻止他們前進的屠刀……
“真是可悲。”
目光平靜如水,沒有再做更多的評價,光頭巫師張開了自己的感知。
遠比任何一位大巫師都要強大的感應能力輕易的鎖定了方圓千里內的軍隊,還有戰爭規則的波動。
作為研究心靈領域的大巫師,這正是他所擅長的東西,也是他替代了地動儀的發明者,在這里使用它的原因之一。
默默感知,時間緩緩流逝。
直到某一刻,戰神的存在似乎徹底離開了某一個極限距離,無形的加持瞬間削弱了大半。
而看著這一幕,光頭巫師緩緩伸出手掌,按在了地動儀的上方。
無形之中,某種規則仿佛被撼動了。
被波塞冬的力量所浸潤的奇物撬動了他留在世間的威能……偏偏在同一瞬間,海皇曾經掌握的權柄也正在被別人所持續的撬動著。
天空上的風暴……因天柱的失位做引子,起自世間最強的半神,由眾多存在推波助瀾。
汪洋間的海嘯……那是幾大海洋神系共同的意志,它推動著大海的潮涌,無休無止的宣泄著憤怒。
而此刻人間大陸上的地震,它被地動儀的力量所引動,開始真正的展現著它的威能。
“……地震并不是它真正的名字……”
“大地撼動者,海皇波塞冬。”
“它的本質是萬物的震動,是由震動帶來的毀滅。”
面色無悲無喜,在光頭巫師的手下,地動儀稍稍顫動,而遠方的大地也開始微微嗡鳴。
此時此刻,一場針對弱者的‘共振’開始了。
大地是它的媒介,震動是能量傳導的方式。
而它最終將以最純粹的物理傷害的形式,磨滅一切無法在這場‘同頻共振’中幸存的生靈。
嗡……
“咳咳……”
一聲低咳,奇物的驅使剛剛開始,光頭巫師的左手就捂住胸腔。
冥冥之中,某種力量反作用在了他的身上……雖然他是地動儀的驅使者,但他同樣受到了這種震動的影響。
甚至相比起遠方的百萬人類來,他遭受的震蕩要更為凝聚,也更為純粹。
“咳咳……沒想到波塞冬的失蹤竟然會造成這種程度的影響嗎……不過就這樣吧。”
“如果只有這種程度,恐怕還奈何不了我的‘氣’。”
深吸一口氣,光頭巫師站直身體。
他的研究有兩部分,純粹的心靈自己,與心靈與生命的結合。
而‘氣’,就是他為后者起的名字,也是他交給老者最后的禮物。
“要開始了。”
數千里外,阿瑞斯一直追逐的方向之前。
早早的等在這里,地動儀真正的制作者一邊做好了接應白發老嫗的準備,一邊有些期待的看著自己的杰作真正顯現世間。
少有人知道,雖然他是這件法則奇物的制作者,但他自己卻從來不曾親自使用過這件奇物完整的威能。
追究其原因,就是因為它敵我皆傷。
對敵人,它是一件大規模殺傷性武器。
對自己,它雖然不再具備那種范圍性的傷害,可它那哪怕相對于前者來說微不足道的反噬,當集中在一個人的身上時也足以重創傳奇武士的身軀。
尤其是現在,它的威能隨著波塞冬的消失變得更強了,反噬自然也跟著水漲船高。
偏偏作為牽動法則級的奇物,即使是作為創造者本身,他也無法阻擋這規則層面的攻擊。
沒辦法,巫師的身體強度沒有幾個強的。
哪怕他們能用一些辦法進行合理的強化,可考慮到精神和肉體的相互影響,他們也不敢做的太過分了。
因此地動儀從被造出來的那一天起,就注定了只有一個人能用它。
那就是同時具備了超越傳奇巫師的感知能力,和有著超越傳奇武士物理抗性的奇葩巫師,那個一天天不知道在神叨什么的光頭。
每每想到這里,黑色兜帽下籠罩的身影都覺得有些別扭。
難不成那個家伙的理論還真有什么可行性,心靈的力量比精神力更能代表靈魂本身嗎?
“誰知道呢……真是奇葩的邏輯。”
微微搖頭,大巫師對此很難判斷。
按那個光頭的說法,戰職者鍛煉體魄,可在身軀之內也能形成生命能量,被人稱作血氣;因此施法者冥想壯大精神,靈魂內也該有對應的心靈能量,他則稱呼它為靈能。
同時,與外在的軀殼相比,他認為血氣更接近生命本身;正如與外在的精神力相比,他認為靈能更接近生命本身。
聽起來有點道理,但大巫師知道,那個光頭自己都沒敢試著凝聚所謂的‘靈能’。
因為在他的理論中,心靈的本質是無所謂混亂和秩序的,這也是靈性本質力量的一種彰顯。
它可以以混亂的形式存在,也能夠以規則的形式存在……所以那家伙感到了害怕。
畢竟除了親自去試一試外,誰也不知道凝聚出這所謂的‘靈能’會發生什么,也許會直接被這種純粹的心靈力量反過來扭曲了自身的認知也說不定。
因此為了證明他的成果,那個光頭最終用凝聚靈能的方式與自身的血氣結合,不讓它單獨的存在于自己的靈魂當中。
如此一來,一種特殊的東西誕生了,一個特殊的戰職者道路也出現了一個雛形。
不需要廝殺,不需要磨煉體魄,這種道路的戰職者只需要冥想自身,讓自己的心變得強大,那種結合了血氣與心靈力量的能量就會跟著強大。
光頭巫師認為,以這種方式成就的戰職者恐怕能擁有常人不可想象的精神抗性。
哪怕是同階邪物的污染,都不能侵蝕他們堅韌的心靈。
“‘氣(ki)’……真是奇怪的名字。”
“而更奇怪的是,它居然真的能抵抗住地動儀的反噬……”
喃喃自語,此時此刻,阿瑞斯的身影已經出現在了他的視線范圍當中。
長時間的追逐已經讓戰神再次感到了厭煩,但那四個如同山岳一般的泰坦魔像死死的糾纏著他,絲毫不給他脫身的機會。
心煩氣躁,憤怒欲狂。
阿瑞斯揮舞著手里的銅矛,頗有一種有力無處使的憋悶感。
“螻蟻,給我去死!”
轟——
當最后一根短矛擲出,再次‘差一點’擊中敵人。
戰神至此已經不想再打下去了,他要返回自己的大軍當中,以煌煌之勢鎮壓敵人。
在天空中憤恨的注視片刻,阿瑞斯轉身欲走。
然而就在這一刻,一陣突如其來的震動從大地深處傳來。
咚——
“嗯?”
“這是發生了什么?”
面容微變,從這大地的轟鳴聲中,阿瑞斯感知到了些許熟悉的味道。
這好像是……是宙斯的兄弟,海皇波塞冬的力量?
一時有些茫然,戰神有些不明所以。
神王不是已經宣布了對方的下場嗎,他的力量又怎么會出現在這里。
不過疑惑只是瞬間,因為下一刻,隨著又一陣地動的傳來,在他神職的感知中,大片的鏈接如同被什么抹去了一般開始消失。
最開始是幾個,然后是幾十,隨后是幾百……
隱約間,雖然沒有太深的印象,但阿瑞斯記得那些消失的鏈接應該都是一些體質并不強大的民夫或仆從。
可盡管如此,當第三道震響傳來,他也意識到發生了什么。
“你敢——!”
身形爆退,阿瑞斯試圖向著來時的方向而去。
然而不知何時,一道黑袍身影擋在了他前面。
并不打算遲滯太久,在泰坦魔像的配合下,他只打算把對方拖延片刻……
“止步吧,戰神殿下。”
毫無敬意,大巫師淡淡開口。
“真是命運無眼啊……”
“像你這樣的存在,竟然也能成為神靈嗎?”
不知道為什么,當計劃正式開始,他的心中就一直有一些淡淡的危機感。
索性他的任務并不多……擋住阿瑞斯一會,剩下的就和他無關了。
與此同時,康得尼亞城外數百里。
就在曾經被人推銷‘九頭蛇’肉的地攤前,這座早已寂靜無人邊境集鎮中。
坐在隨手捏起的石椅上面,宙斯靜靜的看著遠方的戰局。
他看到阿瑞斯被人引走,看著泰坦魔像從地底爬出。
對于這巨大的煉金造物,神王給予了高度評價。
他覺得這些巫師或許還有兩把刷子,等自己征服了人間,或許可以讓他們當中的一些人為自己效力,辦一些不太方面由神靈或神職者做的事情。
再往后,大地震動,地動儀牽引著波塞冬散落的神權。
皺眉凝視著被撼動的法則,宙斯思索片刻,最終又放松了下來。
雖然不是很清楚其中的原理,但他依舊以神王的視角大致看出了這件東西的作用。
很精巧的構思,但如果波塞冬沒有制造那么多奇奇怪怪的海洋生命,也不會有今天的地動儀。
“巫師……的確是凡人中的佼佼者了。”
低聲開口,宙斯默默的看著阿瑞斯的到來的軍隊在大地的震動下血染平原。
不是虛指,而是實際的形容。
因為無形的‘震動’自大地升騰,卻最終帶動了凡人的身體與之共振。
從最脆弱的大腦,到五藏六府,血液混合著臟器從七竅流出,然后當內部的壓力達到某一個極點。
隨著‘砰——!’的一聲巨響,披甲的士兵便直接炸成漫天血雨,染紅了腳下的地層。
并沒有阻止的意思,事實上,宙斯本來也沒指望這些軍隊能做什么事情。
哪怕硬碰硬的攻打,他們打下了這座康得尼亞城又能如何?
后面還有第二座,第三座……乃至銀月城。
面對那座魔網女神親自布設的謎鎖,如果不動用神級以上的力量,即使宙斯自己也不知道該怎么破開。
“神靈間的戰爭,凡人到底只是陪襯。”
“他們可以在過場中展現自己的能力,卻決定不了真正的勝敗。”
“阿瑞斯……作為你的父親,作為你的君主,我已經給過你機會了。”
“但很可惜的是,你還是沒能抓住。”
神情平靜,如果他想,宙斯完全可以在阿瑞斯被引走前就暗中提醒他,可是他沒有這樣做,因為到此為止,阿瑞斯在人間的位置已經沒有了。
他只需要站好最后一班,在恐懼中爆發自己的力量吧……畢竟同樣是被利用,與其被別人引導,何不被他所引導呢。
微微抬手,宙斯牽動起自己神器的力量。
而下一瞬,阿瑞斯的身上立生感應。
嗯……是這樣的,早在之前的見面中,神王不只囑咐了一個散播消息的任務,還把自己的雷霆之箭給了阿瑞斯。
不過話說回來,這究竟是他給的,還是對方‘私自盜取’的,那就仁者見仁,智者見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