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事先商量過,更不清楚對方究竟想要做些什么。
在連面都沒有見過的情況下,潘多拉和兩大海洋神系不謀而合的對著同一件事情開始了努力。
無邊無垠的源海當中,物質毀滅的權柄與波塞冬原本的神權相互交織,大海為之推波助瀾。
以海皇留在這個世界上的遺產為核心,雙方的力量產生了一加一大于二的效果。
遠在西海之下,潘多拉自己都有些沒搞明白情況。
“我的力量……有這么強嗎?”
眼底閃過一絲茫然,隨即就恢復了原本的冷漠。
潘多拉只是遵照著蓋亞之前的指示,繼續挑動著四海的天災。
冥冥之中,海皇遺留的神權甚至和她產生了微弱的共鳴。
然而如今的她已經不是過去的自己了,這么多年過去,潘多拉也知道了許多只屬于神靈的禁忌。
神權是無法被剝奪的,更不可能被她一個通過容納神靈‘尸體’而獲得力量的人奪來。
古老的氣象泰坦已經離開了現世這么多年,可世間至今沒有第二個神靈敢號稱自己掌握了氣象。
所以無論她做什么,這都是無法改變的事情……不過也無所謂了。
面無表情,潘多拉撥動著名為毀滅的弦。
不管是什么,別人讓她做,那她就做。
從很久之前,從為青銅人類帶來毀滅開始,她就一直是這樣做的。
從海面打到天上,再從天上戰到海底。
太陽六次升上天空,又六次從天空落下。
沒有神靈來插手他們的戰斗,赫拉克勒斯和拉冬的對手只有彼此。
滾燙的龍血灑滿大海,巨龍的咆哮撼動云層。
百首巨龍無愧于它的威名,它也一度讓大英雄沒被獅皮包裹的地方受傷流血。
可當晨光又一次從大地東方升起,拉冬終于用光了自己所有的力氣。
它巨大的尸體倒在海面上,九十九個肉瘤在它的脖頸上蠕動。
拉冬試圖血肉再生,它強大的生機聚集在斷裂的切面上面。
然而大英雄早就預料到了這一點,所以他用海德拉毒牙上流淌著的毒液遏制住了妖魔的生命。
拉冬試圖重振精神,喚出那焚滅蒼穹的提豐怒火。
然而大英雄同樣留意到了它的動作,所以他吹響了海妖塞壬的喉骨化作的骨笛,讓妖魔的精神散亂不堪。
無計可施之下,拉冬想要潛入海底,隱藏身形,待驅除毒素再與他交戰。
只是它的身形在高加索神鷹的眼瞳面前無所遁形,根本沒有辦法逃脫大英雄的攻勢。
最終他想要與身為人類的對手比拼耐力,奈何在吸取了斯芬克斯領域里的遺留之后,大英雄足以不眠不休的它打上三年。
當所有辦法都不生效,拉冬的敗亡就是注定的了。
如果它遇到的是初出茅廬的赫拉克勒斯,或許它真的能夠獲得勝利。
可走到這一步,人間已經幾乎沒有什么東西能與大英雄為敵。
踏在水面上,赫拉克勒斯看著面前的妖魔。
撐天的銅柱現出真形,將百首巨龍壓在身下。
到了現在,勝負已分了。
“拉冬,”對著大妖魔的最后一顆龍首,大英雄詢問道:“你還有什么要說的嗎?”
“我們是敵人,你想殺了我。但我們本不需要戰斗,只是因為我想進入天后的花園。”
“我不會放過你,但如果你有什么愿望,我或許可以替你完成……如果那不違背我的準則的話。”
“……吼……”
沒有說話,回應赫拉克勒斯的只有一道虛弱的吼聲,以及拉冬不屈的眼神。
它看著大英雄,也像是在看他背后的大地,在看著大地上的神山。
提豐的怒火在它的血脈與靈魂中燃燒,哪怕死亡也無法將之澆滅。
望著這一幕,赫拉克勒斯明白了對方的訴求。
它只需要一個和提豐一樣的死亡,以及神王永不休止的戰意。
砰——
最后一擊,終結拉冬的生命。
赫拉克勒斯拾起銅棍,拖拽著它的尸體向著圣島走去。
百首巨龍已死,接下來,再沒有人會阻攔他獲取金蘋果了。
到了這一刻,冥界的遺忘之河已經在向他招手。
只要調制好對應的藥劑,那自己的前方就再也沒有阻攔。
“呼……”
“呼……呼……”
“外面安全了嗎?”
天后的圣島上,栽種著金蘋果樹的花園中。
從接近破碎的結界中探出頭來,海仙女驚恐而震撼的看著眼前的一切。
猶如颶風過境,又好似流星墜野。
除了核心的果園,整個島嶼幾乎沒有了一塊完整的地方,舉目四望,盡是滿目瘡痍。
在更遠一些的地方,大海泛起駭人的浪濤,風暴與海嘯此起彼伏,一片末日天災之景。
這讓從未見過這種情況的海仙女呆愣在了原地,一時有些不知道怎么辦才好。
諸神對她禮數有加,凡人對她頂禮膜拜,因為她是赫拉的侍者;但妖魔和天災可不知道她是誰,所以海仙女一點也不敢亂跑。
不知道災難有沒有過去,她只能祈求偉大的天后陛下注意到這里發生的危險……然而某一刻,閉目祈禱的海仙女突然感覺自己被一道陰影籠罩了。
“嗯?”
“發生了什……啊——!”
一聲震耳欲聾的尖叫,雙目睜開,百獸巨龍拉冬龐大的軀體映入眼簾。
海仙女驚恐的后退,但她幾步間就被一條樹根絆倒,倉皇跌落在了地上。
“不……我還不想死……我,我……”
瑟瑟發抖,口不擇言。
這一刻,死亡的陰影籠罩在了身上,海仙女已經近乎失去了判斷能力。
花園的結界不可能擋住這個妖魔,自己肯定——
“你好,這位尊敬的看守者。”
從拉冬的尸體下鉆出來,大英雄招呼道。
只是當看到海仙女的第一時間,他就意識到對方似乎誤解了什么。
上前一步,赫拉克勒斯伸出手,想要扶她起身。
“不必害怕……拉冬已死,這是他的尸體。”
沉聲開口,大英雄認真的解釋道。
“尸……尸體?”
發抖的身體漸漸平復下來,聽到這句話,海仙女終于稍稍冷靜,打量起這個讓她過去忌憚萬分的妖魔。
雖然氣息依舊強大,但生機已經不再旺盛。
九十九個頭顱都被砍下,最后一個眼中也失去了光彩。
懸著的心徹底放下,海仙女松了一口氣。
看著大英雄伸出來的手,她正準備借力站起。怎料手剛伸到一半,像是突然想起什么,她不由遲疑著開口問道。
“這位殿下看著有點面生啊……不知您是司掌何等權柄的神靈,我們之前沒有見過?”
“我不是神。”實話實說,赫拉克勒斯解釋道:“我們之前的確沒見過。”
“不是神?”
眉頭微皺,海仙女猶豫片刻,不禁再次問道:“那你是哪位神靈的侍者,得尊貴的殿下賜予了不朽的神性?”
“沒有。”
再次搖頭,隱約間,赫拉克勒斯感覺對方的態度似乎有點變化。
“我不是哪位神靈的侍者,也沒有人賜予我不朽的神性。”
“你可能不知道我,我是來自大地上的人類,名為赫——”
啪——
話還沒有說完,一聲清脆的聲音就打斷了大英雄的自我介紹。
試圖將赫拉克勒斯伸出的手打落,沒有成功的海仙女冷哼一聲,自顧自的從地上站起。
“原來是人間的凡人啊……你沒資格和我有身體上的接觸。”
“你的生命還是太短暫了,這不是你該來的地方。”
“行了,退下吧,看在你一片好心的份上,我就不計較你誤闖天后花園的事情了。”
“趕緊離開吧,我姑且當沒有看到過你。”
一席話如行云流水,轉眼間,慌張盡數褪去,海仙女的臉上只剩下了一抹淡淡的高傲和自信。
站在一旁,赫拉克勒斯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他愣了一下,好像想要說些什么,但最終還是什么也沒說。
將伸出的手收回,大英雄一時間也有些無奈。好吧,他之前著實沒有想到居然會遇到這種事情。
不過無所謂了,他只是來取得金蘋果的。
就算這個看守者態度不太好,他也沒打算將對方怎么樣。
“好吧,既然你對凡人懷有一些偏見,那等我取完金蘋果后就離開這里。”
微微搖頭,大英雄打算繞開對方。
只是還不待他走出一步,又一道銳利的聲音從他身后傳來。
“你說什么?你竟然要盜取金蘋果?”
“不是盜取,”深吸一口氣,赫拉克勒斯轉身說道:“這是我完成試煉后應得的回報。”
不止之前的那一位,回身看去,在大英雄的身后,另外的幾位寧芙和海仙女也注意到了這里的動靜,看到了這里的龍尸。
眉頭微皺,大英雄不想與他們糾纏。可聽到他的解釋,對方卻徑直攔在了他的身前。
“什么試煉,什么報酬?”
義正辭嚴,海仙女寸步不退。
“這里是天后陛下的花園,沒有陛下的旨意,任何人不得取走這里的金蘋果。”
“更何況……陛下的果子是她賞賜給諸神的,結果你還想要陛下的果子?”
“這怎么能允許呢?你一個人類要金蘋果干什么?”
“哼,我看你還是先留在這里吧,至于怎么處理,等陛下親自做出裁決!”
不知道該說什么好,回頭看了眼拉冬巨大的尸身,赫拉克勒斯心中最后的一絲耐心也被耗盡了。
原來如此,和那個特里同一樣的家伙嗎……好像也說得過去。
一個是從青銅時代就被捆縛懲罰,眼前這些則很可能從上個紀元結束開始就在這里看守金蘋果樹……她們對人類的了解幾乎沒有,還停留在諸神的狂信徒與黃金時代的描述當中。
她們恐懼妖魔,卻不害怕自己。
因為在她們眼中,人類天生就不會反抗神靈,他們的存在就是因神而生的……
上前一步,大英雄臉色平淡。盡管對那位素未謀面的天后沒有什么惡感,可這不代表他會允許面前的海仙女無視他的尊嚴。
“讓開。”
最后警告道,赫拉克勒斯聲音平靜。
“休想!”
一聲怒斥,見眼前的人類竟然有強闖的意思,海仙女突然伸手一朝,從身后的花園中喚來十幾條毒蛇。
毒蛇吐信,向著大英雄飛速撲去。
見此并沒有把它們放在眼里,赫拉克勒斯只是隨手將其抓住,準備用力捏斷毒蛇的要害……
“嗯?這一幕……”
怔愣當場,任由剩余的毒蛇在自己身上噬咬,卻連皮都無法傷到。
手捏毒蛇的七寸,不知為何,一股久遠的記憶從大英雄的腦海深處被想起。
那是他剛出生的時候……他還在一個搖籃當中。
而面對著這樣一個嬰兒,高居神山之上的天后垂落的眼眸。
赫拉‘克勒斯’,赫拉的榮耀,這個名字實則是天后沒有認出情敵孩子的恥辱,是她不堪的見證。
于是在她的意志下,兩條毒蛇攀爬到了嬰兒的搖籃里……然后被出生不久的嬰孩誅殺當場。
好像從那一刻起,赫拉克勒斯就已經在展露自己無上的天資了。
從回憶中清醒,看著手中的毒蛇,大英雄面色復雜。
天后赫拉……很難說他們是不是敵人。
她在無意中給幼時的自己喂養過奶水,卻又最終毫不留情的對他痛下殺刀。
目光掃過在場的幾人,大英雄隨手將她們擊飛出去,然后大步來到了花園的核心。
在這里,金蘋果樹搖曳生姿,上百個果子結在樹上。
分枝不是本體,它結出的果子沒有那樣強大的功效。可換言之,它結果的難度也隨之降低。
“……真沒想到,原來我和天后還有過這樣一段過去……”
“算了,先把這些金蘋果拿走吧。”
本來只打算取走一個,可當舊日的記憶在此地被喚醒,雖然赫拉克勒斯還沒想好怎么處理跟這位女神的關系,但這不影響他多拿點作為女神昔日出手的‘利息’。
正牌天后迫害丈夫的私生子……這件事的確很難說清對錯,尤其是對方還是自己的半個‘奶媽’。
心中有些糾結,大英雄只是默默出手,摘走了這些布滿花園的果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