含月沒有隨夏遠去臥房,小永夜女皇也沒有跟著榮嬤嬤回來。
季家宅子里沒有她,迷竹亭里也沒有他,榮嬤嬤讓幾個家丁盯著,一有消息就回來通報。
頭兩天,夏遠的憂慮不深,對這個世界的新鮮感和含月的陪伴沖淡了愁緒,兩天之后,他漸漸心焦。
他用歲月寶鑒不斷探照自身,窺視未來。沒有前世記憶和小黃鏡的今生的他,將自己對永夜女皇的執著,當做了一場迷夢,以為自己在找夢里的人兒,并不上心。
夏遠一共探查了四次未來,有兩次找到了小女皇,兩次沒有找到,沒找到是因為今生的他等得不耐煩,撤去了找人的命令。
他不會撤去命令,找到永夜女皇十拿九穩,但人沒到手上,還是覺得不安。
含月瞧出他的煩躁,約他去府外散心。
走過永寧城的石板路,夏遠望著四周景色,雙目無神,神在心中,思考永夜女皇。
這個世界絢爛多彩,卻也危機四伏,就是前世他玩游戲,角色也因為疏忽大意死了許多次。
他因此缺乏安全感,擔心事情有變,自己少了一個妃子……不對,是擔心大寧國少了一位鎮國將軍,多了一個恐怖的反賊頭子!
他回想永夜女皇的資料,十年景神,十多年紫府,這份天資,即使放在7.0版本之時,也是頂尖!
如果這樣的人兒成了他的敵人,就算他有歲月寶鑒,就算他知道游戲中的許多機遇和秘辛,他也不敢說能夠保住大寧國,只敢說能夠保住自身和身邊之人。
今世這具軀體的資質太差,甚至可以說完全沒有資質,——不然長輩們也不會如此縱容他。
若是資質好些,他未必不能在十年后,與永夜女皇一較高下。
小黃鏡目前的效用也有限,夏遠這些天照了許多人,發現自己只能照見下四境和沒有修為的凡人的未來。
若對方是上四境,他便無法探查,若對方在未來到了上四境,畫面會在此中斷。若強行驅動,他會頭痛難耐。
這是他的問題,就算歲月寶鑒再神妙,也不能無視這么大的境界差距。
他才修行到第二個境界,蛻凡境。
以他的資質,這個年紀達到蛻凡境,全靠皇家資源豐厚。
《飛升》中并不缺乏改善資質的靈丹妙藥,只是近期能入手的不多。
一是因為時間,現在是游戲劇情的十多年前,好多秘境還沒出土。
二是因為勢力,他能動用的高手太少,榮嬤嬤半步洞玄普通時候夠用了,動手去搶一些上古丹藥有些勉強。
他在心中嘆口氣,望向一旁的河水。
溫暖的日輪懸在中天,春光明媚,照過永寧城中最美麗的清水河,照入河岸邊楊柳的倒影,也照過那些或忙碌或悠閑的過客。
老爺公子攜著侍女小廝漫步,小販雜工望著銅板歡笑,一派祥和。
楊柳青是天上春,過客笑是人間鬧。
春鬧是他們的。
大寧的現狀正如這天氣,風微寒,水還暖,永寧城的百姓都以為活在春光里,即將到來的是更加繁華的夏。
夏遠卻知道,夏季早已過去,這是深秋最后的回暖。
凜冬將至。
永夜女皇是他計劃中的重要一環,不只是為了保住大寧,還為了他自己。
培養永夜女皇,再以永夜女皇為打手,去燒殺搶掠……不對,是去除魔衛道,尋找有緣的寶物,增強自身。
望著在綠水上嬉鬧的灰鴨,夏遠滿心是永夜女皇的身影。
他坐在河邊的木樓上,這是王府的產業之一,原是一家老字號酒樓。
這一世的他覺得這邊景色不錯,但食客太吵,于是散了廚子伙計,簡單修整,充作自己觀景歇腳的居所。
在未來的記憶里,他沒少在這棟小樓顛龍倒鳳,對象有含月,也有另外眾多女子。
想到這兒,他心情一松,伸手向一旁的含月。
敲門聲打斷了他的動作。
他沒有惱,能讓手下敢在這時候打擾他的事,不多。
含月離開他的懷抱,打開房門,門外的侍女輕聲匯報,她聽完折返,將消息轉述給夏遠。
“殿下,那女孩找到了!”含月歡喜道。
這幾天,她看著殿下茶不思飯不想,心疼得很,現在可算放下了心。
“好!”夏遠激動地在含月臉上掐一把,“走,回府!”
來時陽光正好,走時天色已暗,馬蹄揚起灰塵,車輪滾過斜陽。
夏遠撩起馬車的簾子,望這黃昏景象,想到了歪脖樹上的那一幕。
那時的他落魄狼狽、萬念俱灰,那時的她超塵脫俗、氣宇軒昂。
如今天地倒轉,他坐在太師椅上,心定神閑,她跪在冷硬的青磚上,惴惴不安。
“起來吧。”夏遠放下手中的茶,望向下方的女孩。
女孩懵懵懂懂,呆在原處,含月小聲將夏遠的話重復一遍,她才明白過來,撐著地面起身。
“來,到我這里來。”夏遠向她招手。
女孩又望向含月。
“殿下讓你去你就去,你看別人做什么!”旁邊的管家罵。
女孩是管家同榮嬤嬤一起帶回來的,榮嬤嬤去了住處休息,管家等著夏遠回府邀功。
女孩挨了罵,反應快了些,小步走到夏遠身前,在距離他兩步的地方站著。
夏遠細細地打量這個曾經喜愛過,曾經痛恨過的女子。
女孩身上半分瞧不見未來的影子,黑色的短發雜亂,棕色的雙眸暗淡,神情麻木,表情僵硬,臟臟的小臉兒呆呆的,倒是能瞧出些可人來。
“幾歲了?”夏遠問。
女孩不敢看夏遠,死死低著頭,盯著磚縫,夏遠問話后,她的身子微微一顫。
剛剛離得遠,夏遠沒注意到這一點,原來女孩不是反應慢,而是在恐懼。
“殿下問你話呢!“管家又嚷。
女孩肩膀顫抖得更厲害了,夏遠皺起眉,望向一旁的老管家。
“王管家先下去吧。”他說道。
“殿下,老仆還有事情要報。”
“明日再報。”夏遠揮揮手。
管家知道自己遭了厭,往門外走去,出門時又多嘴道:“殿下,這種下賤的奴才只受得了打罵,您和她客氣,她反倒聽不懂人話的!”
說完,他邁過門檻,從檐廊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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