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覺得堂弟這么說的話，他們才是最內疚的。
這幾年都是堂弟在照顧著爺爺，甚至還幫他們照顧著父親，他們在外邊闖蕩，又有什么資格說別的。
“哥，先去屋里吧，大爺也在屋里呢。”曹書杰說道。
屋里的氣氛并不太好，甚至有些壓抑。
萌萌在旁邊也不說話，原來多鬧騰的一個孩子，現在也變得安靜下來。
看到爸爸進來，萌萌又有些無助的過來握住爸爸的手，小眼神楚楚可憐，顯得有些無助。
“爸爸，老爺爺沒事吧？”萌萌小聲問道。
“沒事，你放心吧。”曹書杰笑著說道。
看著萌萌小臉糾結在一塊的表情，曹書杰雙手放在他閨女臉上，還用大拇指肚輕輕的揉搓著她的眉心，看著她的愁緒舒展開來，曹書杰這才放心了。
“你弟弟呢？”曹書杰沒看到他兒子，問道。
萌萌指著樓上說：“睿睿上去了，我去叫他。”
“不用，讓他在上面玩吧。”曹書杰說道。
曹書杰來到1樓爺爺的房間里，此時曹正虎還在睡覺，他好像做了個美夢，臉上還帶著笑容，睡得特別安詳。
曹書杰過來時，發現他大爺一直在爺爺耳邊小聲說：“爹，書彬和書新回來看你了，你醒醒，看看他們。”
喊了幾遍，睡夢中的曹正虎這才有些吃力的睜開眼睛，目光慢慢轉著，看到大孫子和二孫子時，他那張蒼老的臉上，笑容更多了。
“書彬，書新，你們回來干什么呀。”曹正虎有些吃力的說道。
明明不長的一段話，卻像是費了很大力氣，說完后，曹正虎還連著咳嗽幾聲。
曹書彬趕緊坐在床邊，輕輕的把爺爺扶起來，給他拍打后背。
看到爺爺緩過勁來，曹書新又去旁邊用杯子倒了半杯溫水，自己喝了一口試試溫度，這才給爺爺喝。
“義川和義鑫呢？”曹正虎問他兩個重孫子。
隨后聽到大孫子說曹義川在魔都上學。
“義鑫也在上著學，我明天就讓他們回來。”曹書新說道。
和父親通電話時，他們兄弟倆還沒意識到爺爺現在的情況有多么嚴重，但是此刻看到爺爺時，他們心里有種預感，爺爺撐不了太長時間。
“回來干什么呀？我好好的，讓他們好好念書……咳咳。”曹正虎吃力的說完一番話，又開始咳嗽。
曹建林看到老父親這個樣，便說道：“書新，書彬，先讓你們爺爺躺下休息一會。”
“誒！”曹書彬慢慢的把爺爺放下，看到爺爺沒多久就睡著了，只是呼吸有些粗重。
他們在松了一口氣的同時，心情也很壓抑。
程曉琳去做飯了，大哥和二哥剛回來，肯定也沒吃什么東西。
不過吃飯時，大家都沒什么心情。
對于曹正虎的身體情況，大家雖然只字不提，但是心里也都清楚他現在是什么狀態。
這個時候，曹書杰還在想辦法做最后的努力，只是他也很無奈，心里甚至有些煩躁，有種有力使不上的感覺。
銀行卡里的錢一大把，卻找不到個能用的人。
曹書新和曹書彬他們兄弟倆也給在安邑市的老婆打電話，讓她們明天抓緊回來一趟。
接到這個電話時，張藝和任晶晶她們妯娌倆都意識到情況不妙，也沒說別的，張藝還詢問她老公要不要給在魔都上學的兒子打電話，把他喊回來。
“讓他先請兩天假吧，耽誤不了多少課程。”曹書彬是這樣給他老婆說的。
曹書新也給他老婆說，給兒子曹義鑫請兩天假。
反正他兒子上完高三就要去當兵，高考什么的也不在意。
村里的曹建龍，劉國強他們也都過來看了一眼，趁著曹正虎醒的時候和他說兩句話，大家都努力保持一臉的笑容。
晚上臨睡覺時，曹書杰還和他父親商量著晚上多去爺爺那邊轉轉。
“還用得著你說，我陪你爺爺一塊住。”曹建國是這樣說的。
曹書杰也沒再多說別的，他想著晚上多下來幾趟。
另一邊，曹建林也在和兩個兒子說著老父親的情況，到這一步，他們心里都很沉重，但是他們也都清楚，就連億萬身家的侄子（堂弟）都想不到更好的辦法，他們更無力回天。
第2天早上，曹建龍急匆匆地帶著兩個兒子來到他侄子這邊，過來時看到老父親正在喝小米粥，看起來精神好了很多，臉色也有些紅潤，看起來不那么病態了。
“大爺，爺爺吃飯了。”曹書杰笑著報喜。
爺爺今天早上醒的還挺早，醒過來之后就一直說自己餓。
王月蘭趕緊去熬小米粥，把濃稠的小米油盛出一碗來，吹成溫熱的狀態，給老公公吃著。
曹書彬和曹書新他們兄弟倆看到這一幕時，也跟著高興，覺得爺爺好了。
但是他們心里莫名其妙的想到一個詞兒：“回光返照。”
心情又莫名其妙的有些壓抑。
大嫂和二嫂他們也是開車回來的，順便把小侄子曹義鑫帶回來了。
另一邊，大侄子凌晨就坐上從魔都坐上來宜陵市的高鐵，下車后他計劃打車過來，不過曹書杰直接讓王躍強去宜陵市火車站等著，還叮囑王躍強接上曹義川后，務必以最快的速度趕回來。
順便把大侄子曹義川的電話號碼給他了。
等大侄子曹義川回到曹家莊時，已經下午2點了，王躍強也算是在保證安全和不違規的情況下，以最快的速度跑回來的。
這會兒曹正虎正坐在輪椅上，看著一大家子人，曹正虎滿心的高興。
說話好像都變得很利索了，還想著出去曬曬太陽，繞著曹家莊轉轉。
萌萌聽到后，小臉上喜孜孜的，自告奮勇要推著老爺爺出門轉轉。
曹書杰原本是不讓的，就爺爺這個狀態，他心里沒底兒。
萌萌急的不知道該怎么說。
曹建林和曹建國老兄弟倆商量一番，最后點頭：“去看看吧。”
“那我也去。”曹書杰說道。
他和閨女一塊用輪椅推著爺爺從家里出來，今天太陽很好，陽光曬在身上暖融融的，又不覺得熱。
大街上有不少人在聊天。
往常曹家莊北邊十字路口是最熱鬧的地方，但是大家伙現在都知道曹正虎身體不舒服，怕影響他休息，哪怕這個路口和曹書杰家離著有接近50米遠，也沒人在這個地方聊天兒了。
看到曹書杰和萌萌推著老爺子從家里出來，看到老爺子笑呵呵的，滿臉的笑容。
有不少人圍過來，和他說話聊天。
大家伙像以前那樣拉家長，說著曹家莊大大小小的事，說著小時候碰到曹正虎時的模樣。
“書杰，我看虎爺精神頭真不孬。”有人說道。
曹書杰也笑著回應。
也有和曹正虎一輩的人，看到他一直喊著虎哥，還問虎哥是不是好了。
“好嘍，好久沒出來看看，我出來轉轉。”曹正虎連說話都變得利索了。
萌萌在后邊推著輪椅，笑嘻嘻的給爸爸說老爺爺好了。
“老爺爺，我推著你去大壩上吧。”他們一口氣來到曹書杰家的老宅這邊，萌萌突然說道。
曹正虎往南指一指，說道：“再走走，等會兒去大壩上看看。”
曹書杰應了一聲，推著他爺爺一直走到曹家莊南頭，他的另外一個養殖場也在這邊，并且曹書杰自己掏錢在這邊修了一條上大壩的柏油公路。
他們正想在這邊推著輪椅往壩上走時，卻見爺爺扭頭看向西邊，莫名其妙的說了一句：“書杰，你奶奶還在那邊等著我里。”
曹書杰知道那邊是曹家莊的墓園，曹家莊的人老了后都去那邊住著，也讓他們這些后輩逢年過節有個祭奠的地方。
曹書杰自然也知道，但是他勸爺爺：“爺爺，您好好的再多活幾年，回頭我去給奶奶燒點紙，給她說一聲，讓她再多等你幾年。”
“你這熊孩子，胡說八道。”曹正虎呵斥他。
曹書杰笑笑，也沒問爺爺同不同意，推著輪椅直接順著這邊的公路上去，沿著大壩往北走。
邊走邊看著東邊的黃河。
此時黃河在曹書杰眼里像一條黃色的玉帶，奔流不朽。
“我以前撐船的時候，黃河就這樣，那船還在河對岸埋著呢。”曹正虎說。
萌萌趕緊說道：“老爺爺我知道，爸爸還帶我去看過那條船，不過只有一個船尖尖了，其他的都埋在土里出不來。”
曹正虎有些傷感：“是啊，現在都不用船了。”
他們一路在大壩上走著，來到北邊下壩口，下邊就是曹書杰家。
北邊一片山，山上是曹書杰弄起來的萌萌果園。
曹書杰又推著他爺爺上山去看了看。
去看看鹿園里的梅花鹿，去看看養殖場里的牛，去看看果園里種下的蘋果樹和獼猴桃樹，去看看那2多畝地的草莓。
幾年前就是這樣，之后一直在維護，從來沒有繼續擴大規模，但是山上隨著曹書杰一筆又一筆的投入，現在看上去更加漂亮，即便是10月中旬，山上還有花在開著。
一陣風吹過來，花香味撲鼻而來，讓人陶醉。
曹正虎還說：“真漂亮。”
“是吧，爺爺，我還在改造山呢，等全改完更漂亮，到時候我再帶著您過來看看。”
“誒，書杰，你這些年不容易呀。”曹正虎說道。
曹書杰被爺爺夸臉上，笑得和花一樣，但是眼里有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