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終曹書杰帶著王學理和威廉姆他們一塊兒去了鎮上的福興大酒店。
這家酒店的老板王雷剛和曹書杰的牽扯甚深。
也因為如此，它從最早在青石鎮一家普普通通的路邊飯店，發展到如今青石鎮最豪華的酒店，無論是經營規模、還是酒店本身的檔次，這幾年都在不停的升級中，但是這家酒店所有人對曹書杰的尊重自始至終沒有變過。
用老板王雷剛的話說，曹書杰就是這家酒店的二老板，不管任何時候，酒店內常年給曹書杰留著包間。
如果曹書杰有單獨需要招待的人，酒店甚至可以臨時停業整頓。
剛過來時，王學理還覺得在鎮上吃飯沒有檔次，可看到這家酒店時，王學理不這么想了。
如果不是它在青石鎮，這家酒店還真的比市里大多數酒店要好。
至于威廉姆，他反而對這些酒店沒有太直觀的概念。
過來后，曹書杰給后邊跟過來的大堂經理說點準備最好的套餐，她問都沒問，直接下去吩咐后廚做飯。
王學理對這一幕看在眼里，他挺好奇，曹書杰看到后還給他講：“我和酒店的老板有合作關系。”
這種事情大家都很了解，而且像王學理本身也清楚，尤其像曹書杰這種人，他就不可能只經營一個雪萌食品廠。
在他們不知道的地方，曹書杰說不定玩的天花亂墜。
大家一塊坐下后，這是王學理和曹書杰第1次在一張桌上吃飯，他們聊起上次過來，王學理因為其他的事情不得不提前離開，王學理還說他很遺憾。
曹書杰心想今天把你留下，我才更遺憾。
按照常理來說，曹書杰和不少一把手一塊吃過飯，像青石鎮最早的夏振江、后來的劉芙蓉，再到羅寧友、史向東等人。
縣里的秦川江。
市里向玉恒。
更上一層的王慶輝。
曹書杰可以說和各個階層的人都有所接觸，了解的也很深，相處的也算融洽，但是他和王學理坐在一塊時總覺得不舒服。
旁邊這個人給他的感覺太假，這和曹書杰本人的做人準則不一致。
當然曹書杰又不是毛頭小子，他也不會因為三觀不一致就和王學理鬧翻，或者真平喜好行事，那都是年輕人的幼稚行為。
等著曹書杰點的菜肴端上來，白酒倒上，他和王學理喝的還挺帶勁。
不過威廉姆喝不習慣白酒，曹書杰最后又把自己車里的果酒拿出，讓威廉姆喝的。
沒想到這個老外對他拿出來的果酒情有獨鐘，最后愣是一個人喝了三瓶，還想再喝時，看著空瓶有點不好意思了。
王學理也不知道是有意的還是無意的，和曹書杰喝酒時還提到了王慶輝。
“王叔啊，他去京城那邊了，臨走的時候還給我說讓我提防著對雪萌食品廠有壞心眼的人，讓我有解決不了的事情就找他，我心想肯定不能讓王叔失望，要不然有點什么事就找王叔幫忙，那顯得我多無能。”
“回頭王叔再回來發現我沒做好，還不得收拾我。”曹書杰半真半假。
王慶輝確實讓他提防，而且讓他提防一些外資企業。
而這一點卻是王學理沒想到的，他原本還有些話要說，但在聽到曹書杰這番話時，王學理很自覺的閉上嘴，剩下的話又咽回肚子里了。
他知道這個時候再多說已經不合適了，對于威廉姆給他使眼色，王學理權當沒看到。
對于王學理來說，最重要的是先保證自己的安全，再去考慮撈好處的事兒。
可曹書杰看到了，他還問威廉姆：“威廉姆，你眼睛不舒服嗎？我找人給你拿眼藥水去，只要不是看不見，都管事！”
“謝謝，不用！”威廉姆不是一點中國文化都不懂，他也老實了。
而對曹書杰來講，這時候他都覺得有些累。
像之前的向玉恒，王慶輝，關國泰，他們這些人都還不錯，人品沒什么問題，也會有私心，但是他們的私心并沒有那么大。
可現在的王學理卻不是那樣，曹書杰敢打賭王學理這個人有很重的私心。
包括上一次去參觀實驗樓，包括這一次帶威廉姆過來參觀考察，曹書杰覺得他這個人心思不純。
曹書杰下意識的拒絕和他交往，但是對方怎么說也是一方諸侯，曹書杰在這塊地盤上搞生產，雙方也不可能做得太過了，這時候曹書杰只能把王慶輝的大旗扯出來。
下午把王學理和威廉姆他們送走后，曹書杰第一時間給關國泰打過電話去，給關國泰講了王學理今天帶著威廉姆過來雪萌食品廠參觀考察的事情。
他還問了關國泰一聲：“關叔，以前也沒有這么多的外資企業過來，怎么王叔一走，這些牛鬼蛇神都跑出來了？”
“那是因為你王叔在的時候一直壓著，這些牛鬼蛇神不敢亂蹦跶，明白了吧？”關國泰直接說道。
曹書杰在聽完后恍然大悟。
關國泰繼續給他說：“領導在的時候也在吸引外資，但是有一條，他是在保障地方企業發展的前提下吸引外資補充地方產業不足，現在他被調走了，這一塊沒人上心了，你想想這些以前受制的企業不都一塊冒出來了嗎？”
聽到這個解釋后，曹書杰在恍然大悟的同時，也忍不住感慨王慶輝的高瞻遠矚。
此時曹書杰再思考王慶輝專門說給他的那番話，恍然大悟。
原來在王慶輝眼里，一直都在提防這些外資企業，透過現象看本質，或許王慶輝很早就意識到這些企業過來是一顆毒瘤，他們是掠奪，但是不來又沒辦法，地方企業發展不起來，解決不了就業、利稅問題，地方經濟發展不上去，老百姓手里沒錢……
這一瞬間，曹書杰以他淺薄的認知，覺得王慶輝身上背負了太多的擔子。
這時曹書杰也才理解了王慶輝，按理說年紀不算大，為什么這幾年卻變成了滿頭白發而又不去染發？
曹書杰還記著他有一次見到王慶輝露出白發，還曾問他，當時王慶輝便說：“留給我的時間不多了，我要用這些白發警省我自己。”
“書杰，這些事兒不是你能管的，你的主要任務是好好發展好你的企業，做好營養液，其他的和你沒關系。”關國泰說道。
說完后，關國泰主動掛斷電話，曹書杰聽著手機里傳來的忙音，他心里久久不能平靜。
從未曾想到原來形勢是這么嚴峻。
不過關于國內很多優質的企業都被外資吸收、融合、甚至敗壞，曹書杰也是知道的。
“難怪王叔那次還特意叮囑我，他是覺得營養液對全省農業發展是有用的。”曹書杰恍然大悟，這一瞬間他好像明白了王慶輝臨走之前特意喊著他一塊吃飯。并說的那番話到底是什么原因。
也正因為這樣，曹書杰這會兒心潮澎湃，想著自己接下來應該怎么做。
他覺得未來還有很長的路要走，比如說今天過來的威廉姆，曹杰還以為他可能對一代營養液圖謀不軌，但是現在看來對方真的是要投資農副產品深加工工廠，這是要擊垮宜陵市內那些做農副產品深加工的工廠嗎？
還是真的來和雪萌食品廠當面鑼對面鼓打擂臺的？
一個拳頭大的問號掛在曹書杰腦袋上，以至于曹書杰回到工廠里，還不能平靜。
下午4點鐘，曹書杰又讓王躍強開車帶著他去鎮中心小學把萌萌接上，回到曹家莊。
剛回來，曹書杰便看到他老婆程曉琳在1樓陪著兒子曹義睿玩耍。
“老婆，咱媽呢？”曹書杰問他。
程曉琳說道：“咱媽推著爺爺去大爺那邊了，說是要拍照。”
“哦。”曹書杰點頭，還想陪著兒子玩，讓他老婆去做飯。
程曉琳今天不想做飯了，她坐在沙發上，來回扭動著身子，一會兒起來，一會兒又坐下，最后給曹書杰說：“今天你做飯去吧，我在這陪著睿睿玩一會兒。”
“好。”曹書杰轉身朝廚房走去。
萌萌還想和弟弟一塊玩，可是看到媽媽兇巴巴的眼神瞪過來，萌萌還是先乖乖的去寫作業了。
萌萌覺得這日子沒法過了，天天和作業打交道，她未來還有什么光明可言。
曹書杰做的飯屬于純純的家常做法，等他在廚房忙活完出來，萌萌還沒寫完作業呢，曹書杰都替她愁的慌，想著改天是不是找她老師商量一下，以后少給孩子布置點作業。
關鍵只要別帶回來讓家長配合手工的作業就行。
曹書杰覺得那種作業簡直是噩夢。
他小時候的作業寫個不停，現在還要給萌萌做作業，簡直了。
王月蘭推著公公從外邊回來時，天色已經暗下來。
她正準備從旁邊的無障礙斜坡上把輪椅推上去，曹書杰看到后趕緊出來給他母親幫忙。
“媽，你這是推著爺爺去哪兒了？”曹書杰問他母親。
王月蘭給他說：“去你大爺那邊了。”
“今天村委要給村里所有的老人拍大頭照，你大爺拍，你爺爺也拍，這個事你不會不知道吧？”
“大頭照？”曹書杰記著好像有這回事，劉國強給他提過一嘴，這個東西是曹家莊村委統一出錢，請鎮上照相館的師傅過來拍的。
說白了這個大頭照是老人過世時，放在家里供人祭奠用的，也是讓后代有個念想。
曹書杰肯定不能承認他不知道，他太忙，只是忘記了這件小事而已。
但是曹書杰還是想給他母親說拍那個不吉利。
倒是爺爺曹正虎擺擺手，不在意的說道：“這有什么呀，就是一張照片，你大爺也拍了。”
“村里好多人都去拍，又不是只有我一個。”曹正虎這樣說的。
曹書杰被他爺爺說的無話可講。
程曉琳都不知道，她婆婆帶著爺爺出去是拍這個照片的。
她倒是挺看得開，看到她老公臉色不大好看，程曉琳還過去勸他：“書杰，你耷拉著臉給誰看？快點收起來。”
“再說大家都拍，就你非得往那方面想。”程曉琳說道。
曹書杰被他老婆懟的無話可說。
吃飯時，程曉琳問起王學理今天來工廠的事，曹書杰給她講：“就那么回事吧，我和他終歸不是一路的。”
在這一點上，曹書杰在家里從來沒有隱瞞過自己的態度。
他說：“王學理今天還帶了個老外過來，就是在咱們市里投資做農副產品深加工的那個投資外商，看了雪萌食品廠的生產線，還問咱們工廠的生產線從哪買的。”
“我本來不想請他們吃飯，就是客套一句，誰知道王學理竟然答應了。”曹書杰現在還在為這事耿耿于懷。
程曉琳看到她老公那個樣，哭笑不得，還說他：“差不多得了，這種事別說出來。”
“老婆，你說得對，就那么樣吧。”曹書杰說道。
“再說我也就在家里給你說一聲，在外邊肯定不說。”
曹建國就直接多了，說他兒子：“他和你對著干，你還請他吃飯，就該餓著他。”
曹書杰笑笑，但也覺得他爸說的道理是對的。
如果對方的工廠順利開起來，他和雪萌食品廠之間勢必會形成競爭關系。
而且這個競爭是多方面的，包括人力，原材料的采購，以及產品的市場銷售等等。
到時候具體什么樣，現在還真不好說。
這件事其實就像王志峰今天來辦公室給他說的一樣，這家新工廠招人的條件里邊有一條針對性太強。
整個宜陵市來說，做農副產品深加工這一塊，最有經驗的人在哪？
毋庸置疑，就在這一塊的龍頭企業雪萌食品廠里。
晚上回到2樓，程曉琳哄著萌萌和兒子曹義睿都睡著后，陪她老公在外邊的小屋里聊天。
聽著她老公說起白天的事情，程曉琳作為一個聽眾，靜靜的聽她老公傾訴。
她也明白，她老公這段時間碰到了很多事情，心里的壓力不小。
但是她更驚訝的是她老公給她說關于王慶輝針對外資的態度。
這或許不是東山全省的態度，但是王慶輝是這么看的！
“我還在納悶，王叔一走，這些牛鬼蛇神一個兩個都冒出來了，原來之前一直有王叔壓著，他們不敢做的太過分，現在王叔剛走，壓著的人沒了，這幫鳥人都開始當跳蚤，就連王學理那樣的人都帶著外商過來參觀考察，你覺得他安的什么好心？”曹書杰一口氣把這里邊的問題講給他老婆聽。
程曉琳就算什么都不懂，在她老公說出這番話后，也明白了其中的意思。
也正因為這樣，程曉琳也感覺到事情的棘手程度。
甚至在將來可能會越來越難做。
程曉琳還問他：“你說的這個威廉姆難道就是要提防的人？”
曹書杰沉默了一會兒后，給他老婆講：“之前我一直沒想明白，我以為王叔說的是讓我提防某一家外資，或者某個人，但是現在看來，他讓我提防的可不只是一個圣光生物制藥有限公司，也不只是這個威廉姆，說實話，他們倆在王叔眼睛可能只是小角色，很不起眼的人罷了，我估計在后邊還有大批的人。”
“現在王叔去了京城，東山這邊沒有人壓著，它就是一塊空白地帶了，這會兒又有人要沖過來搶奪這塊蛋糕，老婆你明白吧？”曹書杰這樣給他老婆說的。
一番話簡潔明了，通俗易懂。
這一瞬間，程曉琳真的懂了，眼睛有些失神的坐在沙發上，瞬間感覺到她老公身上莫大的壓力。
也是有了這份體會，她才明白王慶輝之前到底承擔著多大的壓力。
也是這時，程曉琳腦海里冒出一句話來：“敵有千萬，我亦不懼！”
“書杰，王叔才真正是有大氣魄的人呢。”她說。
話音剛落，還沒等她老公回應，程曉琳又接著說道：“但現在這一棒又交給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