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老板，我是想謝謝你對我老婆的救命之恩。”胡勇說道。
曹書杰擺手，趕緊澄清：“胡勇，我就是舉手之勞，你老婆能治好病出院，那是醫生的功勞，是你照顧的好，和我沒有一點關系。”
“怎么樣？你老婆現在恢復的挺好吧？”曹書杰像拉家常一樣，拉著他一塊兒坐在會客區沙發上。
“小何，你去幫我泡一壺紅茶來。”曹書杰給他助理何瑞佳說道。
何瑞佳二話不說，轉身泡茶去了。
胡勇還覺得有點不好意思，曹書杰已經問起他在醫院的情況。
二人這么一問一答，聊起來，氣氛在不知不覺中變得更加融洽。
胡勇也沒那么緊張局促了。
聽到胡勇說他老婆做完手術已經有兩周了，曹書杰這才明白他們為什么現在回來。
跟著他又有個疑問：“那你也用不著這么快就出來找工作吧？”
他說：“我記得上周學校里還給你們組織過一次捐款，那些錢都花完了啊？”
胡勇搖頭，曹書杰提起捐款的事兒，胡勇又對曹書杰表示了感謝，他還給曹書杰說捐款的58000塊錢，只花了一個零頭，剩下的5萬塊錢都讓他存起來了，準備等他老婆化療的時候再用。
“曹老板，為了我的私事，還讓您這樣的大人物勞心費力，我心里實在過意不去。”胡勇確實不好意思。
曹書杰正想著說話時，何瑞佳已經把紅茶泡好端過來，給他們二人倒上。
“小何，你先去忙吧。”曹書杰給她說。
何瑞佳點點頭，離開了曹書杰的辦公室。
曹書杰辦公室里只剩下他和胡勇二人，胡勇繼續給曹書杰說：“剛開始給我老婆治病時，我們找親戚借了3萬多塊錢，再加上張老師前段時間送過去的錢，我老婆后續化療的錢也能夠用。。”
“不過我想著快點掙錢，好把欠我親戚的錢，以及曹老板你們給我們家捐款的錢都還回去。”
他還很認真的說：“我和我老婆商量過，要是曹老板這邊要我的話，我就盡快上班，盡快掙錢，早點把這個賬還完。”
這是曹書杰萬萬沒想到的一件事情。
胡勇竟然還想著把捐的款一一還回去。
“你要把捐的錢還回去？”曹書杰還以為自己聽錯了。
他看到胡勇點頭時，整個人都迷糊起來：“胡勇，你知不知道那些給你們捐款的人，都沒有打算再要回這個錢來，為什么？”
“那不是我的錢，我家現在的情況確實不好，但是我還活著，我們家也有人，會自己掙錢，我和我老婆在醫院的時候商量過，計劃用25年的時間還完這些外債。”胡勇說道。
此時此刻，性格很迂腐的胡勇臉上竟然還有那么點神圣的感覺。
曹書杰也沒想到在這個物欲橫流的社會上，竟然還有這么講求原則的人，他覺得還能稟承著如此性格的人，絕對少之又少。
他覺得這樣的人真值得幫，最起碼讓這個社會上還能保留下一點最后的純粹！
“所以你就想快點上班，快點掙錢，然后還賬？”曹書杰一連問了幾個問題。
看到胡勇多次點頭，曹書杰是真不知道該怎么說他好。
他忽然很想問胡勇一個問題：“胡勇，說實話，你這個性格，有沒有人說你傻？”
聽到曹書杰這么直白的問題，胡勇臉上帶著尷尬的表情，他不知道該怎么說才好。
可曹書杰看到他這個樣子，心里就明白了，也更加高興。
至少這次他幫的人，品性上佳。
他覺得還這么堅持自己原則的人，哪怕他工作能力差一點，也不算什么缺點。
沒有人生而知之，但是只要認真用心去學，曹書杰覺得一個人總能學會大部分生存技巧。
“對了，你應聘的什么崗位？”曹書杰想起一件事兒來，問他一聲。
跟著聽到胡勇說：“我剛才跟著看門的大叔去那個人力資源部面試，見到了王經理，也給他說了哪個崗位掙錢多，我就干哪個，苦和累我不怕。”
曹書杰想來想去，也沒想出是哪個崗位來，就問胡勇他最后怎么選的？
“裝貨，王經理說這個活兒工資高，只要認真干，普普通通就能拿七八千，我盤算著要是我多加點班，多干一點，應該能掙得更多，也好早點把這些外債都還完。”胡勇給曹書杰說道。
欠這么多錢，他心里的壓力也很大。
曹書杰看著胡勇的身板，問他：“我聽張老師說你在建筑隊上班？”
“嗯，干小工，都是體力活。”胡勇說道。
曹書杰點點頭，這么說的話，他干裝貨倒也合適。
雪萌食品廠的貨不像其他的貨那么沉，裝車是按照每方兩塊錢去計件的，再加上雪萌食品廠發貨量大，裝車的員工多加點班，多干點活，確實能拿到高收入。
只是再輕便的箱子他也累呀。
人總歸是有極限的。
看到胡勇一直沒喝茶，曹書杰指著茶杯讓他喝點。
“這茶不算貴，喝起來味道也可以，我平時挺喜歡喝的。”
他還端起茶壺說道：“你喝兩口，我給你倒點熱的。”
“我不渴，曹老板，您別那么客氣。”胡勇趕緊拒絕。
他哪敢讓曹書杰給他倒茶。
曹書杰能看得出他確實不習慣，也沒再勉強他，給自己添上點茶水后，又說道：“胡勇，你會開車嗎？”
胡勇搖頭：“不會。”
他初中都沒上完，就出門打工去了，他這個家庭條件和他干的活，也沒機會去摸車。
曹書杰主要是覺得他這個性格的人，單純為了掙錢去裝車，真是有點屈才。
打心眼里說，曹書杰甚至還想著把他留在自己身邊，可是胡勇連開車都不會，這確實讓曹書杰很為難。
他最后說道：“胡勇，這樣吧，你先在倉庫那邊干著，但是你掙錢歸掙錢，多少也學點別的東西，咱們廠能掙錢的崗位有很多，可不只是裝車。”
說到這里，曹書杰站起來往外一指：“就咱工廠那些部門主管以上的，哪個人的綜合收入都不低于1萬塊，你要是想掙錢，光下苦力是白搭，再說體力活也干不了多少年啊，后邊我們肯定會考慮人機工程改善，盡可能降低人的體力勞動，提高綜合效率。”
胡勇壓根沒聽懂曹書杰后半段說的什么意思，可是前半段他聽懂了。
越是如此，他越覺得自己能讓曹書杰這么‘苦口婆心’的講這些道理，有點不值。
沉默了一會兒，胡勇才說道：“老板，可是我學歷淺，高中都沒上，進入社會后也沒學過什么技術，那些當領導的活兒也干不了。”
“你可真夠實在的。”曹書杰看著他，無話可說。
胡勇就一直憨憨的笑。
瞧著他這個樣，曹書杰也不再提管理崗的事，他想起另外一件事兒來，問他：“我問你，種地會不會？”
“這個肯定會，我家還種著十幾畝莊稼地呢。”胡勇說道。
“每年農忙的時候，我都會給包工頭請假回來收拾莊稼地。”
他剛說完，曹書杰就站起來瞪眼：“胡勇，讓我說你什么好，你有十幾畝莊稼地，怎么就不知道變通一下？”
“種點水果，種點牧草，哪個不比種糧食強。”
面對生氣的曹書杰，胡勇并沒有害怕，他只是不好意思，甚至有些窘迫的說道：“我們家沒錢，買果樹苗要花不少錢，再說我也不常在家，我媳婦身體一直不好，爹娘年紀大了也照顧不過來。”
曹書杰聽到他這么講，原本想說一句買樹苗也花不了多少錢。
可是曹書杰忽然想起另外一件事兒，他還記著在萌萌的QQ班級群里看到有人提出來胡勇一家人都沒有買農村合作醫療，那玩意兒一年才120塊錢。
他但凡買上的話，這一次他老婆住院，就能報銷一部分。
實際的情況是，一家人連一年120塊錢的農村合作醫療都舍不得買的情況下，他們怎么可能拿出更多的錢去買十幾畝地的果樹苗，還要在三年見不到收成的情況下去種植果樹。
想明白這件事兒后，曹書杰也明白了胡勇剛才的說辭不過是借口，是讓上方面子上都好看一點。
實際是他們家現在的這個情況，大概率他們每年都需要有收成。
想通這一點，曹書杰忽然想起來另外一件一直沉沒在他腦海里的事情。
年前王慶輝過來的時候，讓他幫忙想個辦法，怎么才能更好的去推廣農業種植合作社，能夠讓東山的更多老百姓跟著受益。
而不是像曹家莊、朱家莊和桃東村現在這種模式，根本沒辦法大面積推廣。
想到這里，曹書杰忽然嘀咕一句：“老王，你肩膀上的擔子還很重啊。”
胡勇沒聽清楚曹書杰說的什么話，他還以為曹書杰找他有事兒，還問了一聲：“曹老板您說什么？有什么需要我干的活，直接給我講就行。”
他心里想著曹書杰這么幫自己，說句夸張的話，就算是上刀山、下火海，他也干了。
“沒事兒，和你沒關系。”曹書杰擺擺手。
他原本還想給胡勇說，讓他從現在開始盡管放心大膽的去種植果園就行。
他只要在雪萌食品廠好好干，完全不用擔心家里今年或者明年斷了收入怎么辦。
可是這話終究沒說出來，而這也同樣是農業種植合作社和眾誠養殖合作社一直以來都無法大面積推廣的根本原因。
像曹家莊這種農業種植合作社，也要面臨三年的無收入空窗期。
但是曹書杰當時給村里的老百姓找到了其他的收入來代替農業種植合作社全部種植果樹后，三年無收入的難題。
而且曹家莊的那些老百姓也無條件信任他。
可對其他地方的老百姓來說，原本的收入就不多，家里的存款也不多，他們也做不到用第三產業收入來代替本就不多的第一產業收入。
同樣也根本無法像曹家莊，朱家莊和陶東村的村民那樣能夠忍受三年。
“倒不如種植牧草，每年都能見到錢，或者每家每戶再養幾頭牛，把種植的牧草拿來養牛，還能降低成本。”
“把化零為整的養殖合作社再逆推成化整為零的模式。”曹書杰自言自語。
這是在他腦海里突然冒出來的一個念頭，之前他一直沒往這方面想過，也一直在困惑怎么才能夠把他們現有的合作社模式推廣出去，可是曹書杰一直沒想明白，他們現有的合作社模式有很大的局限性。
但是他可以反過來把化零為整的模式再逆轉成化整為零，以每家每戶種植牧草，集中采購牛犢，再到自己私養肉牛的模式，慢慢去發展積攢原始資金。
可是這種方法也并不是百分百可靠的，它有很大的潛在風險。
如果真的發生畜生疫病，個人和集體的抵抗風險能力是無法相提并論的。
“算了，東山又不是我在管，我操那么多閑心干什么，抽個空把這個模式講給老王聽，具體怎么去兼顧多種情況，是他和他智囊團的工作。”曹書杰心里這么想。
在這個過程中，胡勇一直看著曹書杰在自言自語。
他完全聽不明白曹書杰所說的那些話到底是什么意思。
又過了幾分鐘，看著曹書杰還想和他聊聊天，胡勇不得不主動提出告辭。
曹書杰也沒再留他，而是給他說盡快去體檢，體檢結果沒問題的話，也可以盡快辦理入職。
“這真的是個好人！”這是胡勇從雪萌食品廠拿著王志峰給他的體檢單離開后，回頭看著身后的那家工廠，從心底發出的感慨。
并不只是因為曹書杰給他捐過款，還給他提供了一個工作的機會，而是曹書杰這種人竟然能夠平心靜氣的和他聊了半個多小時，還告訴他那么多大道理，這讓胡勇覺得很不可思議。
看看時間，今天有點晚了，再加上體檢單上有兩項抽血和彩超明確寫著要禁食、憋尿才行。
這么一來，只能明天早上趁早趕過去。(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