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客氣了吧老爺子。
廢屋再次安靜，卡頓的眼已經徹底閉上。
而他的最后遺言居然是專門表示感謝，付前一時也是深感榮幸。
讓人感慨的還不止這個，關于安樂死的話題，對方的答案可以說也是驚人。
“在你覺得有必要的時刻就可以做”，這樣一個說法看似隨和，其中自信卻堪稱獨斷萬古級別。
沒有防備，無法做出應對，幾乎是任何生命本能厭惡的東西。
甚至包括目前為止遇到的那些上位者，不管狀態強弱，都依稀可以感受到主觀能動性。
然而卡頓剛才說法的意思，儼然已經超越了這一點，奔放到極致。
不僅可以安樂死，甚至是在你認為合適的任何時間。
配合上明確承認的死亡計劃，最終表現出的是一種絕對的自信。
即不管自己是什么人，什么目的，什么能力……這所有變量的風險全部被考慮在內后，老爺子依舊給出了自由裁量權，認為這不會影響最后的結果。
一時間付前似乎共情到了傳說中死亡面前的釋懷，萬事皆允。
甚至不只是感覺，能清晰地注意到躺在那里的卡頓老爺子，呼吸正緩慢下來。
效率真高，不愧是攢了幾十年的睡意。
呼吸，肌肉，甚至是眼球的動作，對付前來說，即使感知沒那么方便，也能輕松分辨出一具身體進入睡眠后發生的變化。
而此刻躺著的老人，毫無疑問完全符合。
在完成了眾多古怪的清單項目后，他似乎放下了對這世間的最后一絲眷戀，以無盡灑脫之意就地圓寂。
以至于理論上來說，這時候自己只需要一巴掌拍下去，任務似乎就完成了。
作為一周的最后一個任務，實在是一個輕松寫意的收尾。
可惜只是理論上，這攢了幾十年的睡意，似乎還是太溫柔了一些。
付前沒有動，只是靜靜地坐在那里點評。
對超凡者來說，想要把身體調整到入睡的樣子，實在不是件困難的事，這樣的變化其實遠不足以作為判斷的標準。
而更重要的，現在看上去根本就沒有判斷的標準。
卡頓這最后一個愿望看似普通，但本質上棘手程度不低。
一方面自然是因為自己暫時失去夢境主宰這個身份，此刻雖然他的身體“睡著”，但意志的狀態幾乎等同于一個黑箱，難以探查。
另一方面就是除了探查這一塊，自己能做的操作好像也極少。
比如剛才隨口瞎扯的那個問題——可以幫忙“安樂死”嗎？
雖然那么問，但在付前的判斷里，可行性應該是非常低的。
卡頓此行清單的所有內容，明顯不只是為了和人生的和解，而是有一個非常明確的目的。
而那個目的不僅在任務介紹里沒有提及，甚至卡頓本人也有著非常堅定的判斷，那就是一旦透露太多反而會影響他計劃的成功率。
最終結果就是雖然前面已經聊了很多，但始終沒有涉及核心。
目前唯一一個可以用來做判斷的依據，就是清單的內容了。
無論如何，理論上完成這最后一項，那么卡頓的“真實目的”就會達成。
這也是為什么自己會多問那一句，從這些表面條款去猜測可不是件容易的事，多一份參考項總是好事。
雖然卡頓老爺子給出的答案，隨和中透出的卻是絕望。
隨時可以安樂死，意味著這件看上去唯一可以做的事，本身對結果是不會有任何影響的。
這次任務目前為止，老實說危險性真的很低。
唯一的超凡人士卡頓，甚至在發現“司機”的不對勁兒后，都沒有什么攻擊的意圖。
但相對的，麻煩程度就有點兒高了。
老爺子給人的感覺之特別，以至于在付前看來，就算某些擅長夢境操作的選手，對這清單最后的一項，怕是也難暴力完成。
大概率要靠不斷的試探拆解，搞清楚清單背后的邏輯和目的，走正常的解法去完成。
而卡頓的交流風格，跟倉庫是有點兒像的，即你知道的越多，他告訴你的就會越多。
本來以倉庫的任務完成方式，這個應該會很好操作——
一次失敗了沒關系，只要有新收獲的信息就好，然后下一次嘗試里跟老爺子多聊一些，收獲更多……
但很可惜，付前現在的權限已經升級到“孤注”級別，任何任務都要求一遍過，否則就是減5點san值直接放棄。
避免了在某些任務上卡死同時，讓眼前這種類型反而變得棘手。
好在他一向都是個隨和的人。
唯一能做的安樂死也沒有意義？那就不做唄。
卡頓老爺子的呼吸還在繼續放緩，已經到了氣若游絲階段，而面對這一幕，付前終于有了動作。
只不過他并沒有理會當事人，而是伸手打開了旁邊一只巴掌大小的布包。
沒錯，這次從車上下來的時候，他依舊沒忘把小店里買的東西帶著。
而隨著急救包被打開，他并沒有拿著止血紗布去包扎傷口之類，而是繼續找到一只小瓶，打開聞了聞。
一般這種小包裝里，放液體酒精還是不太妥當的，容易出現破損的情況，不過這會倒是挺合適。
下一刻付前把小瓶裝的醫用酒精，放到了老人的床頭。
雖然其中沒有太多的微量元素，但作為送行薄酒，手頭已經找不到更好的了。
一路走來，老爺子確實有諸多不配合的地方，但付前倒是沒什么不滿。
這位僅僅中階的選手，正在像面壁者一樣，做一件倉庫都想要幫忙的事情。
至于酒只有一瓶？也不是什么問題。
嘭！
付前手指輕輕一挑，一只玻璃瓶的瓶蓋飛了出去，而他把其中淺綠色的液體往嘴里灌了一口。
喝車不開酒，喝酒不喝車，交通安全很重要。
這瓶蘋果汁是剛才從雷蒙老哥的店里順的。
只可惜味道跟咖啡一樣，這象征青蘋果的顏色，明顯有太多人工色素的成分，喝多了都要擔心變異——刺啦！
下一刻，那一身造價不菲的行頭，真的有不止一處被撐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