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論上來說,付前的描述都有點兒委婉了。
單單糾集一幫人圍毆暴君這種事,就足夠稱得上壯舉了。
而接下來他也沒有吝嗇,細致分享了一下這段隱秘。
“所以那個長夜的起源,有可能直接和祂有關?”
知道自家騎士披的是暴君的皮,但這皮是怎么來的,魔女明顯還是第一次詳細了解。
尤其騎士描述之傳神,明顯讓她很有身臨其境之感,進而很快就確認對方的意思。
“姿態確實有些曖昧了,那樣的危急時刻設計刺殺棄獄之王,一定是要有相當強烈的動機才行,否則不足以說服其他人。”
而即使是對“母親”,她的點評也是非常公允。
“另外如果只有那一次行動,倒是可以理解成暴君被認為是長夜的禍亂源頭之類,以至于包括祂和龍王這些上位者們,都認為必須除掉,但你跟我說過安娜麗絲的事……”
微微皺眉間,魔女明顯沒有忘記血族始祖,乃至付前跟她提到過的各個月亮之間的演變。
“假設瘋掉紅月的那句話,‘安娜麗絲沒能等到長夜’是真的,那么必定意味著長夜這件事,在真正發生前就已經有概念,并且這個概念被以月亮為象征的上位者掌握。
“而這個上位者偏偏在那之前隕落,然后長夜里出現了一個跟祂力量相近的暗月,并且格外的活躍……確實可疑。”
“是啊,我也是覺得你的‘母親’,似乎應該對長夜有更多的掌握,而不是倉促應變。”
面對魔女公允而敏銳的點評,付前表示甚合吾心。
巧合未免太多。
自己之前半玩笑性質的,以月亮這條線去理順超凡的演變過程,看上去竟是得到了有趣的結果。
整個超凡界,就是一部“月史記”?
“此外血族始祖的隕落,似乎隱秘程度也是極高,除了紅月那邊提到這個名字,我完全沒有了解到她遭遇了什么變故。
“甚至她的眷屬,血族內部對于她是否真的隕落都還存在爭論。”
而關于安娜麗絲,老實說付前對這名上位者觀感還是很微妙的。
一方面就像前面說的,涉及她的隕落儼然極其隱秘,除了那“期待長夜”幾乎沒什么概念。
另一方面在被自己毀掉的古老追憶里,自己甚至近距離瞻仰過那位的真顏,甚至是成神前的彷徨。
結合自己洞察獲得的技能,明明是源于她的古老追憶,最后覲見的卻是原初月神,這衣缽繼承看上去還是挺正的。
四個月亮里,安娜麗絲的資歷應該是排在紅月和暗月之前。
“另外說到這里,不只是消失得隱秘,她這份傳承來得其實也同樣難捉摸。”
回憶著古老追憶里的見聞,付前再次繪聲繪色地復述了一下。
“確實古怪,至少站在我的角度,想不出有什么理由需要做這樣的傳承。”
跟前面的暴君隕落一樣,親歷者講述效果就是不同。
魔女那一刻似乎都能體會,年輕的安娜麗絲對于信仰和人生的迷茫,這絕不該為人知的一面。
當然還有血族瞳色的由來。
而她的不解也是毫不掩飾,很明顯作為一名上位者現身說法,魔女想不出這樣做的必要性。
確實,雖然這位自稱暗月教宗,但本身可遠不止信徒之首,而是真正被信仰的對象。
神職人員換一換沒什么,這神也要換嗎?
“有沒有可能你比較特殊,比如已經是傳承過的?”
對此付前眨眨眼,提出一個想法。
“母親的子嗣,伴隨著我的意識誕生就有的一個概念。”
騎士剖析得略顯深入,但魔女明顯并不介意,甚至按照這個思路推導下去,很快吐出了一個詞。
“不涉及信仰,但理論上甚至是一種更純粹自然的傳承,你是想說我對于母親,可能和安娜麗絲對于原初月神的意義類似?”
甚至下一刻,她主動把自己跟安娜麗絲的情況做比較。
“是,但我們還是不知道目的,另外原初的月神不好說,你母親未必是主動選擇,看這地方的布置,祂甚至計劃過退休生涯的樣子。”
有上位者主動配合做研究,討論起問題來可實在是太愉悅了。
輕嘆一聲,付前深感自己似乎在觸及神明之路的某些核心。
一條凡人也可以參與,而天生神明似乎也變得有血有肉了的路。
“確實,末日似乎不是祂想看到的……以律法為核心制造屏障,祂似乎想過把這地方長久維持下去,只可惜還是引來了太多覬覦。”
魔女目光落在那處躺椅上,同意了這個說法。
“但不傾向于那么做,不代表祂不知道方法,以及為萬一的意外情況做準備。”
而付前毫不猶豫地遞進一步。
“沒錯,畢竟月神已經做過類似的事情,而祂跟祂們明顯很有些關系——但你似乎尤其肯定,是有什么其它依據嗎?”
不得不說魔女也是非常敏銳,跟上思路同時,甚至感受到了付前說法里的異樣。
“有,石像上那張臉我好像見過。”
本來就沒準備瞞著,付前往臉上比劃了一下,隨口聊起神人家族拉瑞亞王室,以及他們血脈里流淌的神明密碼。
“不過總的來說還是有些不一樣的,所以雖然不清楚背后目的,但我傾向于是不太成功的嘗試。”
并且最后補充一句,很干脆地給出判斷。
“一個嘗試,或者試驗……合理,如果這個世界才是祂的故鄉,在那邊測試這樣的后手準備可能更安全。”
聽得十分認真,甚至看上去魔女也在驚嘆騎士閱歷之豐富。
而說話間她竟是很自然地上前兩步,越過了那邊的躺椅——嘩!
一聲輕響,對著小花園的那扇門已經是被拉開。
花開得依舊不錯,這地方的穩定性維持得還是挺理想的。
看著那讓人心情都變好的一幕,付前微微點頭,下一刻目光落在花的旁邊。
跟之前不一樣,一具千瘡百孔的殘像,正靜靜地立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