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的全稱是格雷戈爾民俗研究俱樂部，目前共有十九人。”
沒有辜負付前的期待，萊頓表現出了驚人的乖巧，幾乎沒有猶豫地回答。
雖然給出來的這個名字，跟古王一說似乎有點兒不搭。
“之所以叫這個，并不是因為建立者是格雷戈爾，而是借用了某個本地學者的名字。”
而一邊繼續解釋，萊頓也是轉過一個角度，站到不容易從窗戶外面發現的位置。
“他出生于藍菲萊，不過很小就離開，直到晚年才回到故鄉，在附近學校里任職，也是在那個時候做了大量有關民俗的研究，比如‘不可侵犯’。”
手指動了動，萊頓比劃出一個眼熟的三環圖案。
“雖然自身只是個普通人，但格雷戈爾堅信不需要神明啟迪，凡人的智慧里就蘊含著力量……甚至尋找起來也十分簡單，千百年的流傳就是力量的證明，而演變就像是生物的進化。”
聲音低沉，能感受到萊頓的尊敬之意。
“雖然在大部分人看來，這個說法明顯荒誕，在他的有生之年，也沒有找到任何可以支撐的依據。
“但閣下應該能理解，無路可走的時候，任何一絲希望都變得有誘惑力。”
所以理論指導已經過世了嗎？
這個發展付前倒是沒那么奇怪，畢竟三好老爺子翻閱的那堆東西，一眼就知道有年歲了。
“因為找不到晉升的方向，在很長一段時間的壓抑后，某一天我接觸到了格雷戈爾留下的研究筆記，并就此打開了一扇不真實的大門……然后再進一步，從里面后人加的備注里，發現了一個特別的地址。”
而萊頓接下來的敘述儼然極有即視感，完全就是三好老爺子經歷的復現。
“等我趕到那個地方的時候，才發現原來已經有比我更早的人，他們甚至組成了一個愛好者團體。
“而我毫無疑問加入了，雖然直到現在，還是沒有任何實質收獲。”
深吸一口氣，快速交待完入伙過程的萊頓，指著自己腦袋露出一個特別的笑容。
“但老實說這些年，還是得到了不錯的樂趣的，所以我竟是完全不后悔。”
格雷戈爾的民俗研究嗎，純粹人類集體意識里蘊含的超凡力量？
倒確實是個比較有趣的課題。
雖然萊頓先生的語氣，很有點兒敗犬人生的自嘲，付前卻還是聽得仔細，包括評價也不低。
好歹是見識過各種抽象事物的人，思維又怎么會那么狹隘。
甚至這一點上，付前相信執夜人也有同感。
如果真的認為毫無威脅，又干嘛要做那種無意義的關注？
退一萬步講，就算真是一個瘋癲學者的囈語，光這份不問神祇，不慕天賦的傲氣，就堪為人類精神燈塔了。
“有趣的想法，所以民俗又是怎么和古王聯系到一起的？”
并沒有刻意拿捏姿態，付前微微頷首，很自然地繼續問下去。
“因為很多民俗是由他們而起。”
看著付前，用‘他們’這個說法的時候，萊頓的感受明顯古怪。
“神與人有著本質區別，王卻不一樣，此外不管是受人厭惡還是尊敬，相比于普通人，他們毫無疑問能在人類意識里留下更深的刻痕。
“甚至格雷戈爾還在的時候，就提出來從這個角度去梳理各種符號，我們也只是借用了他的想法。”
尋找由人所變成的“王”，在集體意識中所刻下的符號，并與源自上位者的做本質區分。
確實是一個思路，雖然甄別起來可能會有些難度。
另外不知道那位格雷戈爾閣下，有沒有想過王是不是愿意被這么看待？
傾聽著萊頓先生幫做的讀書筆記，付前對那位格雷戈爾閣下的敏銳很表認同。
雖然目前了解到的那些“王”里面，大部分已經不希望跟普通人再相提并論。
以拉瑞亞家族為例，就是直接自稱“神人”的。
不過格雷戈爾的理論雖抽象，但收獲多少，很多時候還是要看聽的人。
至少在付前看來，其實還是說中了一些東西的。
群體意識，跟其他人不同的是，自己可是剛好在這方面做過一系列測試。
如果把蘇糕同學多次進入過的“心靈世界”，當做群體意識的超凡表征，那么其中第三次測試里，理論上是有過神和人的對比的——
作為龍王爪牙的桑妮，雖然可以進入心靈世界，但始終存在著隔閡，跟蘇糕有著本質區別。
這一點似乎一定程度上，可以作為格雷戈爾閣下理論的一個例證。
雖然那位作為普通人，不一定有機會游走心靈世界。
永遠不要輕視任何一個愿意思考的人吶。
“不錯的思路，比如不可侵犯，你們從這個符號里收獲了什么？”
感慨之間，付前摸了摸口袋，丟出一只跟衣服一起買的藍眼睛。
“它沒有用。”
這樣一件東西從對方手里丟出來，萊頓觀感無疑更怪了。
但一把接住低頭打量了半晌，最終他還是搖頭，給出了和那位舞娘一樣的答案。
“哦？這么確認？”
付前看著視野里萊頓身上出現的“斷點”，不置可否。
“雖然格雷戈爾經常拿它舉例，文蘭家族很長一段時間也堅信它可以帶來庇護，但很可惜這么多年看下來，似乎真的沒有特殊意義——其實這也是我想問閣下的一個問題。”
萊頓卻是并沒有在壓力下改變想法，相反直視付前的目光里，下一刻竟是閃爍出一絲名為求知的光輝。
“我不問閣下身份，也不問閣下來意，包括這場對話，執夜人也將不會知道……只是想小小地滿足一下好奇心。
“閣下可以告訴我一個問題的答案嗎，格雷戈爾的理論究竟是對是錯？”
藍眼睛纏在手上，萊頓鄭重其事地把它提起來。
“這樣的符號里面，真的蘊含著力量嗎？”
“真的。”
感受著對方隱隱超脫了晉升概念的執念，付前點點頭。
“不過尋覓它們可能超出你的能力范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