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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消息傳來的時候,李善忍不住笑了。
“若論無所不用其極,此人頗類裴弘大。”李善如此對馬周說:“當年如此,此時亦如此。”
馬周沒吭聲,因為屋內還有朱氏、爾朱煥、崔十一娘與張氏。
崔十一娘看了眼朱氏,“阿家……”
爾朱煥轉頭看向了李善,“當為后人計。”
崔十一娘與爾朱煥的意思很明顯,一個李德武是無所謂的,但關鍵問題在于,如今李善與李德武之間的關系已經有很多人知曉了……這層關系或許始終不會大白于天下,但終究那些身居高位的人是知情的。
李善自己可以不在乎,但日后消息小范圍傳開后,子嗣有可能在這方面被指責導致婚事、仕途的不暢。
在古代,天地君親師的枷鎖畢竟是擺在這兒的,十年,二十年,三十年后,一切都模糊后,或許會成為一筆糊涂賬……父不慈,但子亦不孝。
歷史上的李世民在玄武門之后,不也要演一出父慈子孝嗎?
李善笑了笑,“當年就曾言,一切聽憑母親做主。”
屋內眾人,只有張氏是懵懵懂懂的,完全沒聽懂的她看見朱氏霍然起身,用鏗鏘有力的口吻道:“換衣,某請入宮覲見!”
看著面容堅毅的阿家離去,崔十一娘看向了李善,后者笑著拾起桌上的水杯,隨意潑在了地上。
正如朱買臣之馬前潑水。
以母親剛烈的性情,李德武這是想瞎了心,母親或許會容忍李德武養傷,但肯定是要將人送回嶺南去的。
張氏正要追問,崔信恰好回府……雖然崔府距此不遠,但一來因為擔心女兒,而女婿連接領軍,二來玄武門之變后,多有族人、親朋上門求情。
清河崔氏依附東宮的族人不少,而此次平叛,誰都知道最大的功臣是李善,而且傳說李善求情,才使得附逆的中書令楊恭仁只問罪本人,未有連累家人。
所以,崔信索性與妻子還是住在延壽坊的魏嗣王府,門口都是親衛把守,那些帖子都遞不進來。
“你啊!”崔信一進門就神色不暢,盯著李善就要發牢騷。
“父親。”崔十一娘搶在前面說:“此戰并無風險,郎君不過充數而已。”
我是替你發牢騷,你居然……養了這么多年的小白菜徹底長歪了,崔信更是心堵,伸手點了點李善,卻不想再說什么了。
馬周、爾朱煥已經悄無聲息的出去了,李善扶著崔十一娘往后走,后者倒是饒有興致,問起玄武門之變的內情。
“到底出了什么事?”張氏抓住崔信一連串的問:“長安令李德武與懷仁有甚干系?”
“還有,裴弘大附逆,這與懷仁有關?”
“對了,那爾朱煥是何人,這兩日登堂入室……”
崔信咳嗽兩聲,一時間都不知道從何說起,半響后才低聲道:“李德武乃懷仁生父。”
“什么?”張氏眼睛都瞪大了,“他不是裴家婿嗎?”
“今日刺傷李德武的就是裴弘大獨女裴淑英。”崔信嘆了口氣,慢慢的將事情從頭到尾說了一遍。
“申國公之后……拋妻棄子,難怪朱娘子如此!”張氏聽得柳眉倒豎,都要為朱氏鼓掌叫好了。
“李德武數度陷害,懷仁卻是奮勇而上。”崔信輕聲道:“后裴弘大知曉后,馬邑招撫苑君璋,顧集鎮一戰,皆有裴弘大手筆。”
“懷仁投入太子麾下,故裴弘大才選了廢太子,更慫恿其謀逆,借此誅殺懷仁。”
張氏聽得目眩神迷,哪里想得到自己的女婿的來歷如此的復雜,這些年歷經了無數坎坷……從一個無依無靠初至長安的少年郎,面對一門雙相的河東聞喜裴氏,終能以秦王入主東宮而落幕。
崔信一邊說著,心里也一邊在復盤……從當年山東戰事開始,女婿的命運似乎就與奪嫡緊密聯系在了一起,隨著一次次的向上攀登,逼得廢太子謀逆,逼得裴世矩引入外敵。
好久之后,張氏才回過神來,突然想起一事,“你何時知曉?!”
崔信還在想著回府時候在門口碰到的朱氏,不知道李德武有什么樣的下場,聽了這話略一沉吟道:“仁壽宮……”
“啪!”張氏雙目圓瞪,“那時候都已然定親,定親之時李懷仁尚在代地!”
“定親時候婚書上懷仁父祖性命空缺,你還說不濟事,你那時候就知曉了!”
崔信這才發現有漏洞,咧咧嘴小聲說:“當時就提及,懷仁的確乃名門之后,也配得上十一娘……”
“瞞了這么久!”張氏顯然來了火氣。
老夫少妻,崔信不得不姿態低了下來,好言相勸。
后院內,李善將玄武門之變的細節一一說完,笑著說:“若非馬賓王、舅父,還真不能穩操勝券呢。”
“頗為行險。”崔十一娘小聲說:“若是天策府被攻陷,但尉遲恭已斬殺廢太子……”
李善收起笑容,面無表情的說:“那為夫也只能逃往江南了。”
這是必然的,李建成、李世民一死,就沒有成年皇子了,李淵不可能讓戰功累累的李善還在朝中的……李善也在只有殺了李淵篡位,與迅速遁逃之間做選擇了。
“好了,不想這些了,此次平叛,能保李家一甲子。”李善笑著說:“約莫正月中旬,為夫一定能趕回來。”
突利可汗如今在并州囂張的很,但再如何囂張,在知道李善領軍之后,肯定會收兵的……一方面是去歲涇州一戰的被俘,另一方面也是氣候因素。
所以,應該不起大戰,李善估計自己肯定能在年前趕回長安。
崔十一娘笑了笑,換了個話題,“今日長孫嬸嬸登門,又送了好些嬰兒用具來,一同登門的還有溫氏。”
李善嘴角抽了抽,所謂的溫氏肯定是太原溫氏女,也就是李靖的妻子……這一世,雖然有張仲堅,但李善始終沒聽說過紅拂女。
“不打緊吧?”
“不打緊。”
崔十一娘很清楚郎君與李靖有仇,也是刻意的切割,以免得陛下、太子心生疑竇,所以對溫氏的態度也是不冷不熱。
李善想了想忍不住噗嗤笑出來,“真的不打緊……這次可不是為夫做的手腳,誰讓他李藥師沒這個命呢!”
這次可真的不關我的事了。
此時,豳州新平,李靖心里那叫一個煩躁,那叫一個憋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