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原時空不同,這一世的大唐提前了幾年展示了無比鋒銳的兵鋒,吐谷渾、突厥以及在雁門關、顧集鎮撞得頭破血流的大小部落,都清晰的看見,一個強大的中原帝國正在崛起,而且是極為迅速的姿態崛起。
幾百年來,強大的柔然、突厥將中原壓得喘不過氣來,草原上雖然也有分裂、內斗,但總體而言,他們對中原有著高高在上的俯視態度。
即使中原曾經出現過一個隋文帝楊堅,但很快始畢可汗就在雁門困住他的兒子,告訴哭的眼睛都腫了的楊廣……突厥是如何的強大。
但夷男與都布可汗、突利可汗一樣都是通曉漢學,讀過史書的。
他們都知道,在中原歷史上,當漢人國家不再分裂,塞外部落將面臨危機。
類似的例子有兩個,而且只有兩個,一個是前漢,一個是后漢,除去壽命短暫的秦隋兩朝之外,一統的國度中,兩漢都一度遭受了匈奴的羞辱,但在短暫的忍耐之后,漢人的大軍征服了草原,兵鋒遠達漠北。
普通的胡人不記得,但夷男、都布可汗、突利可汗都記得那些在漢人史冊中永遠留下印記的名字。
七出塞使“漠南無王庭”的衛青,封狼居胥使匈奴悲歌的霍去病。
遠征異域言“明犯強漢者,雖遠必誅”的陳湯,深入虎穴夜殺使者抵定西域的班超,勒石燕然將匈奴人趕去歐洲的竇憲……
所以,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鼾睡,可以是大唐說的,可以是突厥說的,也可以是薛延陀說的。
特別是在突厥元氣大傷的前提下,薛延陀又怎么可能不恐懼于強大的唐軍呢?
更何況,張仲堅曾經遣派斥候北上打探情報,在一個小部落中,斥候很是無語的聽到了這么一個稱呼,“唐之霍去病”。
類似的形容在長安也有,但因為霍去病的早逝以及李淵對李善的信重,如今已經沒什么人提起的,倒是草原上開始流傳,開始流傳幾百年前曾經讓匈奴悲歌的冠軍侯。
畢竟兩個太像了,除了外人不知道的身世,以及所有人都看得見的戰功、年輕之外,兩個人都殺戮極重,李善對壘京關已經不是一次兩次了,霍去病縱橫漠北是不帶后勤的,基本上是搶光殺光燒光的三光政策。
夷男很清楚一點,在大唐皇帝的心目中,薛延陀與突厥,是沒有本質區別的,都是草原胡人部落。
如果不能打斷大唐的崛起之態,或者不能給大唐沉重的打擊,導致突厥的覆滅,那下一個只能是薛延陀。
以夷男為代表的鐵勒人所想的絕不僅僅是突厥的覆滅,他們想的是如突厥取代柔然一樣,成為草原新一代的霸主。
李善提出的這個觀點讓李淵陷入了深思,他開始正視薛延陀與突厥聯手的可能性,對此,李世民是有所估量的,他心想如果懷仁的思路正確的話,那么這次很可能是隋唐兩朝經歷的最大規模的一次胡人入侵了。
李唐建國至今近十載,雖然突厥人的馬蹄遍及河北、河東、關內、隴右,也曾有頡利可汗兩度率十余萬騎兵攻略河東,但顯然不能與這一次相提并論。
一方面是范圍廣,不說河北,至少現在河東已經開戰,而突利可汗都已經動手了,那都布可汗不可能坐視。
另一方面是兵力規模,幾年內連續兩次大敗讓突厥元氣大傷,阿史那一族如果要維系自身在草原上的地位,維系對其他部落的威望控制,此次必然傾巢而出。
李世民在心里盤算,自己當年十五歲初登戰場,正是前隋煬帝楊廣被困雁門,那一次始畢可汗發兵近三十萬,這一次如果薛延陀參戰的話,兵力有可能超過二十萬之巨。
臨湖殿內,氣氛有些許壓抑。
原本李淵對這場戰事并不算太擔憂,因為這些年連續擊敗吐谷渾、突厥,這讓他有了足夠的信心,現在聽了李善的分析,以及李世民隱晦的贊同,登時麻了。
以為這是開創盛世的起點……李淵的的確確是這么想的,雖然不想承認,但也不得不承認,次子能做的比自己更好。
但沒想到突然發現風雨飄搖,社稷都有傾覆之危……自從洛陽虎牢之戰后,雖然先后有山東河北戰事、江淮之戰、涇州原州之戰,但局勢從來沒有如此危險過。
李善是不是夸大其詞了,但看看對方臉上的神情,再看看次子李世民的臉色,李淵只能用力揉著眉心,雖然竇軌、趙郡王李孝恭也進了凌煙閣,但天下公認的三大名帥中的兩個有著共同的觀點……
聽上去有些無中生有,但李善能夠確認這件事十之七八,因為侯晨的商隊遠至五原郡以及涼州之北,曾經有人看見過突厥的使者出現在薛延陀部落,考慮到都布可汗本就與鐵勒諸部保持良好的關系,甚至在弒殺頡利可汗之后就是依仗鐵勒與突利可汗對抗,雙方聯兵的可能性非常大。
而且張仲堅遣派回來的親衛也提到了這一點,涼州多有異動,那兒本就是胡漢混居之所,多有鐵勒諸部。
一直沒有機會將這些擔憂說出來,直到今天,李善打量著李淵的神色,心想自己是不是說得太嚴重了點?
不過李世民那廝倒是平靜的很……也是,歷史上頡利可汗都飲馬渭河了,這貨還能率數人面見,其他的不說,膽氣堪稱古往今來的第一。
李淵遲疑了會兒,側頭看向了李世民,“當年幽州軍擊胡多有勝績……”
所謂的幽州軍,就是現在駐扎在隴右河州的天節軍,燕郡王羅藝的嫡系。
李世民瞄了眼李善,“父親,淮安王叔只怕難以節制天節軍。”
李善與李世民早就商議過了,如果東宮或者說裴世矩有異動,天節軍肯定是一顆極為重要的棋子,在目前的局勢下,除非羅藝收手,否則李神通肯定指揮不動天節軍。
更何況李神通……這位也算是李唐宗室中的沙場老將了,但基本上就沒打贏過,先后敗給了宇文化及、竇建德、劉黑闥,如今是隴右道行軍總管,實在讓人放心不下。
看李淵整張臉都皺的不能看了,李善也不得不在心里為其鞠一把淚,代州、靈州、隴右、河北各個地方好像都不太安寧,就算是延州道……楊則、胡演、段德操等自己的舊部對李靖也心存忌憚,畢竟大家都知道這位代國公當年干過什么。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