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儀殿內,關于調撥糧草、軍械、兵力的議事已經結束,除了代州、靈州赴任的將校之外,距離最遠的陜東道大行臺的兵力也已經趕到了延州,雖然數量只有五千人,但戰力極強,又由尉遲恭這樣的名將統率。
當年李世民中原一戰擒兩王,那是一場持續了一年多的長期戰事,李世民麾下兵力一度超過十五萬,那是李唐的膏華所在。
戰后李世民在洛陽籌建天策府,部分兵力隨李孝恭攻略荊襄、淮南、嶺南,部分兵力北返關中,還有一部分兵力北上接手很快就降唐的河北,但也在洛陽留下了不少的精銳。
甚至李世民的玄甲兵的一部分就在洛陽。
總而言之一句話,這支軍隊只受秦王李世民的指揮,別說李靖、李善,就是李淵也指揮不動,而這支軍隊雖然多年未上戰場了,但精銳絕不亞于代州軍、靈州軍。
將這支軍隊調入關中,補入延州軍,一方面是李淵對李世民展現的態度,另一方面也是李世民對李靖展現的態度。
除此之外,陜東道大行臺多位官員被調入朝中,曾經在天策府內與薛收齊名的陜東道大行臺左丞韓良出任兵部侍郎,陜東道大行臺右仆射蔣國公屈突通調任工部侍郎。
留在洛陽的陜東道大行臺民部尚書溫大雅出任右仆射,代李世民執掌陜東道。
顯然,雖然是在備戰突厥,而且也沒有對東宮的勢力動手,但李淵明目張膽的給秦王加權,這是在做易儲的準備。
其他宰輔都陸續退下,面無表情的太子李建成已經懶得再演戲了,徑直回了東宮,只有李世民與竇軌留了下來。
“肯定不是李懷仁所為。”竇軌很確定的說:“應該是張仲堅。”
頓了頓,竇軌補充道:“早在涇州一戰的時候,李懷仁就提及,薛萬徹勝則大勝,敗則大敗,所以其實薛萬徹出任夏州總管并不妥當。”
李世民微微點頭,“那數千騎兵駐扎鹽州……”
“是趙國公蘇定方尚未卸任靈州道行軍總管時候與臣議定的。”竇軌坦然直言,“就是唯恐薛萬徹貿然出擊,以至于局勢糜爛,如今張公瑾調任夏州總管,數千騎兵遷回靈州,無可厚非。”
“而且鹽州本就是分界,突厥若是南侵,可能是靈州或夏州,但不可能選鹽州。”
李淵也是沙場老將,自然知兵事,點了點頭,“但李藥師言延州道少良駒騎兵。”
“的確如此。”竇軌也承認這一點,苦笑道:“數月前,若不是蘇定方遣派李客師、段志玄、張寶相率騎兵來援,敗敵無虞,但擒殺梁師都就難了。”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李世民也苦笑道:“如今中土,良駒戰馬最多的就是代州與靈州。”
在場的三個人都一時無語,其實在李淵晉陽起兵的時候,戰馬不足就是個大問題,在黃河以北,很多時候騎兵的戰力能決定一場戰事的走向。
當年李淵向突厥俯首,一方面是形勢所迫,就怕突厥使壞,在自己起兵攻打關中的時候,讓劉武周在自己屁股后面狠狠來一下,另一方面也是為了交易來良駒,當時突厥賣給了李淵兩千匹戰馬。
雖然后來李唐攻占關中、隴右,但戰馬還是奇缺,其也就是有李世民這樣的軍事天才,精心挑選了一批良駒組建了玄甲兵,將其在關鍵時刻才投放戰場,一戰功成。
但在李善橫空出世,特別是在赴任代州之后,戰馬的缺額漸漸被彌補上了,一方面是因為商路的交易,大量的良駒通過這種方式進入中土,另一方面是因為在朔州、涇州兩度大敗突厥,繳獲了大量的戰馬。
特別是在涇州,李善當時光是敲詐突利可汗就是五千匹良駒。
所以導致了代州軍、靈州軍都有充足的騎兵建制,而延州道卻缺少戰馬……李靖的上書顯然不是真的要彈劾張仲堅,更不是直指張仲堅背后的魏嗣王李懷仁,而是實實在在的問題。
特別是在尉遲恭以及中原兵力抵達延州之后,缺戰馬實在讓李靖頭痛。
但李淵、李世民也很為難啊,從代州調戰馬過去肯定是不行的,太遙遠了,總不能讓人運送馬匹出雁門,再往西越過黃河,穿越榆林郡吧?
那樣的話,就直接與突厥開戰了。
但從靈州調戰馬去延州,說起來比較簡單,但李淵、李世民必須要考慮魏嗣王李懷仁的意見。
雖然隔了好幾百年了,但在唐初,依舊有著兩漢的遺風,所謂的門下,實際上就是君臣,張仲堅為李善親衛出身的身份,就決定了張仲堅這一輩子的立場。
而且去年涇州一戰,突厥若破涇州,一日入京兆,兩日兵臨長安城下,率軍出征的李善帶走了幾乎所有的騎兵。
而在涇州大捷之后,李善補足了騎兵的缺額,也將帶走的戰馬全數送回了長安,然后用俘虜、敲詐來的良駒組建了靈州軍的騎兵大軍,這是蘇定方能在靈州決戰大敗梁師都的一大關鍵原因。
總而言之,以李善如今的地位,在軍中,至少在靈州軍中的分量,李淵、李世民就算下了決定,也必須提前打個招呼,不然這就是君臣起隙的由來。
這個時代的君主與臣子之間的關系,可不是明朝時候的雷霆雨露,皆是君恩,更不是清朝的主仆關系。
需要相互的了解,相互的試探,相互制衡,以起到平衡的作用。
沉默片刻后,李淵看向了一旁的宮人,“殿中監蘇制去傳召魏嗣王李懷仁覲見,每天陪著妻子……還洗腳,真是不像話!”
李淵、李世民倒是還好,身邊的妻妾都算乖巧,但長安坊間……多有傳言,某某的妻子呵斥,看看你,魏嗣王都為妻子洗腳呢!
“咳咳。”竇軌咳嗽兩聲,“陛下,今日懷仁入皇城了。”
“噢?”李淵詫異問:“御史臺有兩封彈劾奏折,居然到現在都沒去過一次宗正寺,今日上衙視事了?”
“那倒不是。”竇軌咂咂嘴,“他去了弘文館。”
“弘文館?”李世民眨眨眼,“他去弘文館作甚?”
竇軌面無表情的擺出了一張死人臉,“去尋了閻立本,責其未繪出豐神俊朗之神韻……”
李淵、李世民父子對視了眼,都無言以對,這貨是不是有點不要臉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