竇軌與溫彥博還在批駁突厥的無恥,打不過就玩陰的,不過兩人也在隱隱試探,旁敲側擊……李楷哭笑不得,那種鬼話你們也敢信?
若是懷仁真是的皇子,如今奪嫡日烈,陛下怎么敢用懷仁領軍呢?
李善也不吭聲,只在心里琢磨著,如今突厥內亂……都亂的不成樣子了,據說突利可汗在阿史那族內占據了極大的優勢,甚至都勾搭上了義成公主,這位前隋公主可能會換第五位丈夫。
而都布可汗仿頡利可汗,正在竭力拉攏鐵勒等其他部落以抗衡,不過阿史那·社爾在這方面的手段比頡利可汗高明的多,據說效果不錯。
但就在這種情況下,阿史那·社爾居然還有心思來找自己的麻煩,就憑這一點,李善覺得突利可汗的贏面不算大啊。
不過能探聽到阿史那·社爾意欲使用離間計這種消息,顯然突利可汗在對手身邊也是埋了眼線的,都能探聽到具體的暗間的身份,顯然眼線地位不低,很可能是阿史那·社爾的心腹。
李善真心希望這對相愛相殺的堂兄弟最好能同歸于盡。
如果非要挑一個的話,李善希望留下的是突利可汗。
并不是因為歷史上突利可汗內附大唐,而是因為阿史那·社爾此人雖未必有著足夠的能力和才干,但在眼界、格局上的確強于對手。
在劉黑闥、高開道、苑君璋或死或降之后,梁師都成為了突厥扶持的最后一股中土軍閥力量,他也是突厥與大唐之間最后一道緩沖帶。
阿史那·社爾年初就被放歸五原郡,苦苦熬了那么久,卻在梁師都幾度求援,快要支撐不住的時候突然出手弒殺頡利可汗,轉頭與突利可汗結盟,繼而施計大潰任瑰,再次攻陷三州。
顯然,深通漢學的阿史那·社爾看得很遠,一旦中土一統,他日必伐草原。
想必這位都布可汗通過史書也能知道,幾百年前中土建立了一個強大的帝國稱為“漢”,他們的開國帝王漢高祖劉邦也曾經受到匈奴的極度侮辱。
當時的匈奴比如今的突厥更加強大,他們傲慢的對待這個新興的帝國,但不久之后,他們發現自己的對手中,先有大敗匈奴,留名青史的衛青;逐敵漠北、封狼居胥的霍去病;后有揚言“明犯強漢者雖遠必誅”的陳湯;幾滅匈奴、勒石燕然的竇固。
一度稱霸草原的匈奴人在與漢人的對抗中維系了很多年,最后衰落、泯滅,被其他部落所取代。
阿史那·社爾相信,一旦大唐強盛,別說草原了,大唐的府兵說不定都會站在西域的土地上,突厥人的下場不會比匈奴人好到哪兒去。
所以,阿史那·社爾才會選擇在那時候動手,以扶持梁師都來掣肘大唐,不管是他自己,還是突厥,都需要梁師都的存在。
而突利可汗顯然是沒有這種思路的。
李善隱隱感覺到,或許頡利可汗的死對大唐不一定是件好事,因為一個比其更加強大,更有雄圖大略的可汗正在崛起。
李善在心里一邊琢磨著,一邊與溫彥博、竇軌閑聊,沒一會兒收到京中來信的李道玄也趕了過來。
“放心,萬貴妃明事理,知利害。”李道玄正色道:“待得回朝,為兄召道生與懷仁見一面就是。”
竇軌身為外戚,倒是知道緣由,向李善解釋道:“淮陽王少時于河東郡,得萬貴妃撫養成人,情分非尋常。”
李善笑著點頭,“那就都拜托道玄兄了。”
“已然去了封信。”李道玄對此還是有些把握的,他父親李贄早亡,少時母親也過世,一直是跟著堂叔李淵,由萬貴妃撫養成人,與李智云、萬宣道都非常熟悉。
“對了,彥博公,少府那邊還是不肯應下,棉甲都送過來了?”李善隨口問道:“還有其他鎧甲、羽箭、軍械?”
“軍械、羽箭陸續由原州長史李乾佑清查入庫。”溫彥博應道:“但棉甲非軍械,記得好像是王君昊收容,在百泉縣城的庫中。”
“那就好,那就好……”李善笑著點頭,但視線有些游離。
竇軌微微蹙眉,“準備何時進軍?”
“進軍?”李昭德失聲重復了遍,但看看周圍眾人,不僅竇軌、溫彥博,連李楷、李道玄都面不改色,甚至張文瓘都不意外。
李善笑了笑,“昭德覺得難以進軍?”
“如此大雪……”李昭德有些支支吾吾,“而且固原地勢險要,易守難攻,此時進軍,只怕折損頗重。”
李善嘆了口氣,理是這個理,但自己這個穿越者來到這個時代,卷起的風暴不僅將自己卷進去,也將那些名留青史的歷史人物卷了進去,甚至將這個時代都卷了進去。
突厥的提前內亂,李建成、李世民奪嫡的地位倒置,都受李善本人極大的影響,最關鍵的還是在裴世鉅……平陽公主在信中隱晦提及,裴世鉅最近一個月密請數位名醫,可能撐不了太久了。
有一點是確定的,裴世鉅不會就這么離世,肯定會折騰出些事來,李善不知道自己回朝能起到什么作用,但自己又如何能眼睜睜的看著呢?
但想回朝,那就必須有借口,李善準備找一個完美無缺的借口……其中最為關鍵的一點在于,自己回朝后,軍中的主帥一定得是自己人,即使是竇軌也不行,能擔負重任的只有蘇定方一人。
但想找到一個完美無缺的借口,那接下來的計劃也一定要完美無缺的完成,李善的眼神漸漸變得堅定起來。
“郎君。”
李善側頭看見門外的朱八,招了招手,“何事?”
“范十一回來了。”
“都回來了?”
“是。”
李善情不自禁的舔了舔發干的嘴唇,起身笑道:“昨日昭德送來一頭小牛犢,諸位就在這兒用飯吧……”
李道玄調侃道:“又是摔斷了腿的?”
“哈哈哈!”
眾人大笑,李善白了李道玄一眼,讓親衛們在屋檐下將烤架拿出來,自己卻與竇軌、溫彥博悄無聲息的離開。
“懷仁兄去作甚?”
能毫無避諱問出這種問題的只會是大嘴巴的李昭德,一旁的李道玄、李楷對視了眼都沒吭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