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作者:狂風徐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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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的改過了,今天最后一天,明早啟程回。雖然之前有經驗,但在十多天內吞下近萬民眾,這對代州、猩州官府來說是一個巨大的挑戰,更何況在這個時代,各級官府中官員、吏員的配置遠不如明清時代那么明晰。一直到明清時代,都有皇權不下鄉的說法,在隋唐這個習慣性以世家門閥來統治地方的時代,有的時候,皇權都未必能出得了縣城。當然了,代州不同。本就少世家門閥,不多幾個豪族又因為劉武周、苑君章引突厥入寇紛紛南遷,李善赴任以來,陸續幾番施恩,后又雷霆手段,將本地勢族收拾的非常乖巧,從而導致如今代州總管府的命令能得到最大程度的實施。李善的要求并不多,首先得讓遷居代州、猩州的人活下來,食宿如果不能自理,各地各級的官府都要承擔責任,為此李善將身邊親衛都遣散出去,明察暗訪……剛剛赴任兩個月的崞縣令被李善當眾大罵,便是因為此人處事不當,導致民亂,喪生十九人,傷百人。李善不指望手下這些官員那么聽話,但讓這些遷居而來的百姓活下來……他覺得這個條件并不高,而且那些糧食都是從軍糧中調撥而來的。那位崞縣令……倒霉催的,七拐八拐和李世民的側妃燕氏有點親戚關系,算算看,北上赴任的將校官員中,李善斥責的基本都是秦王一脈的,從張公瑾到猩州總管房仁裕,從大將段志玄到這位崞縣令。李善也挺無語的,讓李善私下寫了封信給楊思誼,李世民的妾室燕氏是中書令楊恭仁的外甥女,自己也讓親衛帶了口信回去,讓李世民費費心,挑幾個能用的……歷史上幾年之后你就登基為唐太宗,夾帶里不可能沒人用吧?其二就是軍屯,其實不僅僅是軍屯,李善早在去年就開始設學堂授算學,去年末開始在代州清點田畝,幾個月前讓張公瑾正式接手,此次遷居來的民眾很快得到了授田,已經是二月底三月初了,雖然晚了點,但搶種一波,到秋收也能收獲……畢竟免除稅賦是李善早就許諾的,不繳納稅糧,足夠自家人湖口的了。其實最早起意行軍屯,李善并不像某些人想象的那樣有意塞外……他開拓商路,吸納民眾,代州糧食肯定是有缺額的。所以李善才先后折騰出玉壺春、馬引,基本上都是和糧食掛鉤的,要知道霞市邊的糧倉從名義上來說可不算朝中的公倉,這里面的糧食也很少外撥,但這次也不能不撥出去了。看起來如今代州不缺糧,但遲早是要缺糧的,更別說李善早就打定主意充盈人口……所以在活下來之后第一件事就是要種地,不管是授田還是軍屯。這里面問題還挺多,耕牛不夠,農具不夠,種子也不夠……張公瑾頭發都熬白了多少,李善派人去河東各府買,買不到就借,借不到就租。在這種局勢下,幾乎所有屬官都忙得不可開交,后面的李善幾乎是舉著鞭子把他們往前攆。但在所有大小官吏中,只有一個人無所事事,官居左武衛中郎將,但至今沒有得到正式授職的張士貴。五臺縣一處宅院內,張士貴的神情還算鎮定,其實自己被閑置也沒多少時間,如今代州、猩州兩地有多忙他也心里有數。最重要的是,張士貴雖然不知道李善授予的重任是什么,但隱隱察覺到,應該是還沒準備好。外面腳步聲響起,滿頭大汗的張公瑾大步進來,連聲讓仆役拿來涼水,大口大口喝了兩碗這才坐下。“又被邯鄲王訓斥了?”張士貴隨口問,他們這些天策府屬官口中的殿下向來只有一個指向。“光是軍屯就有五六千人,還不包括家屬,怎么可能不出錯。”張公瑾雖然性情端謹,但也不禁埋怨,“邯鄲王今日……算了,說的也在理,只是薛萬徹那廝今日挑釁!”“他來作甚?”“好像是軍中出了什么事。”張公瑾隨口應付了句,“前幾日武安兄去崞縣,司馬那邊?”“還算不錯。”張士貴點頭道:“當年在蒲州與爾朱仲珪相識,其人性情謙和,處事精細,料理折沖府無需某襄助。”武德二年,張士貴隨李世民渡龍門入河東,在蒲州結識爾朱義琛……說起來也巧,那場戰役他最耀眼的功績就是擊潰了試圖反擊的何小董。何小董潰敗北逃,殘部凋零,而沒有隨劉武周、宋金剛入河東的苑君章就此上位……聽同僚提起爾朱義琛,張公瑾點頭贊同,同為僅次于代州總管的屬官,代州長史李善是實際的執掌者,自己這個代州別駕主責軍屯,而同級別中的代州司馬爾朱義琛幾乎看不到有什么動作,如今率小股士卒駐守崞縣,主責折沖府。,雖然說遷居代州、猩州的青壯名義上都是折沖府的府兵,但實際上這些年代州因為常受侵襲,向來是以常備軍御邊的,若戰事慘烈,或難以抵擋突厥,朝中會北調河東道府兵……這也是李淵為什么在河東南北兩地分設并州總管、代州總管的原因。總的來說,北上赴任的將校中,除了第二批還沒有得到授職的張士貴,就屬于爾朱義琛最沒有實權……但今日張士貴細細觀察,似乎這位代州司馬并無不滿之處。兩人閑聊了幾句,突然外間有聲響,親衛入內稟報,“邯鄲王相召。”張公瑾起身,無奈的呻吟了聲,“又是哪兒……”親衛提醒道:“還有中郎將。”“還有我?”張士貴有些意外,李善這些天一直在代縣、五臺縣、崞縣三地來回打轉,但至今還沒有召見過自己。李善其實沒有入五臺縣城,而是在軍屯的一處村落歇腳,就坐在村口的一處樹樁處,垂下的右手不自覺的摩挲著刀砍斧剁的痕跡……顯然,這是不久前才被砍斷的。估摸著是遷居來的民眾砍下來搭建屋宅的,雖然磚廠那邊一次又一次的擴建,而且產量、質量都得到了不小的提高,但李善早在年初就控制了出售量,年后遷居的民眾大都不能享受磚宅……不過以如今的氣候而言,半年內都沒什么大問題。只是有點可惜了,李善低頭看了幾眼,看這年輪說不定是好幾百年的老樹……放在后世,那是得圈起來的。“別駕、中郎將來了。”耳邊傳來王君昊的提醒,李善轉頭瞥見了張公瑾、張士貴,他點點頭道:“讓薛萬徹、常何過來吧。”“拜見邯鄲王。”“拜見邯鄲王。”李善笑吟吟的寒暄了幾句,對張士貴一如既往的親善,心里卻在想,這家伙也有點耐不住性子了……但這等事,不是自己一個人做主的,不過也快了。按道理來說,張士貴之前是天策府統軍,此次是以左武衛中郎將的身份赴任代州,理應入軍……但是之前段志玄能入軍為騎兵副總管,但張士貴不可能。張士貴資歷頗深,又數度曾獨當一面,官銜不在蘇定方之下,還有開國縣公的爵位……關鍵時刻,蘇定方未必是其敵手。很顯然,李善是不會允許代州軍的軍權旁落,所以前些時日離開雁門關之后,張士貴隨李善在代縣轉了一圈后果斷南下在五臺縣落腳……因為蘇定方就是駐軍代縣。話說,目前朗讀聽書最好用的app,野果閱讀,.yeguoyuedu安裝最新版。張士貴這是顯示心跡……絕無相爭之心。但之后李善一直沒有什么安排,張士貴也不免心急,前日突然啟程去了崞縣……名義上是因為遷居五臺縣民眾頗多,襄助代州司馬爾朱義琛整理府兵名冊。這個試探的意思很明顯……李善當然看得懂,張士貴是在說,你話說的好聽,不會拿我開涮吧?不過,雖然快了,但今天李善要做處置的不是這件事。有人搬了幾個胡凳過來,張公瑾、張士貴、蘇定方、薛萬徹、常何等人分左右坐定,雖然立場不一,但最喜歡挑事的段志玄已經滾蛋,眾人還是有話聊的。比如張士貴和常何是老鄉,而且當年洛陽大戰兩人雖然地位高低不同,但也算同僚,特別是張士貴任騎兵總管,常何曾經一度為其直屬麾下將校。再比如張公瑾和薛萬徹的兄長薛萬均關系不錯,和薛萬徹不同,薛萬均性情謙遜,與天策府的同僚關系非常不錯。李善突然發現,東宮、秦王府塞到代州來的……全都是外來將領啊!第一批里倒是有個晉陽老人段志玄,但卻被自己趕回去,換過來的張士貴雖然在秦王府資歷深,但也的的確確是外來人。李唐一朝,起于晉陽,占據關中,但實際上立足不穩,西秦薛氏、馬邑劉武周都對這個新生的王朝產生了根本性的威脅。開國皇帝李淵,本人雖也是宿將,但縱觀楊隋二朝,實在算不上什么出挑的將領,環繞在他身邊的那些老人、舊人也實在沒有什么名將之流。面對薛舉、劉武周的威脅,李淵不是沒有用過自己信任的老人,但現實擺在面前,元謀功臣榜單上排名靠前的那幾位,劉文靜、裴寂、長孫順德、劉弘基無不大敗,損兵折將,喪師喪地,初生的李唐王朝幾乎是搖搖欲墜。在這種情況下,李世民挺身而出,淺水原大捷滅西秦固關中,柏壁一戰盡復河東故土,這可以說李唐王朝的運氣……縱觀古今,年方弱冠的如此名將,少之又少。但隨后李唐王朝的內部,發生了不可逆轉的變化,特別是心懷大志的李世民盡攬英杰……而且專門從降將中挑選人才。事實上,李唐王朝能一統天下,李世民能取得關鍵的洛陽虎牢大捷抵定中原,本人杰出的軍事才能是一個原因,但如果沒有環繞在他身邊的眾多英杰,也很難取得一戰擒兩王的偉業。李世民當時實際上的副手,如今執掌陜東道大行臺的屈突通,本為河南人氏北上相投的張士貴,一度險些被殺的尉遲恭……類似的人太多太多了。事實上,被李世民視為殺手锏的玄甲騎兵的四名統領,翟長孫、秦瓊、程咬金、尉遲恭全都是降將。這種情況的出現促使了李唐王朝盡快的一統天下,也直接促使了秦王一脈沒有退路,與東宮不可避免的發生了沖突。李善想到這兒不由自主的看了眼薛萬徹……按道理來說,這位是羅藝的舊部,與蘇定方有宿冤,東宮怎么都不會挑選他北上赴任。李善心想,搞得不好是薛萬徹身為外來者,被東宮老人排擠導致的……他曾經聽凌敬提起過,同為外來者的魏征雖然得太子李建成信重,但在同僚中人緣并不太好,風評頗惡。李善在想著心事,坐在左首第二位的張士貴也在想著心事,來到代州已經小半個月了,這位年輕郡王的面目似乎清晰,但又似乎模湖起來。勇于任事,有建功立業之心,不愿涉入奪嫡事,對兩方勢力還算平衡的不錯,持公而斷。而且手段很是了得,從逼降苑君章,再到數月之后將其麾下近萬大軍近乎肢解,牢牢的將馬邑握在手中……這不是誰都能做得到的。張士貴甚至都有點羨慕嫉妒李靖了……誰想得到,幾年前還默默無聞的那個中層將官先一躍而起為名將之流,如今北山赴任代州總管還能接手如此豐厚的遺產。正在想著這些有的沒的,李善突然笑著說道:“如今芮國公舊部大都清洗完畢,率軍抵崞縣的騎兵也被定方兄整編,但馬邑那邊……”頓了頓,李善嘆道:“宜陽縣公畢竟年邁,而朔州司馬秦武通……畢竟當年重傷,所以,馬邑少一員能率騎兵出戰的騎將。”“下官愿往!”薛萬徹立即嚷嚷起來。“錄事參軍事……”李善做哭笑不得狀,“你搗什么亂……你手頭的事忙的過啦嗎?”“再說了,雖然某也覺得你為將,比為文官要合適……但……”說著說著,李善的視線落在了常何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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