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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儀殿內,其樂融融……至少,看上去是這樣的。
太子李建成心里倒是咯噔一下,畢竟心腹李高遷涉入其中……既然劉世讓力戰有功,又親手斬殺郁射設,那舉告其降敵,那就是誣陷了。
但和裴寂交換了個眼神后,李建成就心定下來,既然是誣陷……那就等于是將李神符拉下水了,反正李高遷如今只是個驃騎將軍,而李神符卻是河東道行軍總管,這也是東宮當日為什么出手的一個原因。
而裴世矩,那是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還要受其他宰輔的贊譽,識人之明啊,甚至于還要忍氣吞聲聽著平陽公主皮笑肉不笑而其他人聽不出味道的奚落。
至于其他人,從上到下,一片贊譽。
宰輔中與李善私人關系最好的陳叔達笑道:“山東一戰,戰報未見懷仁之名,本以為文采蓋世,不料卻有這般手段,陛下擇人得法。”
兒子和李善關系很不錯的中書令楊恭仁也附和道:“天下大亂初平,蓋世文才如何比得上如此功勛?”
“談笑風生之間,雪夜襲營,盡殺胡人,逼得苑君璋全軍來投,讓人悠然神往!”
李淵大笑點頭道:“諸位可是想起后漢定遠侯?”
“三十六勇士夜殺匈奴使者,逼迫西域投漢,而懷仁雪夜破營,于虎穴奪子,全身而退!”
“青史之上,懷仁不讓班定遠專美于前!”
將李善和班超相提并論,這是極高的贊譽,但殿內眾人無一反對,紛紛附和……干出這樁壯舉的李善當得起。
李淵細細問起元普,后者幾乎將所有事全盤托出,但話里話外都沒提到劉世讓……但在場人心里都有數,李善這是將駐守馬邑的重任托付給了劉世讓,因為就在兩日前,李神符還彈劾淮陽王李道玄縱劉世讓舊部出關。
平陽公主突然問道:“崔舍人尚未回程?”
元普被問得一愣,“崔舍人與館陶縣公……呃,聽聞崔舍人有意巡視代縣。”
“只怕是翁婿……”李淵說到一半住了嘴,笑道:“崔信招撫有功,回朝后必有封賞!”
李建成湊趣道:“若是父親施恩,或能雙喜臨門。”
李淵呵呵笑著,既沒點頭也沒搖頭,對他個人來說,賜婚不過是件小事,但崔信畢竟出身清河崔氏,而清河崔氏族人大都依附東宮,李建成此言有籠絡之意。
在李善名聲鵲起,特別是救回平陽公主之后,李淵曾經派人細細打探過,李善與秦王府子弟頗多來往,秦王數度贊譽,但同時此子與東宮的魏征、韋挺相熟,看似左右逢源,實則明哲保身。
特別是李善在山東大捷之后回京,沒有接受兩方的舉薦,執意以科舉出仕。
雖然年少,但也穩重,不涉奪嫡之爭,又與平陽交好……不得不承認,李善的選擇是李淵對其青眼有加的一個原因。
這時候,李世民試探問道:“父親,宜陽縣侯夜襲有功,如何處置?”
李建成狠狠瞪了眼,提起劉世讓,那就不得不提起被裴寂搜捕下獄的劉世讓家眷,也不得不提起舉告劉世讓暗通突厥的李高遷。
李淵臉上的笑意漸漸消散,沉吟片刻后偏頭看了眼平陽公主,“容后再議。”
成功招撫苑君璋,這不是件小事,即使苑君璋如高開道一般他日再叛,那也是日后的事了,更何況苑君璋親手斬下郁射設的突厥,再叛的可能性并不大。
諸位宰輔退下,都是久經宦海的老人了,心里都有數……從之前李善開拓商路為朝廷積攢良駒一事來看,李善與陛下之間是有交流渠道的。
這個渠道自然是平陽公主……否則這位也不會貿貿然趕來兩儀殿。
殿內只剩下李淵一家人……呃,可能只有他自己認為是一家人。
“平陽?”
平陽公主從袖子里取出信件遞過去,“大抵與元普所述相仿,但盡敘前后諸事。”
信件都沒拆開,李淵取來小刀親自拆封,只看了幾眼就忍不住搖頭,“懷仁之前也疑心劉世讓暗通突厥。”
李建成松了口氣……看來李高遷舉告也不是空穴來風嘛。
而李世民在心里冷笑,李神符、李高遷都將劉世讓逼到那地步了,所有人都等著他被問罪,就算真的投突厥,那也是無奈之舉。
“慨然重義,神射揚名,率先破營……”李淵笑道:“不料懷仁對劉世讓頗多贊譽。”
“宜陽縣侯早年便以擅射聞名。”李世民隨口道:“懷仁此舉還是險了些,為何要用劉世讓領兵?”
平陽公主在一旁向李淵解釋道:“懷仁此行攜騎兵三百,以臨濟縣侯闞棱為首,但此人江淮出身,不擅騎術,懷仁親衛頭領本是蘇定方……如今是王君昊,此人乃當年河北大將王伏寶之侄,沖陣犀利,騎射皆精,但卻是匹夫之勇,不擅領兵。”
“嗯,無奈之舉。”李淵微微點頭,“若是蘇定方在,只怕懷仁不會用劉世讓了。”
李世民沒吭聲,心里卻猜測只怕蘇定方在,李善也會用劉世讓打先鋒……因為戰后劉世讓留在了馬邑。
李淵視線下移,看完了信,眉頭微蹙,“懷仁欲以劉世讓駐守馬邑……”
平陽公主躬身道:“父親,女兒已盤問信使,懷仁、崔舍人啟程之際,元普尚未抵達雁門,懷仁不知父親召劉世讓回京問罪,而劉世讓一力自請隨行。”
這是平陽公主最擔心的事,不管怎么說,終究李善違逆圣意……而且這個理由也站不住腳,要知道元普后來也去了馬邑。
“當日崔舍人、懷仁攜劉世讓出關招撫苑君璋……”李建成沉吟道:“或許是為了怕劉世讓留在雁門關,斷其歸路。”
李淵笑著指了指李建成,“大郎說的在理,那時候懷仁還心疑劉世讓投敵。”
“大兄說的是。”李世民也附和道:“啟程之際,懷仁托付淮陽王弟親自鎮守雁門關,便是唯恐后院起火。”
李淵嘴角露出一絲笑意,他早就發現了,涉及李善,長子次子倒是經常意見相仿,當然了,兩人都有籠絡之意……只不過懷仁不愿涉身其中,寧可外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