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唐崢嶸第三百二十二章 未卜先知(二合一)_宙斯小說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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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二十二章 未卜先知(二合一)


更新時間:2024年01月21日  作者:狂風徐徐  分類: 歷史 | 兩晉隋唐 | 狂風徐徐 | 初唐崢嶸 


武德四年,秦王李世民掃蕩中原,一戰擒兩王,圣人李淵以為功高無以封,想出了所謂天策上將這個名號,李世民在洛陽組建天策府,招攬豪杰英士。

為什么陜東道大行臺成為秦王府最重要的根基,一方面在于李世民親領陜東道大行臺尚書令,另一方面在于天策府。

大量李世民舊部在秦王府、天策府中過一道手,轉入了陜東道、益州道各處為官,這構成了李世民的根基……也是歷史上玄武門之變后,李世民能迅速平穩局面的關鍵。

而如今李世民長期居于長安,如虎困籠中,所以在長安另組建了天策府,與秦王府、文學館互為補益。

天策府中屬官,論官職高低,長史唐儉、司馬宇文士及、封倫為首,論謀略,杜如晦、薛收為首,論心腹,杜如晦、房玄齡、長孫無忌為首。

但自從房玄齡棄職之后,只能以私人幕僚的身份待在天策府內,和他相仿,平日嘗嘗敘話的是天策府兵曹參軍事凌敬。

事實上,除了官員調配之外,天策府上下事務,均由房玄齡、凌敬兩人主持。

處理完公務,命下人烹茶,兩人在側屋坐定,聊起了江南戰事。

“自前隋亂世,國朝先后平西秦、滅武周,掃蕩中原,均為殿下軍功。”房玄齡盯著手上的公文,“故謀臣猛將并在殿下麾下,罕有別立勛庸者,唯獨趙郡王著方面之功。”

洛陽大戰之后,李孝恭率軍滅梁,雖然長史李靖異軍突起,以兵法取勝,但李孝恭卻實實在在是地位不可動搖的主將。

凌敬微微點頭,沒有說什么,他想起了之前李善私下的評價,自后漢末年,天下紛亂,西晉曇花一現后衣冠南渡,南北對峙兩百載,前隋二世而亡,李唐能得天下歸心,一方面在于長時間國家破碎,各個階層對一統的渴望,另一方面也在于李唐的運氣。

李唐宗室一族,其實人數并不多,之前除了北魏名將唐國公李虎之外,少有杰出之士,但沒想到這十年內,卻涌出如許多豪杰。

李淵身為開國帝王自然不需多說,秦王李世民軍功蓋世,江夏王李道宗、淮陽王李道玄均是尚未加冠即縱橫沙場,襄邑王李神符領并州總管,對突厥頗有戰功,之后又冒出了個趙郡王李孝恭……甚至連女子都能統兵上陣,軍功赫赫。

上天如此厚待。

“若趙郡王數月內掃平江南,當回朝受賞。”房玄齡輕嘆一聲,神色有些不渝,“大亮欲有所為,殿下不置可否。”

凌敬瞄了一眼,他入天策府半年多了,主持各處事務,雖然還不能參與李世民密會,但也聽得懂這句話。

對江南一戰,李世民是無所謂的,就算李孝恭掃平江南,戰功也無法與其相比,所以只從軍事角度建議齊州總管李世績出兵,而之前剛剛被授安州刺史的李大亮試圖攪合進去,李世民也沒有給出明確的態度。

但李建成是有所謂的,因為宗室將領中,最能打的李道宗、李道玄都偏向秦王,李神通和李世民關系很好,李神通的兄長并州總管李神符也和李世民關系很不錯。

李建成那邊……有點慘,之前被寄予厚望的廬江郡王李瑗任洛州總管的時候,被劉黑闥嚇得啟城而逃。

而李孝恭在奪嫡之爭中并沒有明顯的偏向,自然成為東宮懷柔的對象。

凌敬輕聲道:“若趙郡王回朝,江南事何人主持?”

“凌公以為?”

“或為李藥師。”凌敬立即給出了回復。

“李靖……”房玄齡在長時間思索后嘆道:“確有可能。”

掃平江南之亂后,李孝恭注定會被調回朝中,主持江南的不可能是個初次接手的外人,不管從戰功來說,還是從職位來說,李靖都是最合適的。

房玄齡苦笑一聲,“凌公目光長遠……”

聽著房玄齡的贊譽,凌敬有點不自在,決定回去問問李善……他發現李善似乎有未卜先知之能。

凌敬隨口問道:“聽說李藥師曾在殿下麾下效力?”

“確有其事。”房玄齡眉頭微皺,“早在武德元年之前,李藥師入秦國公府為三衛,后隨殿下征戰,只是未能獨領一軍。”

“之后得圣人簡拔,滅梁一戰大放異彩,蕭梁地廣勢眾,李藥師兵貴神速,兩月滅梁。”

凌敬有些詫異,“如此說來,此人非殿下愛將?”

這是在問,李靖難道不是秦王一脈的將領?

看房玄齡微微搖頭,凌敬心想李善也有猜錯的時候啊……他可記得清楚,李善口口聲聲說李靖、李世績兩人均是秦王一脈。

未卜先知,也不是每次都能蒙對。

“隴西李氏丹陽房一脈,李客師入天策府,長安令李乾佑兼齊王府主簿。”房玄齡隱晦的提了句。

凌敬明了的點點頭,這是世家子弟慣用的伎倆,分侍各主,以保門楣不墜,如此看來,李靖很可能是東宮門下,至少也是忠于圣人的。

這時候外間響起腳步聲,神色有些疲倦的李世民出現在門外,努力振奮精神,笑道:“凌公,玄齡。”

房玄齡、凌敬起身行禮。

李世民笑道:“凌公晚上問問懷仁……如何練出這般口舌。”

凌敬莫名其妙的問:“殿下所指何事?”

“當日館陶城外,力勸突厥北返,今日宮內……”李世民若有所思的說:“父親已然決議,許吳王出入無忌。”

房玄齡和凌敬對視了眼,都有些震驚。

杜伏威殺不殺那是小事……雖然之前多有朝臣請斬其首級,但許如今被軟禁的杜伏威出入無忌,那就不是小事了。

而且聽李世民的口氣,圣人李淵做出這樣的決定,是受了李善的影響。

李世民拇指食指微微摩挲,他覺得自己需要重新評價李善在父親心目中的地位……他很清楚自己這位父親的心性,看似溫和如春,實則凌冽似冬。

當年劉文靜自以為功高,又覺得李淵心軟……結果呢,太原元謀功臣十七人,排在第三位的他就這么被高鳥逝,良弓藏。

“殿下,李大亮欲有所為,這是第二封信了。”房玄齡將手中的信遞過去。

李世民看了幾眼就放下了,“不求其功,勿要壞事。”

“是。”

“適才凌公和玄齡在議何事?”李世民隨口問。

房玄齡笑著說起了李靖。

李世民嘆道:“孤欲攬天下英杰,不料卻身邊滄海遺珠,若掃平江南,藥師的確最適領江南道總管。”

房玄齡小聲提醒道:“李藥師與廬江郡王有舊。”

“那又如何?”李世民伸手延請兩位坐下,笑道:“正所謂物以類聚,人以群分,藥師何等人?”

“名將人杰也。”

房玄齡笑了笑沒再說什么,廬江郡王李瑗是宗室子弟中最貼近東宮的,但其人并無才略,鬧出的亂子也不是一兩次了。

李世民好奇問:“凌公為何以為藥師……”

凌敬暗罵李善不靠譜,只能以李靖曾在李世民麾下為借口……之前見李善剖析朝局,點評人物都很周到,自己還真信了!

對了,還有平陽公主一事,都快被逼的離京了也沒個準信……瞎胡鬧!

就在這時候,李世民輕聲道:“父親決議,以三姐節制左右監門衛、左右千牛衛。”

如一聲霹靂,凌敬身子都在微微顫抖,平陽公主居然真的領北衙禁軍!

房玄齡想了想,“自陳國公病逝,監門衛、千牛衛并無節制者,圣人選派平陽公主,倒是正合適。”

凌敬努力保持平靜的表情,袖子里的右手用力掐了下大腿,有點想拔腿就走,揪著李善問個究竟……你到底是不是真的能未卜先知?!

李世民也點點頭,“三姐在軍中頗有威望,節制諸軍并不難,只是嗣昌只怕要閑置了。”

“譙國公多年征戰,也該歇息幾年。”房玄齡不以為意,隨口附和。

夫妻兩人同領重兵,這是不可能的事,平陽公主節制北衙,柴紹的右驍衛大將軍就算不被撤,也不能再領兵出征了。

畢竟前隋楊堅就是以外戚的身份篡國奪位的。

李世民和房玄齡隨意商議,一旁的凌敬用近乎窺探的視線打量著李世民。

當日平陽公主轉危為安,知曉內情的凌敬、蘇定方、馬周都建議李善順勢投入平陽公主府為長史,至少能穩住基本盤。

但李善拒絕了,而且是以凌敬、馬周難以相信的方式……平陽公主可能掌北衙禁軍,那對平陽公主有救命之恩的自己很可能被逼做出選擇,東宮不再溫情脈脈,秦王也可能逼自己投入天策府。

當日凌敬半信半疑,之后半年一點消息都沒有,他開始疑神疑鬼,覺得李善是在糊弄自己。

因為凌敬后來細細想過,李善似乎能確認,秦王有武力奪位的可能……不然平陽公主掌北衙禁軍,對秦王是沒有直接威脅的,對秦王、太子奪嫡之爭也是沒有影響的。

但如今,平陽公主真的在半年后節制北衙禁軍……凌敬心神大亂,收回了視線,不敢再窺探李世民的神色,只在心里懷疑,秦王真的有起兵的可能嗎?

又聊了一陣,李世民笑道:“時日不早了,今日就如此吧。”

一直沉默的凌敬突然起身,“殿下,尚有一事。”

“凌公請言。”

凌敬刻意的看了眼門外,上前兩步,低聲道:“懷仁欲外放。”

“外放?”李世民有些意外,“難怪這幾日連接入宮,就是為了此事?”

“外放?”房玄齡也很意外,但細細一想,這的確是李善最合適的一條路。

凌敬猶豫了會兒,補充道:“前幾日入宮,未能言明,今日……”

已經準備離開的李世民緩緩坐了回去,臉上神色變幻莫測,他再一次在心目中提高對李善的評價,針對父親李淵的評價。

不會那么巧,今日李善確認外放,平陽公主就得以掌北衙禁軍……按道理來說,領兵出征的柴紹歸京后再任命,才更加合適。

李世民突然想起吏部插手陜東道官員調配一事,按理來說,吏部尚書是中書令楊恭仁兼任,此人并不依附東宮,卻與陜東道大行臺吏部尚書相爭……這會不會是父親的指使?

此刻的李世民并沒有武力奪位的謀劃,一心想著以正常的手段謀奪東宮太子之位……但顯然,父親已經起了防備之心,不管其間有沒有太子的慫恿,終究父親還是起了疑心。

父慈子孝,父慈子孝,在身世沒有大白于天下之前,李善可以不認父,但我不行。

雖然我不行,但要知道,我是皇子,你是父皇,是父子,也是君臣。

君之視臣如手足,則臣視君如腹心;君之視臣如犬馬,則臣視君如國人;君之視臣如土芥,則臣視君如寇仇。

李世民的神色漸漸轉冷,手撐桌案,緩緩站起,低聲道:“懷仁外放之前,擇地見一面。”

一個時辰后,日月潭李宅書房內。

凌敬不顧體面的揪著李善的衣領,“你真能未卜先知?!”

“什么?”李善莫名其妙,“若能未卜先知……小侄至于如此境地?”

凌敬狐疑的視線掃了掃去,半響后才說:“平陽公主今日得以節制北衙禁軍。”

“什么?”李善毫無預兆的打了個嗝。

凌敬松開手迅速退了幾步,伸手扇著風……李善口味向來比較重。

“若不能未卜先知,半年前就有定論?”凌敬打開窗戶,哼了聲,“為此甚至不顧平陽公主招攬。”

李善呆呆的站在原地,好一會兒才說:“不對,不對……”

和李世民一樣,李善第一時間發現了問題,不可能那么巧,自己今日得李淵許可外放……按照時間推算,自己前腳離宮,后腳李淵就授平陽公主節制北衙禁軍。

“料事如神啊。”凌敬盯著發呆的李善,“解剖時局,明辨前路,如探囊取物,庖丁解牛。”

李善用力揪著發髻,實在有點糊涂,難道真的是巧合?

自己雖然對平陽公主有救命之恩……但如果李世民起兵,自己怎么可能攔得住平陽公主?

李淵將身家性命托付,平陽公主只會忠于李淵一人……自己能做什么?

李善自然想不通……所謂謀亂,所聞兵變,長時間的準備其實成功的可能性很低,往往是在那么一瞬間,在機會出現的時候,以果決的心性干脆利索的完成。

比起歷史上的武德六年,此刻的李世民處境其實要好得多,至少太子、齊王沒臉去拉攏天策府的尉遲恭等將領……所以,此刻的李世民其實是沒有起兵的念頭的。

“秦王言,外放之前,擇地密見。”

李善轉頭看了眼滿臉憂色的凌敬,點頭道:“正欲一見。”

看凌敬似乎滿肚子的話,李善補充道:“凌伯先入天策府,小侄絕無他擇。”

“凌伯說得對,小侄的確能未卜先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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