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點半左右，楚長闊上播了。
正式開場白果然是那句——只見他穿著一套90年代華仔版白西服，梳著一個黎明式偏分，奮力嘶吼：“情歌王子楚，帝都張國榮，深情本質，唱盡流年！我是你們的點唱機器小楚，歡迎大哥大姐們來到我的直播間！”
該說不說，還特么挺押韻的。
狗淮第一時間潛進他的直播間，貓在那兒看他表演。
小伙砸反應還挺快，馬上開啟互動：“歡迎神秘人神豪，大神您哪位？是義父還是義母？露個面讓我拜一拜唄？”
好家伙，闊闊在網上這么豁得開嗎？
培訓的時候挺用心啊……
蘇淮笑得不行，忍不住露頭逗他：“我是男的，但是不喜歡別人叫我義父，叫老公吧！”
“啊？！”
直播新嫩瞬間傻眼，嘴巴張得那么老大，整個人慌得一批。
媽耶，他想剛我！
我的姿色果然被人盯上了嗎？
楚長闊干干巴巴的往外擠詞兒，腦子明顯不夠用了：“額……大哥真愛開玩笑……哈哈，一管小鋼炮大哥，你等級好高啊？”
狗淮笑得一抽一抽的，繼續敲字：“不差錢！你叫聲好老公，哥哥給你上個頭條！”
繃不住了。
闊闊徹底繃不住了。
嘴角一抽一抽的，眼皮直跳，急忙看向屏幕下方，表情透著強烈的慌張和驚恐。
草，運營呢？
你們也沒教過我怎么應對男老公啊？
快點兒救駕，我可扛不住小鋼炮！
運營肯定是給他發私信了，然后闊闊照著念稿：“小鋼炮大哥，我是一個小新人，您就別逗我了，我給您唱首歌吧？”
狗淮真不是人，秒回道：“不聽！要不，我給你刷一個大頭條，伱給哥叫兩聲？”
闊闊的臉紅到發紫，眼瞅著快炸了。
便在此時，寢室里忽然傳出一陣爆笑，騷雞砰砰砰的拍著桌子，轉頭喊蘇淮：“哥，快來看傻逼闊直播，他被男老公看中了，哎我操，樂死我了！”
夏羽第一次在學姐直播的時候，轉移開注意力：“咋回事？誰看上他了？”
“一個男的！賊老大的號，好像要嫰他！”
騷雞快樂極了，一邊笑一邊截圖：“不行不行，我得保存下來！”
蘇淮笑罵道：“騷雞，你怎么比我還狗？”
頓了頓，又叮囑道：“截清晰點，回頭給我發一份！”
三人一頓爆笑，楚長闊仍然沒能搞明白怎么回。
這會兒血下去臉不紅了，變得煞白，抿著嘴一聲不吭。
面對他，蘇淮可不懂什么適可而止。
反手就砸下去一個1888塊錢的大禮物，雖然沒站穩頭條，但也刷了3秒鐘橫幅，引來一堆同事。
一管小鋼炮：“怎么樣？哥哥不是光打嘴炮的人吧？哥的信譽是鋼！”
“草！你有病吧？！”
楚長闊到底不是一個成熟的主播，當場就破防了，急頭白臉的開罵。
“我tmd不搞基！別以為你有點逼錢就怎么樣了，老子家里比你有錢！cnmd死變態，臭傻逼！”
他噼里啪啦的一頓狂點鼠標，想把蘇淮的小號踢出去。
想多了，消費了1000多萬的神上神賬號，全平臺沒有任何主播踢得動。
“MLBD，我怎么踢不動他？房管呢？死了啊？！能不能干點正事兒？！”
楚大少破防的樣子特別狼狽，委屈吧啦的眼角掛淚。
蘇淮也帶淚，笑到眼角濕潤。
演戲演全套，他又威脅了闊闊一句：“罵大哥是吧？小奶狗你等著，有種你別出去連麥，否則你看我打不打死你就完了！”
罵完之后，狗淮往床上一倒，自己都感覺自己太下賤了。
有你這么欺負人的嗎？
唔，真爽
不過星虞的運營進來了，哆哆嗦嗦的問：“哥，你不是虞姐家的財團大哥嗎？咋跑過來逗咱家新人了？”
狗淮馬上倒打一耙：“你們家羅總喊我過來給新人撐撐場面，我就跟他開個玩笑，看看這主播好玩不，誰知道他那么玩不起啊？你們教的，罵消費大哥？”
楚長闊一口淤血差點噴出來，氣得直抓頭發。
誰跟你開玩笑呢？
有你那么開玩笑的嗎？
你百分之百是個gay！
闊闊的臉色由白轉黑，被這一釘耙摟得想死，扯著脖子吼道：“我用不著你撐場面！錢我馬上退給你，以后TM的離我遠點！”
總算他還知道不能再罵臟話了，否則要被封號，于是氣勢就略顯不足。
但蘇淮也沒打算再撩撥他，這么好玩的玩具，得慢慢玩，可不能一次就搞壞了。
于是一管小鋼炮轉身就走，于是2分鐘后，“弄塌你的床”又開進來了。
此時，闊闊仍然陰著臉，看到了新進來的大哥，卻沒搭理。
不過直播間里倒有不少人在安慰他，也有不少人追問怎么了怎么了。
屏幕對面，連著星虞新人唐仙兒，正在那兒勸著：“咱們新人一定要放平心態，虞姐和淮總都講過，直播時什么樣的奇葩都會遇到，當真你就輸了……”
家里大姐安慰他，他愛搭不起理的，可是唐仙兒一開口，闊闊馬上強打精神。
“嗯，我知道，我就是沒被這么惡心的人惡心過，媽的比淮總還惡心，我是真受不了！”
唐仙兒抓住了重點，咦的一聲：“你和淮總很熟啊？”
“熟，怎么不熟？”
楚長闊的表情特復雜：“他是我大學同寢，剛剛那傻嗶就是他給我招來的！”
“啊？”唐仙兒抬手捂嘴，“怎么會？”
一只騷雞（飛屏）：“漂亮！我可是錄著屏了啊王子，你慘了，嘎嘎嘎！”
楚長闊急忙解釋：“不是那意思，淮哥也是好心，給我找了咱家財團來撐場面，誰成想大軍未到，先來了這么個玩意兒！”
蘇淮看著這一幕，半點沒生氣，只感覺好笑。
楚長闊這人就挺擰巴的，一邊想用蘇總來自抬身價，和妹子炫耀，一邊又拉不下臉皮舔到底，左右橫跳，搞得自己像個小丑似的。
唐仙兒這姑娘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燈，一臉羨慕的捧場：“噢，那你們感情真好，不像我，根本沒人管，還得蹭你的熱度……”
楚長闊現在根本沒有固定的大姐，也沒有和女主播保持距離的意識，滿不在意的回道：“蹭唄！反正都是公司的安排，兩人一起用，也算是給公司省資源了。”
所謂資源，是指星虞的運營號給他安排了一個置頂。
這玩意兒會在首頁的新秀區前排顯示，持續10分鐘，提供一個初始曝光，引流的效果相當不賴。
但是楚大少并沒有把握這份熱度，仍然在跟唐仙兒喋喋不休。
“媽的，就剛才那個傻逼，在現實里碰上了，我正眼都不帶給他一個的！才刷了1000多萬跟我裝雞毛呢？我家里開發的小區隨便拿出來一個都夠他掙一輩子的！要不是我爸控制著我的零花錢，我至于當這個破主播，忍著那種死變態嗎？草！”
看得出來，闊闊是真被氣著了，直播也懶得播了，一個勁的在那發泄怨氣。
運營肯定私信他了，但是根本攔不住。
果然，什么改變，都是假的。
這孩子和蘇淮的判斷一模一樣，他不是不知道什么是對的、什么是好的，然而根本控制不住情緒。
其實他挺聰明的，也有見識，但是嚴重缺乏韌性，才稍微受到一點挫折，就把之前下定的決心都推翻了。
這個A簽基本是廢了，他能吸引到富婆大姐阿姨，只是長久不了。
賺點小錢，他沒問題；星虞一哥，他hold不住。
但正是如此，蘇淮越發想從他家里割塊肉下來了——好不容易捏到手里的，不賺夠了怎么行？
賺少了都等于賠！
于是這一晚上可把蘇淮忙壞了。
開大號，全平臺巡視，刷一圈，隱身潛回來看他叭叭，看夠了，再去虞姬那里維護一下，再回來，繼續看他表演……
蹲守到大半夜，最讓蘇淮感到驚訝的事情發生了——
唐仙兒展現出了極大的耐心，幾乎陪著闊闊聊了一個晚上！
要多溫柔有多溫柔，要多體貼有多體貼，簡直就是女神降臨。
不是吧？姐姐，才20歲的男大你都不放過？
蘇淮感覺不太對勁，于是登錄了屬于蘇總助的公會官號“星虞蘇牧武”，進到唐仙兒的直播間里私聊了兩句。
星虞蘇牧武：“你不好好直播干嘛呢？”
仙兒是新人：“蘇總，我現在是3天試播期，還沒走完培訓流程，我看著也沒什么人氣，就想和同事連麥適應一下……”
星虞蘇牧武：“哦，我還以為你連20歲的弟弟都感興趣呢。”
對唐仙兒，蘇淮沒搞什么委婉圓滑那一套，愛干干，不干滾，星虞和我都不缺你一個。
蘇淮沒有把系統名額錨定給她，心態那叫一個硬氣。
唐仙兒也挺乖覺的，馬上解釋道：“不是吧阿sir？你怎么會這么想我？我真要找男朋友也得是哥哥甚至叔叔啊！這上學的富二代才有幾個零花錢？等到他夠結婚年紀了，我都成黃臉婆了！”
夠坦白。
這個理由比什么都充分，讓蘇淮一下子就相信了她。
頂級大美女在年輕的時候普遍好騙，因為太自信，總以為靠臉蛋就能讓任何男人死心塌地。
可是一旦現實起來，那又比誰都現實，因為沒有人比她們更了解自己的價值。
星虞蘇牧武：“那就好，記住，別在公司里養魚，除非我同意。”
仙兒是新人：“那我現在就打申請！蘇總，撩你可不可以吖？你的顏值真的戳到我的心巴了，吸溜！”
蘇淮看了一眼她那區區65點的好感，冷笑不已。
顏控？
新來的五個妹子，你是最不顏控的，真正的顏狗白梓瑜都特么把好感度腦補到93了！
星虞蘇牧武：“批了。你合同重新簽，10年，分成降到25，違約金5000個，以后你在公司里隨便對我動手動腳。”
仙兒是新人：“……”
仙兒是新人：“我錯了，蘇總，我馬上好好直播，愛你！”
夠機靈，也有分寸，蘇淮決定，就她了。
星虞蘇牧武：“很好，交給你一個任務。”
仙兒是新人：“哇！好開心請盡管使喚仙兒吧！”
星虞蘇牧武：“待會下播之后，繼續和楚長闊聊天，然后找個機會跟他借五萬塊錢，理由你自己想。”
唐仙兒滿腦門都是問號，都從屏幕里透出來了。
“領導，什么意思？”
蘇淮一頓胡扯，扯得賊像那么回事。
“我懷疑他家里的生意可能是出什么問題了，我倆既是同寢室友，又是好哥們，從我的角度出發，肯定是想了解清楚，然后看看能不能幫上什么忙。
但是從他的角度出發，他不想讓我看低，有什么事兒都硬撐著，也挺正常的。
小朋友式的自尊心，你懂吧？
否則他堂堂一個富二代，也沒有必要熬夜搞直播，受著苦挨著累忍氣吞聲。
你和他聊得挺好的，你管他借錢，他想借但拿不出來，肯定要解釋清楚，所以我想讓你幫我打聽清楚到底是怎么個情況……”
不出意料，唐仙兒答應了。
“OK，我懂了，您看我的吧！”
“好，任務交給你，我放心。”
蘇淮沒客套，他是真放心。
像唐仙兒這種級別的美女，要么是從來不收任何異性的紅包，要么就是供養不斷，沒有第三種。
唐仙兒顯然是第二種，一眼頂真。
蘇淮這也算是知人善用了，并且同時滿足了倆人的心愿。
結果比他預想的更順利。
12點半左右，蘇淮剛要睡，唐仙兒的反饋就發來了。
“蘇總！我打聽清楚了，他家里的資金鏈要斷！”
同時發過來的還有一堆微信截圖，辦事兒那叫一個妥帖。
蘇淮一張一張掃過去，親眼看到了闊闊從“牛嗶哄哄帝都西邊都是我的”轉變成“姐你不知道我多倒霉真不是不想幫你”。
唐仙兒的套路是如何精湛暫且不提，反正闊闊是被玩麻了。
最后他講的某些話，有八成可信度，編都編不出來。
簡單講，墊資開發工程，開發商一再使手段，把他們家套里面了，其實本來還能撐住，可惜又趕上了今年的錢荒，銀行那邊不好辦了。
屋漏偏逢連夜雨，就在12月，債券市場發生了著名的蘿卜章事件，涉及多家機構和巨額債券金額，導致市場利率大幅波動，進一步加劇了市場的緊張感，現在就連民間融資都收緊到了2013年以來的冰點。
錢荒和民融冰點這兩件事，楚長闊是不可能知道的，他不是那塊料——除非家里的壓力已經大到了父母都扛不住的程度。
所以蘇淮判斷，這就是楚長闊家里最難的時候。
前世，楚長闊是在大二下學期重新抖起來的，時間是18年初。
那么根據建筑行業的賬期再往前推算，他家應該是在17年上半年初步解套、17年下半年步入正軌、18年一二月份的房地產黃金期步入鼎盛。
從現在開始到明年3月份左右，差不多就是蘇淮揮刀割肉的窗口期。
明確了這一點，蘇淮就知道要怎么做了。
那么，僅剩的問題是……要做到什么程度？
楚長闊、陳暖晗、唐仙兒、顧同書、左宗材等人的面孔在蘇淮腦海里盤旋不休，他漸漸陷入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