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開門。
蕭無羨恭敬地站在門外,瞧見云禾出來時,臉上頓時浮現出滿是歉意的笑容,朝著他行了一禮。
“晚輩本不該此刻來叨擾前輩,然心中有一事,屬實有些難以按捺,故而來此,還望前輩莫要怪罪。”
若其真的知道不該在這時候打擾云禾便不應該出現。
很顯然,他心中所謂之“事”超過了他對于元嬰修士的敬畏。
或者說。
其實哪怕他表面呈現得再如何恭敬與刻意,他對元嬰修士并不如別的結丹修士那般畏懼,完全是以一種平等的心態。
這或許是因為其余的元嬰修士在面對他時,大多都不會擺什么架子,久而久之便令其產生了這種習慣。
又或許,他很清楚其父黃泉老祖之威,對所謂的元嬰初期修士也只是表面尊敬。
當然,他的身份也讓他有這底氣。
云禾見到掃了眼一塵不染著裝得體的蕭無羨,忽然明白過來為何他從一開始就對此人并不抱有太大好感了。
就因為初次見他時,鬼刀宗的修士大多模樣狼狽或是受傷,唯獨此人不僅著裝得體,連氣息都沒有多少紊亂。
雖然這只是個微不足道的小細節,但有時候小細節卻會成為給人第一印象的關鍵。
不過這也不會對云禾造成太大的影響。
他微微一笑,拱了拱手道:
“無妨。不知蕭道友此來所為何事?”
蕭無羨抿了抿嘴唇,露出了一副躊躇猶豫不決的模樣。
見狀的云禾則再次開口,“蕭道友不用有顧慮,但說無妨。”
聽聞此言,蕭無羨嘆了口氣,再次朝著云禾深深地行了一禮,仿佛是在提前高罪一般。
“不知.前輩的那具元嬰煉尸.可有出售或是交換之意?”
“嗯?”
云禾眉頭一蹙。
雖然他也注意到了蕭無羨在瞧見他的元嬰煉尸初次出現時,表現出了難以按捺的熾熱。
可當時又有誰不對他的這具元嬰煉尸心存艷羨?
要知道。
想要煉成元嬰煉尸最大的難度并非是元嬰修士的軀體,而是其內在的元嬰!
哪有元嬰修士會在面臨必死之局時不以元嬰遁逃的?
這是元嬰修士難殺最主要的原因。
退一萬步講。
哪怕真的能殺了一名元嬰修士,又如何能保證其軀體以及元嬰都完整?
真正覺得自己抵擋不住必死無疑時,元嬰修士也絕對會選擇自爆元嬰而嘗試對敵人造成一定的損傷。
倒是以“天尸蠱”這等存在的蠱蟲,可以令一名元嬰修士在還未來得及反應過來的前提下,悄無聲息地將其制成元嬰層次的天都蠱尸。
只是,這般制成的煉尸與云禾所持有的這一具傳統的煉尸亦有很大的差別。
可艷羨歸艷羨,真的如蕭無羨這般開口就試著購買的,還真著實有些超出他的預料。
“蕭道友在開玩笑?”云禾臉上的笑容已經褪去。
見到其反應,蕭無羨好似早有預料一般,輕嘆一聲道:
“晚輩也知道此舉甚是無禮,但前輩不妨聽聽晚輩的條件?”
云禾瞇起了眼睛,語氣平淡道:
“你且試說說。”
“好。”
蕭無羨先應了聲,略微措辭之后,緩緩道:
“首先,前輩可以獲得家父黃泉真君的友誼。”
“其次,晚輩愿意拿出一卷四階陣道之卷,其中至少包含六套以上的四階陣法,相信前輩作為陣法大家應當會很感興趣。”
“此外,晚輩還能供給前輩兩尊靈體不凡的爐鼎,并且保證這兩尊爐鼎都有著結丹中期以上的修為,且元陰具在。”
“當然,附帶一件四階中品法寶,除了神識防御類法寶,前輩可自選。”
不得不說。
他所拿出的東西若是對別的元嬰修士而言,其實還是有著不俗誘惑力的。
至少包含六套以上四階陣法的陣道之卷相信沒有一名四階陣法師能夠拒絕
至于說那兩尊所謂的爐鼎,若真按照其所說至少是結丹中期修為,且元陰具在,那么哪怕是元嬰修士都能從爐鼎上汲取到不小的好處,對修為的提升絕對大有裨益。
而一件四階中品法寶對任何一名凝嬰不久的修士而言價值也溢于言表。
可這些.
見云禾表情沒有多少變化,蕭無羨也不覺得意外,微微一笑。
笑容中似乎還帶著絕對的自信。
“不知前輩是否知曉‘朱雀真尊’?”
“朱雀真尊?”云禾一怔。
緊接著他看向蕭無羨的眼神略微變得有些怪異,臉上下意識浮現的笑容中又多了幾分意味深長。
“看來前輩是知曉這位我東境修仙界少有留下信息的化神大能,那前輩應當也知道‘南明朱雀令’。”
“怎么?難不成蕭道友要為本座弄來一塊‘南明朱雀令’?”云禾似笑非笑地反問。
這一次蕭無羨倒是沒那么肯定了,不過他還是說道:
“此事干系太大,晚輩并不能現在做出決定,但想來若是等晚輩聯系到家父,曉之以情動之以理下,應當可以一試。當然,晚輩此言不太穩妥。故而晚輩可以保證,若是待到家父自那‘朱雀秘境’之中出來,其所獲得的寶物,前輩可選一件!”
聽他的口氣,似乎黃泉老祖對他的“疼愛”,有些過分寵溺了。
竟然連這樣的事情都能代其父做出決定?
雖說修為越高的修士越是難以獲得子嗣。
但其實對大部分執著于大道的修士而言,子嗣并沒有那么重要,只有對那些大道無望的修士,才會將注意力放在繁衍家族、傳承血脈一事上。
可就算是這樣,一名元嬰后期修士對一名結丹后期的兒子,是否太過看重了些?
不過這倒是也解釋得清,為何馮青丹等人在看到求援的人中有蕭無羨時,決定前往救援。
若是那黃泉老祖真的如此這般寵溺這蕭無羨,也難怪其如此有恃無恐。
可是。
一如先前。
蕭無羨所提出的所有條件對別的元嬰初期修士而言絕對誘惑不小。
特別是那最后一條,“朱雀秘境”之中的寶物。
可問題是。
已然知曉了“朱雀真尊”這位化神修士,以及“朱雀秘境”的存在,甚至手中就有一塊“南明朱雀令”的云禾,本就抱著自己一探究竟的準備,為何還要假借那黃泉老祖之手,仰人鼻息?
至于說,四階陣道之卷,他身上還有浮云上人洞府內所獲得的陣法,都還沒能全都參研透,就更別說那套玄妙至極的“十二都天星辰大陣”了。
他如今根本就沒精力去參悟別的陣法。
一件四階中品法寶就更不用說了。
他身上就有擎妖甲、冰鳳翅這兩件達到了四階上品的法寶,又有五口五行天雷劍這潛力無窮的本命法寶,更有獸魂幡這一件只待提升材質便可晉升四階,并迅速攀升品階的法寶,自己祭煉都快祭煉不過來了,哪里還缺什么法寶?
反倒是那兩個爐鼎對他而言的作用最大。
可為了區區兩個爐鼎便交換一具元嬰煉尸.他不覺得自己傻。
但云禾并未馬上拒絕,而是問道:
“本座這尊元嬰煉尸雖然不錯,但并不及真正的元嬰初期修士,以蕭道友的身份,應當不缺護道之人吧?不知為何道友想要此煉尸?”
蕭無羨深深地看了云禾一眼,似乎是有些沒料到他提出了那么多條件,云禾竟然還是一副無動于衷的模樣。
哪怕他只是結丹后期修士,但他的眼界并不低。
他可以保證,他先前所提出的條件,對元嬰修士絕對具有極大的誘惑力,價值也絕對不低于一尊元嬰煉尸。
畢竟,在蕭無羨看來。
云禾并非尸宗修士,主要戰力乃是本身,一具元嬰煉尸于他而言,助力并不算大。
不過聽著云禾的問題,蕭無羨還是解釋道:
“云前輩有所不知,雖晚輩確有護道之人,可就如此次一般,事發突然,晚輩與晚輩那護道之人不慎走散,若非韓宗主一力護持,此次怕是已然罹難,故而便想再尋一更為穩妥之手段,以求自保。”
言辭懇請,態度認真。
不知道為什么,云禾覺得蕭無羨此番行徑,絕對不僅僅只是如此。
但其不說,任憑云禾如何猜,也不可能猜到真正的緣由。
云禾佯裝惋惜,輕嘆一聲。
“蕭道友所言甚是,想要保護好自己,終究還是要依靠自己。”
當蕭無羨以為云禾同意時,卻聽他再次開口,“然則.此煉尸于本座亦有大用,恐怕要令道友失望了。”
聞言,蕭無羨怔了怔。
見云禾態度似乎極為堅定,他張了張嘴巴后長嘆一聲,再次作了一揖,“的確是晚輩唐突。晚輩便不打擾前輩休息了。”
說罷,他再次嘆了口氣,緩緩離開。
望著其離去的背影,云禾眼底深處一抹寒芒閃過。
此人的城府,當真是深得令他都有些害怕。
‘這算是平白得罪了一名元嬰后期修士?’
回到房內閉合陣法的云禾不由再嘆一聲。
“無妄之災。”
可總不能因為對方乃是一名元嬰后期修士之子,就將自己的元嬰煉尸雙手奉上吧?
‘罷了,一名元嬰后期修士罷了,以后盡量躲著點便是。’
招惹不起還躲不起嗎?
就算蕭無羨在那黃泉老祖心中頗有分量,但總不至于指揮他老爹來截殺另一名元嬰修士吧?
而離開后的蕭無羨當然不可能如面對云禾時表現得那般冷靜。
在離開了云禾住所之后,他的眸光冷得能滴出水來。
其實就如云禾所猜得那樣,他為了這具元嬰煉尸還真不僅僅只是其表面所說的那般,為自己增加一些自保手段。
此關乎到他一門極為重要的秘法!
而此秘法,乃是他,甚至是他父親黃泉老祖都最為重要的秘密。
他不可能將此秘密告知云禾,但他所提出的條件絕對不俗,卻不曾想云禾竟然都沒猶豫多久便直接拒絕。
回到他的住處后,他深吸了數口氣,才漸漸平息下來。
可讓他就此罷休也是不可能的。
坐于軟塌之上的他稍稍思量過后,便從儲物袋中取出了一張極為特異的靈符,以神識注入信息,隨后便將之一揮,竟徑直穿過了房屋乃至陣法禁制,朝著遠處飛去。
他的確不可能指揮得動黃泉老祖,但不代表他沒法喚來別人。
喃喃的低語響起。
“我已先禮.”
只是蕭無羨不知道的是。
在他的靈符飛出之時,一雙悄無聲息的眼睛,注視著這一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