簌簌——簌簌——
夜空萬里無云。
皎潔的月光遍灑而下,給整片山區蒙上了層薄薄的雪白輕紗。
輕輕晃動的草叢中,一個全身沾滿了泥土、枯葉、草根的人影艱難地爬了出來。
“呼——呼——”
人影爬到相對較為平整的地面,癱倒在地上。
月光下,可以清楚地看到,他身上不僅是狼狽不堪,更是遍布一個個鼓起的膿包,特別是臉上。
不過,如果此刻有相熟的人看見他,應該還是可以依稀地辨認出他。
施姓修士!
他居然在那一大群黑環胡蜂的圍攻中活了下來。
回想起當時的一幕,此時的施姓修士心里也是一陣后怕。
如此多的黑環胡蜂,就算每一只的實力都不強,可聚集起來的可怕程度,就算是煉氣后期修士,沒有做好準備的話,也只能避其鋒芒。
但他運氣不錯。
在被黑環胡蜂們圍攻時,一連使用數張“護身符”保住了自己。
慌不擇路逃跑時,原本只是想鉆進草叢躲避,卻不曾想草叢后居然是個斜坡,其下布滿了泥漿。
于是他靈機一動,借著泥漿的掩護,再加上一張“斂氣符”以及一張“龜息符”,成功僥幸逃過一劫。
一天用了如此多的靈符,饒是他身為煉氣中期修士,心都在滴血。
但好在。
他活下來了!
“云禾!!!”
這兩個字幾乎是施姓修士從牙縫中擠出來的,語氣之中的仇恨不言而喻。
杵著手里攥著的長劍,踉踉蹌蹌地站起身,搖晃了幾下后才終于站定。
“老天爺都讓我活下來,那就該是你的.......”
嗡嗡嗡——
施姓修士咬牙切齒的話還未說完,卻忽的聽到蜂翅震動的聲音。
猛地一個激靈。
“怎么可能?!”
身體幾乎是條件反射似地顫抖了下,迅速回頭望去。
不是已經甩掉了嗎?
月色下,他看到的并不是黑環胡蜂。
而是數十只腹部長有紅色紋路的奇特靈蜂!
這是什么蜂?
不等他反應過來,那數十只紅紋靈蜂就朝他撲來。
尾針反射著寒芒。
施姓修士面色凜然。
如果是他全盛時期,根本不會怕這幾只變異靈蜂,可現在......
他緊閉嘴巴,憋著一口氣,調動體內所剩不多的法力,揮舞長劍。
唰!!
一劍落下,一只變異靈蜂直接被劈成兩半。
“啊!!”
但剩下的靈蜂卻仿佛頗具智慧,居然直接分成兩小群,避開他正面的鋒芒從他兩邊襲來。
尾針沒入皮膚。
本就已經長滿了鼓包的地方被刺破,頓時濃液飛濺。
劇烈的疼痛讓施姓修士差點直接昏厥。
唰——
疼痛中再次揮劍劈出。
但這次這群靈蜂變得更加靈動,仿佛在適應他的攻擊。
倉促之間的反擊,在如此近的距離下,居然沒打中!
接連幾劍,都收效甚微。
這時候施姓修士才后知后覺地反應過來。
這群變異靈蜂雖然殺傷力沒黑環胡蜂那么強,但極為靈活且頗有戰斗意識。
特別是其中那只長有五道紅紋的變異靈蜂。
不僅動作迅猛,而且就仿佛修士一般,居然還懂戰術!
會以退為進,誘敵深入......
一時半會,施姓修士居然無法對這群變異靈蜂再造成多大的傷亡。
反倒是自己越發疲憊。
‘它們......是在消耗我?!’
終于。
一劍再次落空的施姓修士瞪大了眼睛,滿是愕然。
一群靈蜂怎么會懂這些?
嗡嗡嗡——
就在他難以置信的時候。
愣神的剎那,所有變異靈蜂又仿佛失去了章法,一股腦地朝著他殺來。
嗖、嗖、嗖——
與此同時。
在他身后,極為隱蔽的角落,三根漆黑的尾針激射而出。
施姓修士的注意力完全被變異靈蜂所吸引,再加上重傷的狀態,根本就反應不過來。
三根尾針盡數沒入身體!
啪嗒。
腳步聲響起。
施姓修士捂著胸口,嘴里咳出一口鮮血,艱難地回過頭,看到了一個讓他目眥欲裂的身影。
“云、云禾?!”
怎么會?
來人。
正是在這里蹲守了近一個時辰的云禾!
既然施姓修士能調查他,他當然也能調查對方。
早早對其心生警惕的云禾也試著獲取對方更多的信息。
雖然最終所獲不多,但此刻用得上的,其實也不需要多少。
僅需要知道,施姓修士住處的大致方位,以及被黑環胡蜂圍追堵截的位置。
再從兩點之間,找出他回家的必經之路。
這里。
就是云禾需要蹲守的地方。
他不確定施姓修士能否在黑環胡蜂群的圍攻下活命,但依舊選擇蹲在這里。
如果施姓修士直接死在黑環胡蜂群手中還好說。
可要是他走運活了下來,那以后云禾所需要面對的......可就是一名煉氣中期修士的瘋狂報復。
他不想承擔這樣的風險。
所以哪怕坊市外危險,他也做好了蹲守一整晚的準備。
當然,也有可能蹲不到。
不過當一個人面對極度危險的局面而不得不慌忙逃竄時,往往都會往自己所最熟悉的方向跑。
這與選擇無關,是本能。
說到底,施姓修士打從心底瞧不起云禾這區區煉氣初期的靈蜂農。
事實證明,云禾的小心是對的。
施姓修士還真的僥幸活了下來,并逃往了這個方向。
云禾微微吸了口氣,眸光轉而凜冽異常。
雙手掐訣,靈力流轉。
“等、等等!”
這下施姓修士真的慌了,他的法力早已枯竭。
“我知道、我知道一個秘密!我可以告訴你,河澗坊市很快、很快就會......”
噗!!
水箭破空,施姓修士的腦袋應聲炸裂。
云禾上前,拿起施姓修士手里的長劍,對著其心口再猛地刺了幾劍。
夜風吹來,云禾一個激靈,緩緩回過神。
看著地上徹底死透了的施姓修士,長吁一口氣。
“呼——”
‘坊市很快會什么?’
施姓修士的話沒說完,但他不想聽了。
有些事情,遲則生變,多一句話都可能徒增變故。
哪怕這句話很重要。
‘該走了。’
旋即迅速收攏紅紋靈蜂。
收拾施姓修士身上有價值的東西。
“這是......儲物袋?”
云禾從他腰間拿下了個看起來十分樸素的小布袋,有些驚喜。
當即收進懷里,也不顧的查看,轉身離開。
這里并不安全,蹲守一個多時辰本就是件非常冒險的事情,更何況又發生了打斗。
至于說,施姓修士的尸體。
在這荒郊野外,過不了一個晚上的。
回到坊市棚戶區的住處。
小跑回住處的云禾關上門,默默地在修煉室的蒲團上坐了好一會。
拍了拍面頰,耳畔的心跳聲才終于漸漸散去。
“呼——”
再次長吁一口氣。
“這次損失慘了。”
云禾有些苦惱地輕敲了幾下額頭,揉了揉眉角。
普通的靈蜂折損大半,55只就還只剩下25只,就連紅紋靈蜂也折損3只。
“好在不管是靈蜂還是紅紋靈蜂都可以補充......就是那‘赤炎符’.....”
“赤炎符”價值一整顆下品靈石,他手里也不過剩下三顆下品靈石,等于直接去了四分之一的家當。
不過他很快振奮精神。
“經此一役,證明紅紋靈蜂是具有一定戰斗力的,有修士指揮操控的前提下,應該能與一名全盛的煉氣初期修士纏斗一二。如果再提升規模、提升紅紋靈蜂的個體實力,或是找一門契合蜂群的陣法......威力還能提升幾個檔次。”
要不是有紅紋靈蜂纏著吸引注意力,哪怕施姓修士已然重傷,想要那么快解決他,想來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而且,也不是空手而歸。”
取出從那施姓修士身上獲得的東西。
特別是那柄法器長劍!
狀若空竹形似柳葉,長約一尺三寸,寬約一寸半,劍鋒窄而利,握在手里有種抓著竹子的質感,卻比想象中的要重不少,密度似乎比普通金鐵還要高,劍身上還隱約刻著法陣。
云禾試探著輸入胡靈力,初始稍有些滯澀,繼而就順暢起來。
冥冥中一個名字浮于他腦海中。
“空竹劍......”
手腕輕輕一翻。
劍鋒輕顫,發出“嗡”的一聲。
隨手揮舞一抹間。
木墻表面鋒芒掃過,竟好似熱刀抹過奶油一般悄無聲息地留下了道細長的劃痕,讓人隱隱汗毛立起。
“好劍!”
云禾砸吧著嘴巴。
“就是對靈力消耗有點大。”
輕撫劍身,像是在輕撫一塊金子。
“雖然是一階下品法器,但這柄劍的成色是真不錯......”
別看施姓修士是煉氣中期的修士卻只有一柄下品法器,殊不知很多煉氣中期的修士連法器都沒有。
‘明明那么有錢,卻還要來惦記我。’
云禾搖頭嘆息,有點想不明白。
但轉念一想,如果他真的發現了一株“并蒂雷漿果”,那確實價值比這柄法器高得多。
而且,也可能正是因為施姓修士總是偷偷摸摸地做劫修的勾當,哪怕搶的都是像他這樣的窮酸靈農,積少成多下來,也能攢下不少靈石。
搶靈農也比搶別的修士安全得多。
‘也不能這么說,他這次不就栽了嗎?’
常在河邊走,哪有不濕鞋。
做劫修的,只要失誤一次,往往就是殞命的結局。
“少說也是二十枚下品靈石往上啊......”
云禾再次喜愛地撫摸劍身。
但很快又露出惋惜。
“可惜了,這是柄木屬的法器,應該契合施姓修士的木屬靈根,卻不太適合我這金水靈根。要是柄金屬的法器長劍就完美了。”
“而且施姓修士在坊市肯定也有朋友,他這柄法器應該有不少人見過,現在到我手里,要是被他什么親朋好友看到保不齊會惹來麻煩。”
好看,值錢,可不契合自己的靈根屬性,也沒法拿出來用。
有點難受。
“還有件好東西。”
他拿出了個巴掌大小呈不起眼灰白色的布袋。
儲物袋!
“先是法器又是儲物袋,劫修都這么有錢嗎?弄得我都有點沖動了。”
開玩笑似的自嘲了句。
云禾將靈力注入儲物袋,運轉金水元經,以自身法力抹去原主人的烙印。
祛除烙印稍微費了點時間,但好在是水磨的功夫。
半個時辰后,手中儲物袋微微一震,其原本的法力印記被沖散。
同時云禾毫不猶豫地留下了自己的法力印記。
至此,這個儲物袋就歸屬于他了。
順著儲物袋,他的靈識便可以滲出體外,感到到了另一處狹小的空間。
“半方的空間,是市面上最小容量的儲物袋。”
但哪怕是最小容量的儲物袋,價值都在十顆下品靈石往上。
嘩啦啦——
將其中的物品全都倒了出來。
一堆金銀玉器,在普通人的世界應該很值錢,但在修仙界只能說一文不值。
除此之外,還有八塊下品靈石,約莫三十塊靈晶,以及一些瓶瓶罐罐的雜物。
“一柄一階下品法器長劍,一個半方的儲物袋,還有八塊下品靈石.......怎么感覺賺翻了?”
他不想要的啊,是那施姓修士硬“塞”給他的。
抑制不住臉上喜色的云禾,愛不釋手地把玩著儲物袋。
雖說那柄法器是這里面最值錢的,但他最喜歡的還是這個儲物袋。
“收獲大,但也確實很危險,一個不好就一命嗚呼成了別人修煉路上的資糧。”
“還是有很多地方需要注意的,以后狩獵黑環胡蜂得更小心才行.......”
居安而思危。
這次經歷給他好好地上了一課。
讓他認識到了不少沒能做到完美的地方。
“不過這樣一來,就真得去黑市走一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