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卷
正文卷
墨畫的殺心,又開始蠢蠢欲動,
他開始在心里衡量自己,究竟能不能殺這四個金丹。
抑或者只殺掉那個,有特殊法門,能追蹤自己的那個金丹也行「怎么殺?」
墨畫心念轉動。
布陣法沒那么多時間和機會。
這幾個陰尸谷的金丹,追得很死,自己并沒有那么寬裕的時間去布陣。
倉促布下的陣法,也只能阻撓或擾亂他們,給他們造成點小麻煩,根本殺不掉他們。
逆靈陣也需要一定量的陣法,作為「火藥」,才能引爆。
更何況,逆靈陣的衍算,還要另外消耗時間。
陣法不行。
道心種魔同樣不行。
墨畫適才已經嘗試過了。
他剛剛與徐長老幾人交談時,其實暗中,已經動用了一點道心種魔的法門。
但是沒用。
他問的話,徐長老他們根本不回答,而且也沒有被「種魔」的跡象。
墨畫心中便大概推測到了,道心種魔,其實也是有一些前置條件和限制的,不是能隨便生效的。
境界便是一道大門檻。
同境界乃至低境界修土,自己神識占據絕對優勢,道心種魔相對容易。
但對高境界修士種魔,警如眼前這幾個金丹,就必須考慮施展條件,還有成功率的問題了。
修士境界越高,神識越強,根基越深厚,道統越上乘,心思越狡猾,心性越堅韌,越不容易被言語影響,道心種魔的成功率越低。
若要對高境界修士,施展道心種魔,就需要他們對自己放下戒心,相信自己,至少不能排斥自己。
這樣自己所說的話,才能進入別人心里,慢慢生根發芽。
這是正常情況。
另一種情況,是當高階修土,陷入強烈的欲望中,被譬如狂熱,癡迷,陶醉,貪婪等執念支配,情緒波動劇烈,心里防線衰弱,神識抗性降低時,也更容易被道心種魔。
當初在乾學州界,荒天血祭大殿之中,那一大群金丹魔頭,就是被邪神復生時的癲狂邪念熏陶,陷入了狂熱的信仰中,心欲有了破綻,才會被墨畫道心種魔,自相殘殺,死了個干凈。
這一點,墨畫心里也明白。
沒有邪神「助攻」,單憑他自己的境界,和道心種魔的功底,當時根本無法,讓那么多金丹魔頭,同時「入魔」,廝殺至死。
這種機會,可遇而不可求。
而現在,根本沒有這個條件。
那四個陰戶谷金丹,對自己心存警惕,不會多說什么。
自己說什么,他們也未必能聽進心里。
這還是四個尸修,跟死人打交道的,一身死氣沉沉,
自己對他們不夠了解,不知道他們心性中的執念和破綻。
暫時也沒有什么事,能勾動他們的欲念,讓他們陷入「強欲」之中,失去理智,暴露心性的破綻。
「道心種魔,用不了—」
墨畫目光微沉。
「隕火禁術?」
自己現在筑基后期,隕火禁術的威力,肯定更上一層樓了,至少能一定程度上「越階」,對金丹造成不俗的傷害。
但問題是,能「傷」未必意味著能「殺」。
這些是金丹戶修,擅長養尸,也可一定程度「戶化」,傷了他們,而殺不掉,等同于沒傷。
再者說,對面足足有四個金丹。
哪怕以隕火禁術,廢了其中一個金丹,還要面臨其余三人的圍剿。
而施展隕火禁術,凝結火球,引導火球,使火球對撞,術式崩潰,至少也要幾息時間。
這個過程中,一旦出了意外,露出了破綻,反而還會陷入被動的境地,給了陰尸谷長老攻擊自己的機會。
「隕火禁術也不行—
墨畫眉頭漸漸皺起。
排除了一切可能,唯一能用的,也就只剩下「神念化劍」了。
但恰好,神念化劍,又是最不能動用的。
在神念世界中,稍微用一下化劍訣還好。
但在現實中,一旦動用神念化劍,便意味著要將法訣,催動到極致,將神念外放,劍意出竅,對神識的負荷極為嚴重。
也勢必會引起極劇烈的煞氣反噬。
若以神念化劍,再殺了金丹,那反噬疊加,煞氣會更猛烈,后果也會更糟。
而且,神念化劍,究竟能不能殺金丹,墨畫也不太好確定。
畢竟迄今為止,他還沒用神念化劍「殺」過人。
墨畫目光凝重,這么一思量起來,到底還是變故太多,風險太高。
不動手,雖會被一直追殺,但憑這幾個金丹絕對抓不到自己。至少一定時間內,自己是安全的。
一旦動手,若殺不掉金丹,會有被反殺的風險。
若是殺了金丹,同樣會有煞氣反噬的后遺癥。
墨畫心中權衡過后,還是只能壓抑著怒火,按捺下殺意。
而且墨畫現在并不確定,他的殺意,究竟來自于他的理智,還是來源于煞氣對他心性的影響。
若是出自于理智,倒是可以殺。
但若是心性被煞氣影響,而生出的殺意,那就比較危險了。
這意味著,他的道心,在漸漸被「殺意」蒙蔽「先逃—」
墨畫瞳孔微縮,盡量平心靜氣,按照既定的方向,向南逃遁。
徐長老四個金丹,繼續在后面追。
如此又過了七八日,墨畫一路上,餐風露宿,晝夜前行。
徐長老四人,也不眠不休,緊追不舍,如餓狼一般緊緊跟著。
墨畫心中煩悶之余,又浮現出了那一個疑惑:
這些金丹,到底是怎么追上自己的?
明明自己的神識已經足夠強了。
隱匿和身法,也足夠精妙,氣機也隔絕了。
可這幾個陰尸谷的「癩皮狗」長老,仍舊能死死咬著自己?
修界還有這種奇妙的法門?
墨畫心中沉思片刻,仍舊毫無頭緒。轉念又想,修界之大,無奇不有。有些隱秘的奇道法門,可窺人行蹤,也不為怪。
只是此時此刻,他也無暇一窺究竟了,只能想方設法,繼續向南逃了察覺到,陰戶谷長老的氣息越來越近,墨畫目光微凝,而后融入山川草木之氣,施展小五行匿蹤術,身形又消失在了山林間,氣息也似石沉大海,香然無蹤。
沒人知道,他究竟去向了何處。
山間空蕩蕩,不知過了多久,幾道遁光亮起。
風塵卷動間,顯露出了徐長老幾人的身影。
他們追殺墨畫而來,到了此處,停下腳步,四處一看,臉色陰沉。
「這小子,又不見了——他娘的——
一個陰尸谷金丹,忍不住破口罵道。
徐長老面色冷峻,又開始念咒,掐訣,以手按地,只是這次,他光按不夠了,還要割手腕放血,才能將那個半人高,土黃色,滿身「咒文」的僵尸給喚出來。
土僵尸吸了血,聲音晦澀,向徐長老吐露了什么。
但這個聲音很模糊,只有徐長老能聽懂。
說完之后,土僵尸又鉆入了地中,消失不見了。
身旁一個陰戶谷長老,既是艷羨,又是感嘆:
「此行,真是多虧了徐長老養的這只‘地藏尸’,否則我們還真拿那行蹤飄忽的小鬼沒辦法」
地藏尸,傳言乃得地藏道蘊之尸,有諦聽之能,能窺表象,辨真偽,尋蹤跡,知常人不可知之事。
地藏尸,也是魔門尸道修士,夢寐以求的「奇尸」之一。
徐長老出身陰尸谷嫡系,有名門道統,少時有奇遇,才得以與一只「地藏尸」,簽了尸契。
是以哪怕他只是金丹初期修為,但在此行的陰戶谷長老中,話語權卻極重,地位也僅次于金丹后期的富長老。
「是啊——地藏尸,不愧為陰谷‘奇尸’,當真玄妙。」
另一位陰尸谷長老也感嘆:
「但那小子,也著實是古怪,形蹤如魅,飄忽如流水,隱匿看不到,身法破不了,
尋之不到,觸之不及,說他是只‘鬼」我都信這樣下去,不知何時才能抓到——」
眾人聞言,紛紛皺眉。
陰尸谷另一位金丹中期的馬長老緩緩道:
「事情到了這步田地,小驛城的事,我們管不了了,只能抓住這個小子,回去交差。
除此之外,也別無選擇了。」
「但問題是———」馬長老沉聲道,「我們也總不可能,一直跟這小子耗下去。」
「他若逃個一兩個月還好,若是逃個一兩年,我們還能追他一兩年不成?」
「如今離州大亂,大爭之世起,我等身為陰尸谷長老,還有大計要圖」
其他人也點頭,「這樣下去,的確不是辦法拖太久了,回去不好交代,而且會誤了大事。」
「得想個辦法,早些拿下這小子才是」
「怎么拿?這小子飄忽得跟‘鬼」一樣———」
眾人沉默。
片刻后,徐長老忽而開口問道:
「你們說,這小子的身份,到底是正道,還是魔道?」
其余三人一愜,不明白徐長老,為何突然問這件事。
「反正,不太像是魔道—」馬長老沉吟:
「我們追殺他這一路上,他沿途,未曾殺過一個人,途徑一些山村,也是秋毫無犯,
甚至為了避免殃及無辜,逃亡之時,選的大多都是一些偏僻的荒山小路。」
「這等行徑,絕非魔道所為。此子心性,大抵是良善的。」
徐長老冷冷一笑,「既然如此,我們便屠村,沿途見人就殺,逼得他停下來。」
馬長老一,「這能有用么?」
徐長老道:「他若是正道,心存良善,必不會坐視不理。」
「一旦他想管,便會入了我等算計,受我等肘。他若心存愧疚,行止失措,露出破綻,便是我等的機會。」
馬長老問:「那他若是個心性涼薄自私之人呢?」
徐長老道:「他若是心性冷漠自私之輩,對他人生死,不管不顧,那我們也沒損失,
不過殺幾個山野村夫罷了。」
「可萬一我猜得沒錯,用幾條沒用的人命,便能牽制此子,這才是真正的一本萬利。
為徐長老嘴角掛著陰毒的笑容。
馬長老幾人心中震驚,而后紛紛贊道:「不愧是徐長老,智高一籌。」
「如此甚好。」
之后兩日后,墨畫正如往常一般,躲避徐長老幾人的追殺,向南逃去。
忽而一陣山風吹過,帶來一陣腥味。
墨畫轉頭一看,便見身后的村落里,隱約浮起一層血色。
帶著冤孽的黑灰色煞氣,籠在山間。
墨畫皺眉。
片刻后,四道陰戶谷的冰冷氣息漸進,墨畫沒辦法,只能繼續逃。
如此逃了半日,身后又飄出血腥和死煞的氣機。
這次規模更大了些,腥味也更濃了。
墨畫臉色微變,而后緩緩站定,沒有再逃。
一柱香后,四個陰戶谷金丹,譏笑著追了上來。
墨畫冷冰冰地看著四人,「你們什么意思?」
徐長老輕笑道:「還請公子,束手就擒,隨我等回一趟陰尸谷。」
墨畫道:「我若不去呢?」
徐長老笑道:「那這一路上,你走到哪,我們便殺到哪,你遇到的所有人,全都會死墨畫冷笑:「拿別人的命,來威脅我?」
徐長老道:「這也不算威脅,按理說這些人,都是無辜的,但誰讓你從這里路過了呢?你不殺伯仁,伯仁卻因你而死,算起來,他們的死,也都歸功于你。」
墨畫面沉如水。
徐長老道:「乖乖束手就擒,我們便不殺了。否則這地界,怕是要因你而血流成河。」
說完之后,他見墨畫神情不定,內心動搖,暗中給另外幾個陰戶谷長老,使了個眼色。
另外三個陰戶谷長老,或是戶化,或是搖鈴,或是催動劍訣,暗中向墨畫包圍。
陰風驟起,殺機降臨。
戶爪撕向墨畫的后背,血戶劍刺向墨畫的心脈,一具高大的銅戶封鎖著后路。
地下一具地藏尸,也悄悄伸手,去墨畫的雙腳。
墨畫的后背被撕開,心脈被洞穿,地藏尸的爪子,也住了墨畫的雙腿。
可下一瞬,幻像破滅。
墨畫整個人,如同一只「水霧」幻做的人,直接如泡沫一般,破碎掉了。
四個金丹的殺招,全都撲了個空。
水霧彌漫間,眾人再環顧四周,哪里還有半點墨畫的影子,紛紛神情恨然:
「媽的,又讓他給跑了—」
「這又是什么鬼身法—」
「他媽的,該死!」
徐長老也一臉陰沉,屢次三番在墨畫手里吃,他也沒了耐心,但最終還是冷然一笑,道:
「我猜得沒錯,此子心地不壞。」
「既然如此,那就繼續追,我們兵分兩路,我和馬長老負責追,另外兩人,負責沿途殺人。」
「殺完人后,將人頭砍下,系在一起,當成‘旗子」。再將軀體,煉成‘殘尸」,排成隊,跟在后面。」
「我要讓他看看,到底有多少人,因他而死。」
「我要用這些人命,逼他自己來送死,哪怕他不送死,也要讓他一輩子愧疚悔恨..
幾里之外,山林之中。
墨畫眼眸漆黑,終是再也按捺不住,胸口殺意沸騰。
「真是找死」
「不想殺你,非逼我殺——」
「陰尸谷的賤畜。」
墨畫目光森然,「好—既然如此,那我就用你陰尸谷金丹長老的血,來祭我的神念化劍。」
迄今為止,他的神念化劍,斬殺過邪崇,斬殺過妖魔,但還沒真正斬殺過人。
今日,便用陰尸谷這些「畜生」一樣的金丹長老來試他的神念化劍!
他的神念化劍,今天要殺人!
哪怕煞氣反噬,命格逆變,也非殺不可!
墨畫心頭涌起凜冽的殺意,但眼眸中卻閃爍著,如巍峨山岳般剛正與威嚴的鋒芒。
片刻后,墨畫殺意稍退,心思稍稍清明,開始冷靜地思考。
用神念化劍殺可以,但現在,還有一個最重要的顧忌:
那就是,在二品州界,用二十一紋神識,施展神念化劍,到底會不會觸發天道禁制。
二十一紋神識,是金丹境界的神念之力。
而二品州界,限制金丹之力,強行動用,便會有劫雷天遣加身,灰飛煙滅。
神識的力量,與靈力和血氣之力不同。
高階修土,在低品州界,動用高階的靈力和勁力,必會被天道法則誅殺。
高階修士,在低品州界,神識外放,感知事物,卻不會受天道法則限制。
但這里面的修道法則和原理,其實是不同的。
所謂的修士神識「外放」,是約定俗成的說法,本質上其實不是「外放」,而是一種「感知」。
是神識對外界萬物氣機的神念「感應」。
這個過程,并不會真正將神識之力「外放」出去。
或者說,只包含了極小部分的神識外溢。
但這種外溢,十分微弱,而且不包含殺傷力,因此并不會觸動天道法則,被劫雷抹殺。
可神識「出竅」不同。
更高明的神識「出竅」法門,是真正的神識「外放」。
神識之力,會沖破識海之壁,突破虛實之界,從識海之中,外放到現實。
一旦在低品州界,在現實中,動用神念化劍,尤其是斬神劍,便意味著,自己「超境」的神念之力,將徹底暴露在低品的州界法則之下。
墨畫也不確定,這到底會不會觸發天道限制,引來劫雷。
他不敢賭。
只要賭輸了,必死無疑。
畢竟他又不是天道的「親兒子」,享有天道的眷顧和豁免權。
甚至,墨畫覺得,天道不僅不眷顧他,反倒還時常針對他,沒事就限制他,
因此,他也不可能隨意違背天道法則,否則必會招致形神俱滅之災。
「我的神念,是金丹神念,若是如此,神念化劍,就只能在三品州界出竅。」
「金丹,也只能在三品州界殺!」
墨畫目光一冷,心里有了謀劃,而后撤掉隱匿,不再隱藏氣息,全力催動逝水身法,
化作一道藍色水光,向著最近的三品州界遁去。
在他身后,徐長老幾人,也察覺到了墨畫的異常。
異片刻后,四人對視一眼后,不由輕笑道:
「這小子,他急了—」
「既不隱匿,也不藏頭露尾了?」
「暴露蹤跡,全力催動身法,引我們去追他是想把我們盡快引走,害怕我們再造殺孽?」
「用心倒真是良苦—
「畢竟年輕,良知未泯,不夠狠毒,做事容易犯蠢,也容易————自尋死路———」
陰尸谷的幾個金丹,各自冷笑一聲,挾著戶氣,繼續向墨畫追去”
如有侵權,請聯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