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久之后,墨畫從“頓悟”的狀態退出,心神通明。
眸中三色消退,諸多了悟,靜靜沉于心底……
不必把神當做“神”……
神性與人性融為一體,磨礪道心。
這樣一來,墨畫心中就沒了顧慮,也就可以正式開始自己“吃”神的計劃了!
強大的邪神“吃”不起,所以簡簡單單,先吃些布道的“神骸”。
墨畫又取出一張紙,開始安排計劃。
他先在腦海中設想了一下過程:
要吃神骸,就要先找到神骸,然后把神骸搶過來,以神念鎮壓,用劫雷消毒,“吃”掉神髓,再通過“神性”的同化,磨礪道心。
這里面有兩個問題:
一個是找神骸,第二個是搶神骸。
找神骸需要線索。
目前有關邪神,也就是大荒之主布道“神骸”的線索,最直接的就是那伙黑衣人販子。
他們一身黑衣,遮著面容,使用沒有明顯特征的制式靈器,在暗地里做著販賣修士的勾當。
死后甚至會以魔氣毀尸,以免身份暴露。
這群黑衣人有組織,有紀律,人數不少,手法嫻熟,行事隱蔽,必然跟“邪神”有關。
更何況,他們的頭目,額間還寄宿著一枚血異邪眸。
這只邪眸,就是大荒之主的“神骸”之一。
黑衣頭目被墨畫殺了,尸體化為了黑水,埋葬在了小云城外荒山的一處偏僻的山谷里。
但他的面容,卻被墨畫記下了。
墨畫決定之后有空,就從這“黑衣頭目”的身份開始查起。
除此之外,還有人販子,也是一條線索。
“人販子……”
墨畫微微皺眉。
自從他來到乾學州界,也遇到過不少人販子。
從一開始拐賣瑜兒,也想順帶拐賣自己的蔣老大……
到后來的禿鷹,以及被道廷司通緝的一眾罪修。
甚至以火佛陀為首的,滅謝家滿門的一眾魔修,也未必沒做過“販賣”修士的事……
這些人,不會都跟“邪神”有關系吧……
可是……會有什么關系?
這里面的關系錯綜復雜,隱晦難明,估計還缺少一些關鍵的線索。
墨畫撓了撓頭,暫時還想不明白,便只將“人販子”和“黑衣頭目”兩條線索記下了,想著以后“順藤摸瓜”,先從這兩點下手。
找“神骸”的事,暫時有思路了,之后就是搶“神骸”了。
這個就比較麻煩了。
墨畫稍稍琢磨了下……
神骸布道,必然有信眾,或者是爪牙,亦或是被神骸寄生的“神仆”。
要想搶神骸,必須要先解決信奉邪神,甘愿淪為邪神爪牙的“人”,之后才能考慮,解決“神”的事。
“神”的事,反倒還好。
只要挑乾學州界周邊毗鄰的一二品小州界,小仙城下手,那對手一般也就是一二品的小“神骸”。
它們只要敢鉆進自己的識海,那就是有來無回的“肉包子”。
有劫雷在,神骸中即便存在的邪神意志,墨畫也不會怕。
所以,目前階段來說,最麻煩的反倒是“人”。
也就是類似黑衣人販子一樣的邪神信眾,或者是爪牙。
墨畫發現,要對付他們,自己的實力就明顯不夠了。
筑基后期……
墨畫想了想,覺得還是保守點,筑基中期以下吧……
筑基中期以下的邪神爪牙,一個兩個,墨畫自己倒是能解決。
但一旦多起來,光靠他自己,就很吃力了。
尤其是對付筑基中期修士,估計要手段盡出,還必須出其不意,不能讓他們事先知道自己的底牌,以有心算無心,陣法和禁術并用,再加一些算計,一點點心機,一層層欺騙,才能勉強取勝。
很累的……而且兇險也大,容錯率也很低。
畢竟自己這小身板,若不行事周全,布局周密,有一點疏忽大意,怕是就陰溝翻船,小命嗚呼了。
上次跟那個筑基中期的黑衣頭目交手,墨畫就深有體會。
最關鍵的一點是,底牌不能經常暴露。
隱匿術、畫地成陣、小隕石禁術……
這些手段,都是越隱蔽,效果越好,一旦被人事先知道了,有了提防,效果就大打折扣了。
譬如每個敵人,都帶一個“窺隱”的靈鏡,走到哪都布顯影陣……
或是看不清的路不走,晚上的路不走,有可能被布下陣法的路不走,時時刻刻,小心腳下,不要被陣法暗算;
又或者全身盔甲,全副武裝,道袍上還畫著水甲靈陣,用來抵御自己近身的小隕石術……
甚至根本不給自己近身的機會……
墨畫想想都覺得頭痛。
自己只有一個人,沒有世家根基,本身肉身不強,靈力低微,“硬實力”是比較弱的,還是挺怕被人算計或是針對的。
自身的手段,能少暴露就少暴露。
墨畫默默沉思著。
“需要找人幫忙……”
有了幫手,自己才能跟著混。
有人在前面頂著,或是正面對敵。
自己只要躲在暗處,用些法術,給點控制,幫幫忙就好,也不用太過暴露底牌。
即便被人發現了,自己一個“小混子”,也不會引人注目。
可現在的問題是,他沒什么幫手了。
原本慕容師姐,楓師兄他們,修為深厚,道法不凡,經驗也豐富,是能幫一幫自己的。
但他們是師兄師姐,高了一屆,有自己的事要做,后面不一定能一起玩了。
這樣一來,就只能找自己同屆的弟子了。
最合適的人選,就是程默和司徒劍他們……
墨畫砸了咂嘴。
雖然這么說不太好,但程默和司徒劍,都有那么一點“菜”了……
他們剛入門,盡管根基深厚,但畢竟只有筑基初期修為;
盡管道法不俗,但畢竟實戰不足;
盡管天賦悟性都不錯,但和邪修魔修打交道的閱歷幾乎為零,經驗尚淺;
盡管他們比墨畫長得高,年齡也比墨畫大一兩歲。
但在墨畫眼里,都還是太“嫩”了……
與邪神邪修打交道,一個不慎,是可能送命的。
之前程默他們,被黑衣修士追殺,差點就兇多吉少了。
后來在廢舊的煉器行,圍攻黑衣頭目,被邪眸的血光一照,神智失常,動彈不得,也幾乎是命懸一線了……
墨畫嘆了口氣。
這種情況下,自己這個“小師兄”,也不忍心帶他們去冒險。
指望道廷司也不行。
他總不能跑去跟顧叔叔說,自己想‘吃’邪神了,讓他找些道廷司的執司,幫自己抓邪神的信徒……
顧叔叔是個“陣盲”,又不修神識,肯定不信。
用“抓人販子”當借口?
墨畫想了想,也搖了搖頭。
抓人販子道廷司自己去就行,肯定不會帶著自己玩。
更何況,自己是宗門弟子,要在太虛門修行,只有旬休才能外出。
時間不吻合,道廷司有什么行動,也不可能等自己。
道廷司內部,還有可能有叛徒。
算來算去,還是只能找程默他們……
大家都是同門,上課也好,旬休也好,時間上也一致。
他們還喊自己“小師兄”,請自己吃過雞腿,經歷黑衣人販子一事,大家勉強也算同生共死,并肩作戰過了。
雖說是世家子弟,但年少熱血,也沒沾上什么紈绔習氣,倒還是挺好相處的……
墨畫微微嘆氣。
就是“菜”了點……
修為不夠,經驗也淺。
墨畫又琢磨了片刻,轉念又想道:
“經驗也是一點點積累起來的,很多事情,就是‘一回生,二回熟’的事,程默他們天資不差,一些兇險的事,經歷過后,自然就有經驗了……”
“風險倒是有一點,不過有自己跟著,多少應該好一些……”
“最大的問題,反倒是修為和實力……”
墨畫皺了皺眉,忽而一愣,莫名想起了四個字。
“輔助殺伐。”
當年莊先生的話,又一字一句,浮現在墨畫的腦海中。
“不主修殺伐,而是去輔助殺伐……”
“主修殺伐,是與眾天驕爭鋒。”
“輔助殺伐,是幫天驕競爭。”
“你輔助殺伐的手段越強,他們就越不敢得罪你。”
“這樣一來,你沒有世家,但任何世家,都可以成為你的助力……”
“在功利且勢利的修道勢力中,在靈根功法道法卓越的眾多天驕中,你也會有一席之地!”
墨畫茅塞頓開,恍然間又想起了一句話:
水善萬物而不爭,故天下莫能與之爭。
輔助殺伐,可以提升程默他們的實力,讓他們有足夠的能力幫自己“打工”,追查邪神信眾,狩獵邪神。
同時,即便不依賴“小師兄”的頭銜,輔助殺伐的路子,也能幫助自己在同門中真正立足,讓他人不敢小覷。
因為輔助他人殺伐,自身不出風頭,也不會遭一些天驕忌恨,不會成為一些大世家的眼中釘。
他們說不定,還要反過來拉攏自己。
最關鍵的是,能藏在幕后。
墨畫還記得,師父教自己輔助殺伐的時候,也說了另外一段話:
“出頭的椽子先爛。”
“你不能出頭,也不用出頭。”
“學會藏在暗處,學會借勢,在各大勢力中如魚得水,左右逢源,這樣一來,才能真正走得長遠,一步步精進修為,領悟陣法,求得真正的大道……”
輔助殺伐,避人鋒芒,藏身暗處,學會借勢。
這些話,墨畫當初還不大明白,如今身處乾學州界,才深有感觸。
乾學州界,表面平靜,背地里暗流洶涌。
罪修、邪修、魔修混雜。
人販子更是像“蟑螂”一樣,本以為沒有,但稍不留神,就冒出來一窩。
還有邪神潛伏,邪欲滋生,以及邪惡的因果蔓延……
自己的確是要韜光養晦,以免被人盯上。
墨畫漸漸明白了。
木秀于林,風必摧之。
既然如此,自己這棵小樹苗,就要安安分分藏在樹林里,不能出風頭,以免遭受狂風摧殘。
太虛門就是樹林。
身邊的同門弟子,就都是樹木。
他們越優秀,越強大,自己就藏得越好。
而后自己就能借著一大片樹林,和林中茂密的樹木來掩蓋自身,從而吸取養分,默默生長,最終在不經意間,成為一棵參天大樹!
墨畫眼眸微亮,同時心中感嘆。
師父真厲害!
這么久遠的事,都被師父謀劃到了。
“輔助殺伐!”
墨畫確定了目標,心中的思路也漸漸明晰:
以自身能力,輔助殺伐,提升程默他們的實力。
然后在程默他們的幫助下,追查人販子,狩獵神骸,吞噬神髓。
自己躲在暗處,盡量不出風頭。
同時也想些辦法,將自己的底牌,藏得更深一些。
之后就靠“輔助”的能力,在宗門里混日子!
墨畫默默點了點頭。
只是這種事,還有很多細節要考慮好。
尤其是狩獵邪神,畢竟兇險很大,現在就喊上程默他們,可能有些早。
但輔助殺伐的事,可以優先考慮。
究竟如何輔助殺伐?
有哪些手段,哪些限制,如何在斗法廝殺中運用?
這些都要花時間研究研究。
之后的日子,墨畫都在考慮“輔助”的事。
想來想去,也都逃脫不了“陣法”和“法術”的范疇,尤其是“陣法”的應用最為關鍵。
但陣法的應用……
墨畫自己用起來,倒是挺簡單的,神識御墨,直接就能在地上畫了。
但通過陣法應用,“輔助”他人,就涉及陣法設計、陣媒煉制、以及與同門弟子靈根、功法、道法和戰斗習性的契合等問題。
墨畫要先考慮清楚,然后才能下手去做。
之后幾日,墨畫下課或是休息的時候,只要有空閑,就琢磨著這個問題。
一日正午,墨畫正在弟子居吃飯,一邊啃著雞腿,一邊琢磨陣法。
程默卻突然坐在了墨畫旁邊,裝模作樣,唉聲嘆氣起來。
可他唉聲嘆氣了半天,墨畫都沒理他。
程默將一只“雞腿”,偷偷“上供”給墨畫,然后眼巴巴地望著他。
墨畫接過雞腿,點頭道:“什么事,說吧。”
程默這才大喜,感慨道:“墨畫,功勛太難賺了。”
“嗯。”墨畫咬了一口雞腿。
“我這一整個月,一共就賺了五十點功勛。”
“哦。”墨畫腮幫子鼓鼓的。
“做普通任務,根本賺不了多少功勛……”
“我畫陣法還行……”墨畫道。
程默神情復雜,心里羨慕,又有點小嫉妒。
墨畫雖然靈石不多,但要論起功勛,又是個貨真價實的“小土豪”,比他們富裕多了。
“我功勛快花完了……”程默無奈道。
“哦……”墨畫吃著雞腿,無動于衷,忽而一怔,警覺地看著程默:
“你不會是找我借功勛吧?我是不會借你的……”
他有很多陣法要學,功勛自己都不夠用。
“不是……”程默訕訕道。
“那伱想做什么?”墨畫疑惑。
程默悄悄道:“墨畫,你有沒有什么,快速賺功勛的門路?”
“陣……”
“陣法不算。”
程默斬釘截鐵道。
讓他這個陣法笨蛋,畫陣法賺功勛,不是讓殺豬的去繡花,純粹難為人么……
程默有些幽怨地看著墨畫。
墨畫嘆了口氣,“那我也沒辦法了……”
程默搖頭,篤定道:“你肯定有辦法。”
墨畫疑惑,“你怎么這么確定?”
程默小聲道:“你這么聰明,有荀老先生做后臺,有道廷司的典司做叔叔,殺人越……不是,是‘懲惡揚善’的手法那么熟練,肯定知道特殊的門路。”
墨畫糾正道:“荀老先生不是我的后臺。”
程默一臉不信。
墨畫有些無奈,問道:“你想要哪種門路?”
程默猶豫片刻,做賊一樣道:
“還有人販子抓么……”
墨畫有些意外,但還是搖頭道:“人販子又不是老鼠,想抓就抓……”
“一個月抓一次也行啊,三百功勛啊!”程默苦著臉。
他現在一個月才五十。
墨畫吃著雞腿,沒有作聲。
“其他罪修也行……”程默見狀嘆道,“現在做任務的弟子太多了,好一點的任務,早被搶了,能搶到的,大多功勛點都少。”
“一些功勛值豐厚的任務,我們懸賞經驗淺,任務履歷不夠,別人也不讓我們接……”
“我‘們’?”墨畫眉毛微挑。“還有誰……”
“還能有誰,就司徒劍他們唄……”
程默又嘆了口氣,“按照這個進度,我猴年馬月,才能攢到足夠的功勛,換靈物淬體……”
程默開始在墨畫面前賣慘。
墨畫聽了,一臉若有所思的神情。
他原本是不想這么快帶著程默他們玩的。
直接打邪神的主意,風險的確大了。
對程默他們來說,也還太早了。
可如今他們賺不到功勛……
墨畫心思微動。
要不先帶程默他們玩玩,練一練手?
從簡單的做起,先抓些罪修,簡單鍛煉一下,然后由易到難,再去找黑衣人販子那伙邪神爪牙的麻煩?
程默見墨畫眼睛一眨一眨的,不知在想些什么,但似乎明顯有轉機了,不由眼睛一亮,立馬又遞過一只雞腿,鄭重道:
“小師兄,靠你了……”
墨畫接過雞腿,想了一會,嘆了口氣,故作為難道:
“我先考慮考慮吧,如果有眉目了,我再跟你們說。”
程默大喜,連忙道謝道:
“多謝小師兄!以后你就是我親哥!”
墨畫已經做了很多次程默的“親哥”了,有點不大稀罕了。
不過帶著程默他們,先賺點功勛,似乎也沒什么問題。
輔助殺伐,也沒聽起來那么簡單。
具體如何去做,也可以拿他們做“小白鼠”,先試驗一下。
墨畫微微頷首,漸漸打定了主意。
旬休的時候,墨畫又去了一趟顧家。
他想去顧家找顧叔叔,問一下能不能走走門路,通過顧叔叔在道廷司發任務,然后自己去接任務,抓罪修,賺功勛。
如果顧叔叔同意,那自己就有了一條連通道廷司和太虛門的,完整的賺取功勛的“產業鏈”了。
“產業鏈”成型后,以后就可以自己找任務,自己發任務,自己接任務,自己做任務,省時省力地賺取功勛了。
他現在雖然不太缺功勛,但也只是現在。
以后用到功勛的地方多著呢,功勛多少都不嫌多。
當然前提,是顧叔叔答應。
之前墨畫沒把握,不過經過火佛陀的事,憑自己現在跟顧叔叔的“交情”,墨畫覺得,顧叔叔還是有可能點頭同意的。
就算他不答應,也總歸要試試。
只是到了顧家,剛進大門,墨畫卻意外碰到了一個修士。
身材壯碩,面宇軒昂,目光堅毅,皮膚微黑,身上的肌肉跟鐵塊一樣,血氣凝練,修為深厚。
此人正是顧家孤山煉器城中,那位三品金丹境的煉器師,顧師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