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內一片沉寂,五位副殿主都沉默不語,仿佛在無聲的抗議。
趙天伊目光冰冷的掃過眾人,沉聲說道:“既然你們并無異議,那就按本殿的意思去做。此任務等級就定在天階甲等,每弄來一座黃金神像可兌換一個中功。懸賞數量不設上限,總之多多益善。”
眼見掌殿獨斷專行,趙日益忍不住勸解道:“殿主,請您三思!”
“本殿心意已決,爾等不必勸說了。此事必須做好,若有任何后果,一切有本殿擔著。去做事吧!”
五位副殿主面面相覷,全都意識到掌殿這次動真格的了,因而不敢再有異議,只好全部領命行事。
片刻后,五大副殿主先后離去。
沒過多久,外務殿的中央懸賞榜天階任務一欄,最上面赫然多了一個金色懸賞。
“……懸賞經受千年以上香火祭拜的神像,神像需純金打造,每座黃金神像可兌換一個中功,數量不限,時間不限,資格不限,來源不限。注:前一百座兌換獎勵翻倍……”
此懸賞一出現,頓時引起一場小小轟動,大量修士很快來到中央懸賞榜下面,沖著上面指指點點,議論紛紛。
外務殿有很長時間沒有發布過這種難度不大,但卻獎勵十分豐厚的天階懸賞了。
于是,這個消息瘋狂向外傳播,并在短短數天內傳遍了大半個祖地。
一時間,大量趙氏高修聞風而動,紛紛通過傳送大陣傳送到其他靈域,開始瘋狂掃蕩一個個古剎神廟,并以最快的速度將神像搬運回外務殿兌換懸賞獎勵。
絕大多數趙氏修士壓根不曉得這個天階懸賞背后的隱情,但是極少數“有心人”
已經通過各種途徑知道了它的內情。
這些“有心人”不僅包括趙常贏在內的一眾返虛境族老,也包括大多數的仙墟客。
除此之外,還包括一眾趙氏“道子”。
實際上,趙氏一眾“道子”對趙升一直非常非常的關注,有些是出于好奇,有些卻是出于警惕戒備,甚至懷有深深敵意。
神州西域,某座懸浮靈島上,一位相貌冷峻的中年人匆匆走進一間道場。
此時道場內,星光盈室,無數星辰熠熠閃光,星羅密布,隱隱形成一條璀璨奪目的微縮星河。
一道高大身影在星河深處若隱若現,舉手投足之間便有無數星辰幻生幻滅。
冷峻中年站在星河邊緣,雙手捧著一枚玉符,神色恭謹的說道:“主子,外務殿傳來緊急消息,三十年來窩在化龍島上不出的‘那位’突然有了動靜,具體情況還請主子過目。”
哦?
星河深處忽然傳來一道清冷的聲音。
下一瞬,滿室星光消散,一位劍眉星目,氣質脫俗的年輕公子忽然出現于人前。
趙鼎紀攝過玉符,神念探入其中一看,眼底忽然閃過一絲精芒。
“小烈,你說咱們這位‘第一道子’突然搜羅黃金神像的目的是什么?”趙鼎紀一把捏碎玉符,輕描淡寫的問道。
冷峻中年猶豫了一下,低聲回答道:“主子,小的愚鈍,實在不知那人此舉意欲何為?還請主子贖罪!”
“呵呵,既然不知道,還不去查清楚?!你去通知趙日益,給吾盯緊了。但有任何消息,盡快來報。”
“是!”冷峻中年趙烈點頭稱是,接著躬身退出了道場。
趙鼎紀站在道場中央,雙眸異光閃爍,仿佛若有所思的樣子。
片刻后,他臉上露出一絲笑意,隨后取出一枚晶珠,往其中輸入一段信息后,當場將它一把捏碎。
趙鼎紀乃是趙氏諸道子之一,生來就擁有虛空道體,年僅六百余歲,就早已臻至化神大圓滿境界。
現如今,他進無可進修無可修,距離突破返虛境界僅差一線。
只是這一線之差,有時猶如天差地別,某些氣運不濟的化神真君終其一生也無法邁過這一線門檻。
即便在所有道子中間,年紀輕輕的趙鼎紀也是位列前茅,地位僅在三位返虛境“道子”之下。
然而在三十年前,道子排名突然有了驚人變化,曾經的第一道子趙羅摩落到了第二名,取代他的竟是剛晉升道子序列的“外地佬”趙升。
此事很快在趙氏高層內部掀起一場軒然大波,就在絕大多數返虛境族老和道子們驚怒不解之際,三位合體老祖極其罕見的同時傳下法旨。
法旨內容大致相同:“從今日起,擢升沖和道子為趙氏第一序列道子……并賜下天柱令,以示嘉獎!”
相比名大于實的第一道子,一眾不知內情的趙氏高層更驚駭于三位老祖竟然將天柱令賜于那人。
要知道天柱令乃是老祖宗的貼身信物,凡持令者至,如同老祖宗親臨。
換句話說,那人若持天柱令號令全族,趙氏上上下下都必須遵命而行。
如若有人膽敢抗令不遵,無異于犯下十惡不赦之罪,其下場必然慘不忍睹。
那人何德何能竟被賜下“天柱令”?
對此,趙鼎紀心里即疑惑又憤懣不平,他深信其他道子也是類似心態。
因此三十年來,他一直暗中關注著那人的動靜。
只可惜那人天生屬“烏龜”的,幾十年來不但一直窩在化龍島上不出門,也極少與外人交流,就好像一位專心修煉的苦修之士。
趙鼎紀曾經幾次試探向那人發去邀請函,但每次都被他婉言謝絕。
其他道子也多有類似舉動,但都無一例外的失敗了。
那人就像一個無縫的雞蛋,無論外界如何試探如何誘惑,他始終窩在化龍島上不出門,當真讓人無語又無奈之極。
如今那人終于有了大動作,趙鼎紀只覺莫名松了一口氣,當即迫不及待想搞清楚那人的目的和意圖。
當趙鼎紀采取行動的時候,其他道子也先后得知了這個驚人消息。
同一天,神州東南的無底洞下,突然傳出陣陣龍吟,有玄黃地氣沖霄而起,當天渲染了小半個蒼穹。
與此同時,永夜洞天內的一座荒僻冰峰,突然在一天內融化成水汽,水汽化云,足足維持三個月不散。
趙氏十地之一的重岳靈域,有不少修士親眼看到在霧隱山脈深處有龐然大物突然出沒,每次出沒都風雷大作,大地轟鳴不絕。
一天后,萬峰靈域東部,環繞五帝山的數條靈河,突然同時躍出河床,并騰空飛上山巔,繞著五座古老帝山足足飛舞了數日。
同一天,神州大陸下方云海,一座隱匿于云海的懸空島突然現于人間,接著飛快升入神州大陸,向著中央海急墜而下。
短短半個月時間,諸位趙氏道子紛紛出山,并對那位“第一道子”發起新一輪的試探。
化龍福地。
對于外界的紛紛擾擾,趙升全然不在意,只把心神放在自身修行體悟上面。
咔嚓!
茂盛蔥翠的竹林深處,趙升隨手折斷一根綠竹,目光同時落在斷口處,看到有一串串水珠斷口處冒出。
不多時,水珠連成一片,沿著竹壁流淌而下,打濕了他的手掌。
趙升雙眸神光灼灼,右手輕輕摸過斷口處。
隨著青光閃爍,層層“無形波紋”從竹身交迭而過。
下一秒,就見綠竹斷口處居然飛快竄出一叢叢綠芽,綠芽肉眼可見的生長很快生長成七八枝嫩綠新竹。
趙升隨手將斷竹插入土里,恰好插到附近無數土石“波紋”交迭最密集的地方。
同一剎那,一縷神念化作一只無形大手,輕輕撥動周圍土石“波紋”,將它們以某種規律組合堆迭。
恍惚間,趙升似乎看到了某個異常熟悉的三維構型,它僅僅維持了一剎那,就瞬間崩塌混亂,再也不復存在。
然而,一切終究不同了!
趙升清晰感知到,就在那根斷竹插入的地下,有一條極為弱小的地脈正在飛快成型。
這條新生地脈長不過四五里,相比附近其他地脈無比脆弱,但它散發出的“生命力”卻像一團火焰,照亮了趙升的一雙眼眸。
“混元者,天地未形之先,混沌鴻蒙之祖炁也。其質非清非濁,其象非有非無,杳杳冥冥,充塞……
夫炁本一元,肇分陰陽,實乃混元之炁自化也。其運如轂,周行不殆;其德……日月星辰懸其象,山川草木稟其精,胎卵濕化之倫,莫不資此而生……
至人得之,可通造化之樞機;俗子失之,徒役形骸于塵世……”
趙升“看著”生機蓬勃的地脈,心頭忽然浮現數百余枚古老篆文,可謂字字珠璣,字字微言大義。
《混元一炁洞真經》總綱僅有千余言,盡管晦澀難懂,立意卻無比宏大,簡直直指大道至理,玄妙莫測之極。
自從得到此經總綱和前三篇已過去半個甲子,直到今日他才初步明悟此經奧義。
什么“五行相生相克”?原來都只是表象!
老子曰“太極生兩儀,兩儀分五行。”
莊子曰“陰陽五行,皆通天下一炁也。”
兩位先賢早已指明后人,陰陽五行之變實乃混元一炁自化。
故五行為萬物之表,陰陽兩儀為萬物之本,太極混元才是萬物之始。
一炁可化兩儀陰陽,可衍五行八卦,分合生滅皆在一心一意之間!
趙升道行有限,遠遠達不到“一念萬物生,一念天地滅”的無上心境。
不過經此竹林悟道,他的道心境界又提高了一層,實力再次突飛猛進。
并且此次竹林悟道,無疑讓他感知到了更高層次的大道本質,對他日后修行裨益無窮。
三天三夜后,趙升從入定中蘇醒過來。
剛醒來,他嘴角上揚,隨手摘下一枚竹葉,抖手將其擲出。
竹葉輕飄飄飛起,剛飛出一丈遠,便陡然化作一抹綠芒,一連洞穿百余根粗大綠竹。
而后不僅沒有一絲黯淡,反倒暴漲成一團磨盤大的幽綠光焰,向更遠出沖撞過去。
所過之處,綠竹紛紛化作齏粉,光焰吸收了周圍綠竹,居然連續暴漲。
轉眼間從磨盤大小,膨脹成一輪直徑十丈的“綠色太陽”。
它越發躁動澎湃,不斷向外擴張,不停吞噬著周圍竹林。
沒過多久,方圓幾十里的竹林就被它吞噬一空,它也膨脹到近百丈,遠遠看去好像一座小山。
就在這時,趙升身形一閃,憑空出現在“綠陽”上方,右手五指大張,遙遙抓向下方“綠陽”。
轟隆一聲,“綠陽”突然急劇縮小,同時飛快升起。
眨眼間,龐大如山的“綠色太陽”便縮小成拳頭大小,悄然回到趙升掌間。
拳頭大的光球恍然實質,通體綻放出刺目光芒,內部似乎蘊含著某種極端恐怖的法則之力。
趙升右手向內一點點合攏,掌心驀然爆發出一股股精純而強橫的法力玄光。
同一瞬間,意志心光化作無數絲弦,侵入位于掌心的刺目光球。
短短十幾息,原本磅礴無比的法力竟然減少了近八成,而籠罩全身的意志心光也黯淡了許多。
這一刻,趙升右手終于完全合攏,最后一縷光芒也被手指遮蔽,再也透不出任何光線。
數息后,趙升額頭汗水隱現,忽然輕輕松開右手。
只見掌心赫然多了一枚綠豆大小,翠綠如翡的透明晶粒。
它靜靜躺在掌心,靜靜散發著淡淡法則波動。
此刻若有返虛半仙在此,必然能一眼認出這粒晶體正是極為罕見的法則結晶。
清晨時分,天波湖碧波蕩漾,霧氣朦朧。
這時,天邊忽然飛來一艘靈舟。
靈舟飛越數百里,悄然落到湖面上,舟中站著一老一少兩個人。
老者紅光滿面,頜下青須長及腰身,此人看上去慈眉善目,貌似好人。
少者相貌清秀,神情略顯拘謹,赫然正是之前被趙升救了一命的趙青文。
老者看了看茫茫湖面,轉頭沖少年叮囑道:“青文你記著,待會兒一旦見了救命恩人,你二話不說就下跪磕頭,不磕夠三九二十七個絕不能起身,聽清楚了嗎?”
趙青文身子一顫,低聲下氣道:“孫兒聽清楚了。”
長須老者微微頷首,當即催動腳下靈舟,飛快駛向天波湖深處。
一刻鐘后,靈舟從霧氣里飛快沖出,周圍湖面一覽無余,卻不見化龍島的蹤影。
長須老者雙眸微縮,心下生出幾分驚疑。
他不甘心失敗,于是再次催動靈舟駛向天波湖深處。
又過一刻鐘,靈舟再次沖出霧氣,周圍湖面空曠平坦,依然不見化龍島的影子。
“這……”長須老者表情略顯陰沉,右手不自覺的捋動長須,一時不知如何是好。
趙青文見狀,小心翼翼道:“老祖爺,不如我們回去吧。那位長輩好像不愿意見我們。”
長須老者聞聽此言,頓時怒喝道:“住口!不過是一些布置在外圍的陣法而已,怎能擋得住老夫拳拳報恩之心。文兒你心性太浮躁,如若日后不改,終生難成大器!”
趙青文滿臉驚恐,嚇得全身瑟瑟發抖,慌忙向老祖爺道歉懺悔。
長須老者看他一副誠心懺悔的模樣,不由轉怒為喜,開始用話術勉勵自家曾曾曾孫兒。
只是…長須老者卻不知道,從他們祖孫進入天波湖的一刻,早被無數隱秘目光看在眼中。
之后他們屢屢闖島失敗,一切也都被有心人的監視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