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銳伸手扶起,“你別慌,我一定會救牛將軍的。這樣,你把當日跟隨牛將軍沖殺的經歷說一遍,重點說說殺出重圍之后,到牛將軍重傷跌倒的經歷。”
副將不敢耽擱,仔仔細細的描述一遍,蕭銳追問道:“你是說,牛將軍在倒地前回頭看了一眼你們所有人?”
副將點頭:“沒錯,應該是在看有多少人殺了出來。然后將軍就體力不支掉下馬來。”
蕭銳長嘆一聲,“我想,我明白為什么了。他不是體力不支,而是痛心傷亡。三萬精銳騎兵,活下來不足八千……這個結果他接受不了。他把一切的罪責都歸到自己身上了,所以才會終日不安,噩夢連連……”
嘶……
侯君集點了點頭:“沒錯,老牛確實是個執拗之人,他認定的事情,十頭牛都拉不回來。就比如找高句麗報仇這件事,也就他能在心中惦記二十多年。侯爺,既然搞清楚了病根,那該如何醫治?”
蕭銳感慨道:“他這是心病,不是昏迷,而是陷入了懺悔的死胡同,是他自己不愿醒來。”
“心病還須心藥醫,難啊。”
“唉,先擱下他,反正這一時半會兒也死不了,滅了高句麗給他報仇了再說。走吧,去找陛下商議一下接下來的大戰。老牛倒下了,先鋒官空缺,得找個比老牛強的將領才行,本侯決定親自出手布局,讓先鋒大軍一戰殺入敵人中軍,生擒淵蓋蘇文,替之前犧牲的幾萬將士報仇!”
“啊?這能辦到嗎?”侯君集張大了嘴巴,難以置信,這種大場面國戰,怎么在侯爺嘴里,吃飯喝水一樣簡單?
蕭銳自信的說道:“呵呵,小菜一碟,本侯已經安排好了,東西兩路夾擊,百濟新羅同時出兵,圍了高句麗王城,來個圍魏救趙。迫使他們分兵回援,而我們就守株待兔,十萬城管精銳專打援兵。把生擒淵蓋蘇文的任務留給先鋒大軍。”
“走走走,別在這里聊,我們快些去找陛下商議人選,你覺得是蘇定方合適?還是劉弘基呢?要不還是老劉吧,蘇定方畢竟太年輕了,資歷不足。但是老劉一個堂堂大將軍……”
蕭銳勾肩搭背的帶著侯君集往外走。
就在這時,只聽病床上的牛進達一聲大喝,霍然坐起,“侯爺,末將請戰!愿再為先鋒一雪前恥!”
啊?老牛,你醒了?侯君集驚喜回頭,“侯爺,您真神了,一個照面就喚醒了老牛!不愧是天下第一神醫。”
蕭銳回身再次走到了床邊,似笑非笑的看著牛進達,“怎么?為何不繼續裝睡等死呢?不想死了?”
啊?什么?
“老牛,你、你這廝是裝睡的?豈有此理!你可知道,大家有多擔心你嗎?你怎么可以這樣?”侯君集當場暴走。
牛進達痛苦的低下了頭,“是我害了幾萬兒郎的性命,我老牛沒臉活在世上。本想自刎謝罪的,但外傷讓我連自刎的力氣都沒有了,只能絕食等死……誰成想連絕食都困難。”
你、你……
侯君集恨鐵不成鋼的指著牛進達訓斥道:“勝敗乃兵家常事,不就是一場敗仗嘛!你老牛也算身經百戰,這輩子吃過的敗仗還少嗎?怎么,多一場敗仗就要尋死?什么時候變得這么沒骨氣的?特娘的,虧得老子以前還一直佩服你老牛是條硬漢,呸!”
憋了許久氣的侯君集,劈頭蓋臉將牛進達罵了個狗血淋頭,老牛的臉色紅一陣白一陣的。
“就你這樣的軟蛋還當先鋒?老子親自上陣都不用你。萬一這次先鋒再失利呢?你豈不是又要尋死?你這樣的魂淡我可不敢用。”
“大帥,我……”牛進達都快被罵哭了。
這時蕭銳笑著走了過來,拉住了侯君集,“行了老侯,牛將軍裝睡自殺不成,再被你罵得悔恨自殺怎么辦?你罵兩句出出氣得了,別再捅他了。”
“不過這先鋒大將嘛,老牛你真不行。”
牛進達急了:“侯爺……”
蕭銳伸手按住,“不是說你身份不夠,也不是因為你這次裝死犯錯。你低頭瞧瞧自己的身體,骨瘦如柴,別說讓你當先鋒沖殺了,就是自己起初吃喝拉撒都做不到……”
噗……
侯君集當場笑噴了,“可不是嘛,老牛,讓你去當先鋒?怎么,想把淵蓋蘇文笑死嗎?”
我、我……
“來人,軍醫,老子要吃飯,快拿飯來,疙瘩湯三大碗,胡麻餅五張……”
蕭銳打斷說道:“不行!你久不進食,身體虛弱不堪,此時暴飲暴食是找死。先適應著喝三天稀粥,慢慢調養,三天之后才可緩緩增進進食。”
啊?我這……早知道是這樣,我就不睡了!
“侯爺,那我這先鋒?”
蕭銳哈哈大笑道:“先鋒?這得陛下說了算。而且要不要跟高句麗決戰,也得陛下開口。剛才我如果不這么騙你,你會醒嗎?”
噗……您全是騙我的呀?
“廢話,高句麗如果那么好打,揮手間就能滅掉,我還跟你在這里廢話?早就帶人殺過去報仇了。到時候直接用淵蓋蘇文的人頭給你做祭品,反而簡單。”蕭銳沒好氣的拉著侯君集往外走。
“老侯,你親自安排人,好好看護老牛的飲食。一定防止他偷吃。”
侯君集大喜,拍胸脯說道:“明白,我派人不間斷的盯著,一天就給一碗粥,絕不讓他有絲毫機會偷吃。”
“嘿嘿,老牛,別怪兄弟我心狠,餓你幾天,算是對你裝睡騙我們的懲罰。”
說完,跟蕭銳二人勾肩搭背的瀟灑離開。
牛進達無語的轉頭看了看身邊的副將。
副將:咳咳,將軍,末將還有軍務在身,先告退了,您好生養病。末將去把您身體大好的喜訊跟兄弟們說說……
說完,不等牛進達開口,副將已經一溜煙跑了出去,整個房間就剩下老牛一人無語望蒼天。
回去的路上,蕭銳叮囑侯君集,“老侯,一會兒千萬別說老牛是裝睡,你已經罵過他一通了。如果傳開了,大家都饒不了他,本來他就愧疚,別再刺激他了。”
侯君集點了點頭,長嘆一聲:“唉,侯爺,老牛也是為將多年,不是敗不起,之所以這樣,就是因為太重情義了,難怪我們千方用盡都叫不醒他。若不是您來的及時,他會真的就這樣死去嗎?”
蕭銳點了點頭:“有句話很有道理:你永遠也叫不醒一個裝睡的人。”
“老牛原本是心死形存,這么多天來,水米未進,存了死志,雖然每日喂參湯,但藥畢竟不能長久代替五谷,這就跟他絕食自殺差不多的,我若不叫醒他,早晚是個死。”
侯君集唏噓道:“特娘的,早知道老牛愣,沒想到這么愣。堂堂大唐悍將,如果是這種死法,也太窩囊了些。”
“所以啊,我們要給他保密,否則老牛的面子掛不住。”蕭銳叮囑道。
侯君集重重點頭:“明白。對了侯爺,接下來的戰事……”
“呵呵,走吧,找陛下商量商量,是戰是和,總要拿個章程。”
啊?怎么還有和呢?我們剛剛折損了四萬多兵馬,豈能議和?侯君集慌了。
蕭銳卻嘆息道:“打仗不是兒戲,攻守相易,為何不能是我們談和?敵人強大就是強大了,摻不得假的。強自為了仇恨而逞強,只能平添無辜傷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