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眼睛小懶豬:
去蕭家莊的馬車上,太子承乾問出了心中的疑惑,“姐夫,您到底是怎么想到的辦法?那些去官辦學堂的學生,也不過是以前落榜的寒門子弟,怎么教書三年以后,就能考中這么多人?難道僅僅是憑借教學相長嗎?”
蕭銳似笑非笑的看著太子,“竟然看出來我用的是官辦學堂的老師,這個答案是誰發現的?”
李承乾答道:“是國子監下轄管理官辦學堂的一個六品主事,他對所有學堂的教書先生比較熟悉,要不然大家還蒙在鼓里呢。父皇召見了他,但他卻說不清楚您是怎么讓這幫落榜考生三年高中的。”
“哦?這么說,是陛下讓你來問的?”蕭銳驚訝道。
額……
李承乾撓了撓頭,誠實的答道:“姐夫,我也想知道。”
蕭銳沒有吊胃口,而是直接宣布了答案,“很簡單,我在考題上動了手腳。”
考題?
“不能吧,出題的是您,但一起命題、審核的人可不少,如果考題有問題,那不可能通過命題審核的。”李承乾不信。
蕭銳笑道:“世家貴族子弟,自幼飽讀詩書,學富五車。這是他們的優點,但高高在上,傲氣沖天,不夠平易近人,不能吃太多的苦,這是他們的缺點。很少有像王汲善和裴東來這種的,出身貴族,卻不自恃身份、自命清高,愿意折節下交,甚至深入體驗民生疾苦的。”
“所以,對付這幫人,我們不能考他們的經義道理,那就成了比拼背書了。我們考現實中解決問題的能力。”
“而治理國家會遇到很多事,軍事、外交、財政、民生、治災、邢獄等等,大到三省六部制定國策,小到縣衙官吏斷案家長里短。”
“貴族世家子弟們眼界足夠,興許能夠回答上來那些大方面的問題,但卻不一定能處理好民生小問題,特別是不了解民間疾苦,處理不好百姓的日常事務矛盾。我著重考了他們這些小事情,他們答不上來,就只能靠意會猜想了。”
嘶……
這、這,這有點偏袒作弊吧?
李承乾驚呆了,“那幫審核的大儒沒發現嗎?”
蕭銳自信的說道:“呵呵,也許有人發現了,但當時我是主命題人,而這些考題卻又出的巧妙,事雖小卻蘊含大道理。圣人老子說過,治大國若烹小鮮。我們錄用人才,最終都是要放到最下面去跟百姓打交道的,他們的能力代表了朝廷的臉面,豈能不細細考驗斟酌?”
“相比于考一個二十歲年輕人戰略國策、百年大計,呵呵……不如考他們怎么處理鄰里關系。二十歲,能有多少經驗?談國家大計只會背書空談。”
“三省六部的事,還是要從官員里面選拔,只有經歷過歷練的能員干吏,才敢說自己的獻言獻策利國利民。”
“這也是為什么歷任科舉考試,全都讓學子們從底層做起的原因。”
“可歷代科考卻走偏了路徑,凈考些不實用的,好端端的科舉考試,成了人家結黨營私任人唯親的工具。”
這番話,讓李承乾驚訝不已,細品之下,卻覺得十分有道理。
“姐夫,幸好有你,要不然大唐盡是些尸位素餐的庸碌之輩,一個個都只會謀私利,若是這樣,大唐怕是會步上前隋的后塵。”
蕭銳呵呵笑道:“沒那么夸張。朝廷還是有能人的,君明才有臣賢。前隋失敗,雖說是有人在背后使壞,但也是因為大業帝好大喜功,三征高句麗,步子太大,累死了大隋。”
“大業帝雄才大略,他看到了時政之弊,所以發明了科舉制。就是打破朝政痼疾。若他穩步發展,不四處征戰,給他二十年,大隋就會有三百年國運。可惜了……苦的都是無辜百姓啊。興,百姓苦;亡,百姓苦!”
李承乾深深的看了蕭銳一眼,敢這么評價前隋,姐夫是唯一一個吧。換個人,都是吹捧大唐,誰也不敢稱贊前隋大業帝。
“姐夫,君明才能臣賢?這跟國子監教的不一樣呀。國子監教的是君明臣賢,個人各執其職、各守其德,為什么您卻……”
蕭銳笑著問道:“可知一個典故?楚王好細腰,后宮多餓死。”
李承乾點了點頭:“嗯,在蕭家莊的藏書樓里面讀過。楚王好細腰,后宮多餓死;齊王好紫衣,國中無異色!出自《墨子·兼愛》,說的是上有好者,下必甚焉,諷刺那些上行下效的行為。”
行為?
蕭銳擺手道:“不是行為,上行下效是一種心理,是人性!比如你我屬于貴族、掌權者,下面的人事任免我們說了算,他們見了你我,全都客客氣氣的,甚至卑躬屈膝。因為什么呢?真的是因為欽佩你我的人品?呵呵,絕對不是,是因為害怕,是因為我們拿捏著他們的飯碗和生死,他們當然要把我們供起來。”
“這是人性,人性決定了他們選擇卑躬屈膝,哪怕內心再抵觸,可終究大多數人屈服于現實和強權。選擇了上行下效。”
“唉……這是一種悲哀!哪怕教育做的再好,也無法改變人性。你想把人人都培養成不畏強權,只認公理頂天立地的大丈夫,根本不可能。”
李承乾不解道:“為什么?我覺得姐夫你可以做到。蕭家莊出來的師兄弟,全都頂天立地。正如這科舉頑疾一樣,我覺得總歸有辦法根治。”
蕭銳苦笑:“還是因為人性。上位者不是大公無私的圣人,他們也是人,也有七情六欲和私心,都喜歡手下人聽話一些,不喜歡刺頭。”
“陛下賢明吧?夠資格稱圣人吧?可那又怎樣?背地里還罵宰相魏征呢。古往今來,又有幾人其賢超過陛下的?后世之君,又有幾人能比得上呢?”
“呵呵……君明臣賢。明君治國需要賢臣,所以上行下效,臣子自然就賢明。可昏君就不一定咯,昏君視賢臣為絆腳石,喜歡奸臣的吹捧、侍奉,若是大唐出一位明君,能興旺大唐三十年到五十年;可若是出一任昏君,能把大唐一國之力,全都用來滿足他個人私欲方面,甚至葬送祖上幾代人積攢的家業。”
李承乾認真的聽著,腦海里不斷的思考推演,雖然不想承認,但卻不得不承認姐夫是對的,木然的點了點頭,“連姐夫您的沒辦法,唉……”
蕭銳笑著拍了拍他的肩膀,“不用沮喪。跟你說這么多,是讓你認識、并尊重客觀規律,然后運用他,而不是讓你螳臂當車去改變他。”
“什么是客觀規律?上行下效的人性就是!所以,你想讓大唐千秋萬代,其實也簡單,代有明君即可。”
噗……
李承乾無語道:“姐夫,您說了不等于沒說嘛,誰都知道應該代有明君,可這太難了,根本不可能。歷朝歷代,沒聽說哪家做到了。”
蕭銳鼓勵道:“努力吧,我相信你能做到。對了,你想知道為什么那幫官辦書院的寒門先生,都能考中嗎?”
“啊?您剛才不都解釋過了嘛。您在考題方面動了手腳,更適合他們答題。”李承乾心說,聊治國呢,您怎么又聊起了科考?
“呵呵,那是其一。還有其二呢,我偷偷給他們透題了。”
什么???不可能吧,您、您怎么是這樣的人?李承乾驚掉了下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