戶部尚書高士廉跟蕭銳是老相識了,多年的交道,二人之間聊天就輕松許多。
“侯爺,張屠戶和胡掌柜兩家的撫恤事宜,是國舅親自下令督辦的,您何必親自跑一趟呢?”
蕭銳笑著擺手道:“高尚書,蕭銳此來不是為了撫恤一事,而且現在張小敬和胡掌柜都跟了我,以后不會餓肚子的,無須什么撫恤。”
高士廉強調說:“侯爺,這不一樣的。出了這么大的事,朝廷是有責任的。一碼歸一碼,您照顧他們,是您侯爺心善。但朝廷撫恤,彰顯了朝廷對百姓的責任。”
蕭銳點了點頭:“行,到時候你讓人送去蕭家莊就好。”
“那您此來?莫非是……還那十萬欠款?咳咳……陛下吩咐了,侯爺是自己人,不著急還的。”高士廉勸說道。
蕭銳哈哈大笑道:“我也不是來還錢的。此次過來,是想問一問有關不良人月俸的事情。”
高士廉愣了一下,好像沒反應過來,“侯爺,我沒聽錯吧?您是問不良人的月俸?就是長安負責巡街的不良人?”
蕭銳點了點頭。
高士廉不解的問道:“侯爺,您怎么關心起這群人了?”
“呵呵,此次出了這種慘案,也許在朝廷眼里很尋常,畢竟世家欺壓百姓也不是一天兩天了。可在我看來,正是這種所有人都認為尋常,才最不尋常。這是痼疾,需要改一改。朝廷開科舉是為了打破世家對朝政的把控,陛下是想收攏世家為自己所用。”
“可你們沒人真正關心世間百姓的死活。”
嘶……
高士廉老臉一紅,雖然是事實,但被冠軍侯當面說出來,還是挺打臉的。
“侯爺教訓的是,在愛民方面,滿朝文武也不如侯爺您一人,您一片赤誠對百姓,朝野上下無人不服、無人不敬的。”
蕭銳笑著說道:“高尚書,論輩分,蕭銳是晚輩,哪里敢教訓您?而且世間頑疾不少,又不是您的責任。于公于私,蕭銳都沒有教訓的意思。”
“我只是一時感慨,感慨這世道的不公罷了。”
“這些年,蕭銳東奔西走,外御強敵、內除奸佞,為的不就是世間一個公平嗎?”
“陛下和朝廷待我蕭銳甚厚,我蕭銳還被百姓傳為圣賢,不做點什么,于心何安?”
“可你們都了解,我這個人甚是懶散,也不擅長治國理政,就幫陛下和朝廷賺點民心吧。”
高士廉哈哈大笑道:“侯爺,您這是打我們的臉呢。世間民心最難得,我們這幫人窮極一生,說是國之棟梁,治國之才,好聽點是牧守四方,可說白了不就是為了緊固民心嗎?”
“歷朝歷代,百姓不罵朝廷就是盛世了,誰也不敢說真正做到了民心所向眾望所歸。”
“您簡單一句話賺點民心,是我們干一輩子也做不到的。”
二人不再客套,在會客廳分賓主落座,邊喝茶邊聊正事。可聽到蕭銳的想法,高士廉為難了。
“侯爺,不良人最高統帥叫不良帥,職位也不過是個八品都尉,享受七品待遇而已。其他不良人多數是沒有品級的,跟長安縣的捕快都比不得。待遇方面,一個月一兩銀子,其實在長安城里,對比各行各業,已經不低了。”
蕭銳擺手道:“那不一樣,不良人不僅僅負責巡街,還要緝兇拿盜,干的是拼命的活計,拿的卻只是糊口的薪俸,您不覺得有些不公嗎?至少應該提到跟長安縣捕快一個級別才行。”
高士廉苦笑道:“侯爺,這里面有個原由。不良人的設立,是陛下的旨意:不良人不良人,從牢獄之中選罪責輕的,讓他們棄惡從善,給他們個機會出來做事,彌補過錯。同時也可以招募街面上的閑散人員,比如風評不好的混混之類的。”
“對于這幫人,原本就沒打算讓他們做多少事,發點銀子,有個行當干著,不給長安城添亂就是大功一件了。其實也是變相的在維護城里的治安。”
旁邊的房二撓頭道:“哦……還可以這樣啊?我還以為,對呀壞蛋只能打服才行。陛下此法果然高明。”
蕭銳哈哈大笑道:“當然高明,陛下原本的意思是廢物利用。可卻沒想到,當年隨意之舉,今日竟然能夠變廢為寶,不良人已經能夠輔助巡街武侯,真正參與維護街面上的治安了。”
“而且因為人數的擴招,許多退役老兵、傷殘老兵也逐漸加入了不良人,所以,這支隊伍已經不僅僅是一支有前科的無用之兵。”
“再用原本的差異化待遇,就會讓做事之人寒心的。”
高尚書點頭道:“侯爺說的是,但是……”
“怎么?戶部沒錢?不行的話,我把那三十萬還上。”
“咳咳……不是不是,給千把人多發五成的薪俸而已,一年下來也才幾千兩銀子,不是錢的事。雖然戶部負責給他們撥款,但調整官員的薪俸,卻不是我們決定的,所以……”
蕭銳恍然大悟,“明白了,這么說,我是跑錯衙門了。”
一拍額頭,蕭銳尷尬的說道:“嗨,我直接入宮多好。”
高士廉熱情的將人送出戶部,看著那輛外觀樸素,但造型別致的馬車,感慨說道:“滿朝文武,也唯有冠軍侯一人,敢去實現胸中抱負。偏偏還是個淡泊名利的,大唐有此人,百姓之福!”
轉頭去了一趟皇宮,將自己的提議說了一下,區區小事,皇帝欣然同意。這些事情,本來屬于監察御史的職責范圍,可偏偏無人注意到。
“要不你還回御史臺任職吧。”皇帝笑著說道。
書房內,御史大夫魏征連忙附和:“老臣附議,冠軍侯若來御史臺,老臣今日就可以告老休息了。”
李二哈哈大笑道:“玄成,你可比這小子勤懇多了,讓你告老?朕還沒昏聵呢。”
蕭銳白了一眼,心說兩個岳父加起來八百個心眼子,都不是什么好玩應。
“不干!現在又沒有什么欠殺的貨色,御史臺公正一些,足夠了。我若擔任了御史大夫,怕是會嚇得那些魂淡不敢露頭,他們不露頭,我們怎么懲奸除惡呢?”
噗……
眾人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原來冠軍侯理解的懲奸除惡,是這種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