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銳眼前一亮，沒想到李君羨會這么看問題。
但轉念一想，就忍不住給李君羨豎起了大拇指，“五哥，你說的不錯。確實是我疏忽了。像我這種人人懼怕的官員，歷史上無不是惡名昭著的權臣，且沒一個有好下場。”
“這是一種為官之道，卻不是為君之道。”
“君主應該重名的，仁義之名，愛民如子的好名聲。獲得百姓的稱贊和擁護，位子才能坐的穩。”
“至于殺人、得罪人的臟活兒，哈哈，就只能任用我這種人人懼怕的權臣了，等我把要殺的人殺完了，事情辦好了，皇帝就可以治罪殺我，平息民怨。比如商鞅變法的商鞅，提出推恩令的主父偃……”
噗……
“公子，您言重了，在下不是這個意思。”李君羨連忙道歉。
李承乾也勸說道：“是啊姐夫，你想哪里去了？你辦的都是大快人心的好事，父皇可不是那種人。”
蕭銳笑著拉起他的手說道：“我不是在怪你們，只是認真的給你講課。這種叫帝王心術的東西，不是我能教的，將來有陛下親自教導。”
“剛才提到了暴君和仁君。暴君人人怕，比如大秦始皇帝、前隋大業帝。但暴君有一個好處，就是更容易做事，不會輕易有人敢掣肘皇帝的君權。始皇帝一統天下、大業帝修運河、三征高句麗，沒有暴烈的高壓統治，這些勞民傷財的政策怕是根本落實不了。”
“缺點也很明顯，一旦君主喪失了本心，不顧國家的危亡，只顧自己的目的，就會折損國家壽命。”
李君羨和李承乾同時點頭，沒錯，前車之鑒很明顯。
“再說仁君，仁君沒什么不好，但行事會處處被勸諫掣肘，若是君主品行不夠，肚量不足，是做不了仁君的。好處就是有益于強國富民，壞處就是仁君活的太累。”
太累？
李君羨不解，但李承乾卻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沒錯，父皇早上天不亮就起了，晚上三更才睡下，朝乾夕惕，確實很累。”
沉默了片刻，李承乾追問道：“姐夫，除了暴君和仁君，難道就沒有更好的為君方式嗎？”
這個問題，似乎把蕭銳也給問倒了。
沉思良久，蕭銳也想不出來，歷史上誰被稱為完美之君。古代有名的帝王都有哪些？
一統天下的始皇帝嬴政？史書上對始皇帝毀譽參半，筆者是持正面看法的，雄才大略不足以形容始皇帝的人品和才干。奈何秦二世而亡是污點，如果始皇帝真的完美，秦不該亡的那么快。
掃平匈奴的漢武帝劉徹？憑一己之力打出了漢人的稱號，的確是大功。但罷黜百家獨尊儒術，儒家的思想牢籠了國家數千年，劉徹是有責任的。窮兵黷武，打了一輩子，耗盡大漢三代人休養生息的積累，晚年國家凋敝，不得已下罪己詔。晚年糊涂到聽信巫蠱方術，晚節不保。這位帝王，應該說功過參半吧。
中興漢室的漢宣帝劉病已？素有賢名，但終究只是守成之君，能力有限，沒什么驚天動地的作為。
篡漢自立的穿越眾王莽？有人說，王莽是直接把共產主義套在漢朝的人，可惜失敗了。
天命之子光武帝劉秀？勉強算一位。如果評價出一位對手下最好的君主，劉秀能排前三。這是一位少有的，能夠做到治國齊家的皇帝。他打天下的難度，甚至超過了漢高祖劉邦取天下的難度。教員評價他說：是最有學問、最會打仗、最會用人的皇帝。
唐太宗李世民？無論史書評價他多么的雄才大略、光芒四射，但玄武門這一件污點，他永遠也洗脫不掉。
唐玄宗李隆基？中興大唐有功，但楊貴妃是他邁不過去的關卡。比他太爺爺李世民差得遠。
宋代的趙匡胤？未能收復全部版圖，不提也罷。
宋仁宗趙禎？此人無愧仁宗之名，但在位期間政令反復，經常朝令夕改，無有定志。這是一缺點。
成吉思汗？佩服此人之強，很強！但窮兵黷武絕對不完美。
元代忽必烈？文治武功堪稱元代第一君主，可惜后人不能跟他一樣的英明。
大明太祖、洪武朱元璋？驅除韃虜、恢復中華，歷史上最杰出的君主之一。是個兼帝王、豪杰、盜賊于一身，英明偉烈之君。如果說明悟民貴君輕，水可載舟亦可覆舟的是唐太宗李世民，那么深入踐行的則是明太祖朱元璋。可惜他殺貪官最狠，卻依舊解決不了這個弊端。能奠定大明三百年基業，已然很了不起了。
明成祖朱棣？窮兵黷武，功過參半。
大明仁宣之治的父子倆？生了明堡宗就是他們最大的污點……
辮子朝不評！
民國中山先生？大功于社稷，但終究太書生氣了些。
民國校長？一生毀譽參半，完美跟他不沾邊。
教員？才華第一、兵法第一、胸襟第一、眼界第一、鐵骨錚錚、滿門英烈節操第一……無數人的偶像，包括筆者本人也最為崇拜。也許二百年后史書上會評價他是完美之君，但現在不行。可惜，他老人家不在了。
回憶良久，蕭銳勉強說道：“陛下說過，水可載舟亦可覆舟。好的君主，應該時刻跟民眾、百姓站在一起。而不是代表貴族的利益。知道為什么嗎？”
李承乾點了點頭道：“知道，雖然我們都出身貴族，但民貴君輕社稷次之，如果朝廷只幫助貴族，那是會被百姓推翻的。”
蕭銳伸手敲了一下他的腦袋，簡簡單單的說道：“沒有其他原因，只是因為——他們人多！”
啊？這、這什么解釋？
“最簡單，又最準確的解釋。你永遠要站在人多的一方，讓多數人支持你，然后打壓少數人。如此就能穩勝不敗。什么善良、品德、人性等等，全是狗屁。所謂權利，不過就是學會站隊而已。”
“而所謂君主，就是領頭站隊的，努力讓自己身后的人變成多數，對立者的人越來越少。就這么簡單。”
李承乾徹底懵逼了，腦子一團糊涂。
李君羨嘀咕道：“若比人多，當然永遠都是窮苦百姓人多呀。如果有一天，貴族人多呢？君主就站在貴族一方？”
蕭銳哈哈大笑道：“沒錯，如果有一天，這世界上人人都是貴族，那跟人人都是百姓，有什么區別？”
李承乾懵懂的說道：“那就是說，我們永遠要站在百姓的一方……民貴君輕社稷次之。暴君人人怕，仁君人人愛，那么好的君主，就是讓百姓人人愛，然后讓欺負百姓的貴族人人怕？”
嗯？聽著他的嘀咕，蕭銳和李君羨對視一眼，同時投來了贊賞的目光。
“慢慢思考吧，現在還年輕，有足夠的時間讓你學習思考，以后你會是個好皇帝的。”蕭銳第一次親和的拍了拍李承乾的肩膀。
兩天時間，殺了十幾個罪大惡極的世家子弟，范陽盧氏、滎陽鄭氏的人坐不住了，很快尋到洛陽城都督府，要跟蕭銳當面對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