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啦……死啦,玄玉放學掉下河,淹死啦……”
桃嬸兒迷迷糊糊的偏著腦袋,一會兒恍惚一會清醒。
好像,是死了。
玄家,玄家是住在村西頭的。
聽說祖上出過修士,玄家素來有些高傲,族中子弟滿六歲后都會送到鎮上讀書習字。
據說還會在家中修行。
說是老祖宗留下來的修行術法,但這么多年,玄家沒一個引氣入體的。好在各個都識字,過得倒也不差。
其中玄家小孫子玄玉天資最是過人。
玄家看的跟眼珠子似的。
但是有一年夏天,孩子放學回來下河游泳。被水鬼找了替身,玄玉淹死了。
被拖起來時,蒼白的腳腕上布滿許多青色抓痕。
玄家媳婦跪在河邊,抱著孩子又哭又鬧。
她怎么記得,玄玉已經死了?
村長聽得她此話,嚇得心尖尖直跳:“快別胡說八道,你這腦子糊涂,說話也顛三倒四。”
“玄玉活的好好呢,還成了仙師弟子,哪里淹死了。”
“對啊桃嬸,玄玉好好的呢,別亂說惹仙師不快。仙師還給你留玉佩,這是要照拂你的意思呢。”村民紛紛勸道,桃嬸兒自從家中滅門后,就瘋瘋癲癲,倒無人再信玄玉已死。
桃嬸兒踉踉蹌蹌在村里轉悠,不知有意還是無意,便轉到后山。
后山葬著全村,玄家也在此處。
孩童夭折不入祖墳,但因著玄玉實在聰慧,得老爺子喜愛,破例葬進了祖墳,但并未立碑,孩子太小,說是影響孩子轉世。
此刻,桃嬸看著玄家墳墓,疑惑的嘀嘀咕咕。
玄家邊上有個小墳包,看著便是孩童的。
“玄玉,玄玉……睡著了,玄玉睡著了……”她指著墳包喊道。只是,沒一會兒就忘記此事,又開始抱著枕頭嘴里哼哼著搖籃曲。
她當年有個尚在襁褓的兒子,自從全家死后,她就渾渾噩噩停留在過去,時而恍惚時而清醒。
她說的話,自然無人當真。
村子外。
陸朝朝此刻已經帶著玄玉站在村子外,她小心翼翼的觀察玄玉,見他面上并無任何異樣,才道:“玄玉,朝陽劍法兇悍無比。弟子每隔十年便會測心,唯恐心魔作亂,將來為禍人間。”
“明日掌門會再次給你問心……若無法通過……”陸朝朝遲疑道。
“便會廢去一身修為,逐出師門。”劍宗對弟子管束極為嚴格,天賦都是其次,尤其是心性。
玄玉怔怔的看著她。
“我若不是你的弟子,你還會理我嗎?”
陸朝朝滿臉莫名,總覺得他神神叨叨的。
“我……”他定定的看著陸朝朝,沉默一瞬,又散了口氣。
“罷了……明知道結果,我還在期待什么呢。”玄玉面色隱隱蒼白,強撐起笑意道。
“您先回去吧,讓弟子走一走,在鎮上冷靜冷靜。明日,玄玉定會給您一個交代,絕不會讓您失望。”玄玉背對著她,聲音有些冷。
“嗯,你小心些。近段時日魔界又開始蠢蠢欲動,不知又在謀劃什么。”陸朝朝緊皺著眉頭。
魔界雖被神界統治,但魔族時時刻刻都試圖反抗,至今還未完全歸順。
玄玉點頭應下,陸朝朝才離開。
待陸朝朝離開后,玄玉渾身平和的氣勢瞬間一收。
整個人從內而外都散發著疏離與冷漠。
一個男人牽著孩子急匆匆走出村子,瞧見不遠處的玄玉面色一喜。
“小仙長吶,聽說劍宗如今在招弟子,您可否幫咱們看看,這小子有沒有仙緣?若是有仙緣,咱也將孩子送上劍宗,能學個幾招,也能有自保之力。”男人殷切的看著他。
玄玉一抬頭,嘴角噙著一抹若有若無的冷笑。
男人一愣,心頭莫名不安。
牽著孩子便后退一步。
明明方才的小仙長和藹可親,與桃嬸抱頭痛哭。但此刻的小仙長卻駭人的緊。那一雙眼眸,仿佛會吃人。
“叨擾仙長了,方才我想了想,小子年幼上山,恐怕會想家。不如留在家中侍奉雙親也挺好……”說完,牽著孩子落荒而逃,頭也不敢回。
玄玉嗤笑一聲,他怎會讓村民靠近劍宗?豈不是,自己隨時有穿幫的危險!
他在陸朝朝面前會藏起所有乖張暴戾。
一旦離開,便暴露出本性。
夜里回到無妄山時,甘棠正躡手躡腳的出門。聽得聲音一臉驚恐的回頭。
瞧見是玄玉,猛地松了口氣。
穿著一身淺綠長裙的甘棠咬著下唇:“玄玉師兄,莫要告訴師父,我下山了昂。”
她嘿嘿一笑:“山下出了新話本,我瞧瞧去。”
“聽說是仙凡戀呢,神界睥睨眾生的神明愛上凡間小農女。還生了個可愛的女兒……哎喲哎喲,可有意思了……我不跟你說了,我先走了啊。記得替我打掩護……”
說完,便躡手躡腳的下山。離開無妄山后,才敢御劍離開。
玄玉站在窗戶外,愣愣的看著窗邊陸朝朝身影。
也不知站了多久,才悄然離開。
他回到洞府時,腳步已經蹣跚,雙眼微微泛著紅,拳頭緊握,青筋暴起。
他靠在墻上,大口大口喘著粗氣,仿佛在壓抑著什么。
‘懦夫……你這個懦夫!你連對她說出口的勇氣都沒有嗎?’
‘你費盡一切心思,難道要前功盡棄嗎?’
‘舍去一身修為重修,才走到她面前,你要退縮嗎?刮骨重塑,廢去修為,你都能做到,如今反倒不敢了?’
‘你若不去,便讓我去!’
‘懦夫!明日若離開無妄山,你便再無機會!’
玄玉死死咬著牙,額角青筋鼓起:“不需要,不需要你出來!”
心魔蠢蠢欲動,他已經壓不住了。
“你不準出現在她面前,不準!”他眼中有幾分驚恐,不能被師父發現自己骯臟的心思!!
可眼前一片紅光閃過,眼前模糊。
他便感覺自己失去身體的支配權,仿佛一個旁觀者。
心魔,心魔竟掌控了他的身體!
玄玉換了身衣裳,渾身氣勢充滿攻擊性。他嘴角噙著一抹笑,抬步朝小院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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