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鐵匠打鐵
字數:1303
大老遠的來,又是黑燈瞎火的大晚上。楊潔不邀請進屋,反而說出去走走,顯然是她有話說,又不想家里人知道。
“好!”
江曉白點頭,對著狹窄的巷道晃了晃手電筒,道:“你最好帶一把傘,估計要下雨了。”
楊潔走出屋檐,伸手向天,確實感到手心偶爾有濕潤的冰涼傳來,卻道:“估計一時半會兒下不大,沒事的,走吧!”
說著,當先朝巷子外走去。
江曉白打著手電筒默默跟上。
楊潔默默的走著,江曉白同樣沒開口,兩人一直出了二巷,走到老街上,楊潔突然止住腳步,一雙美目盯著江曉白。
江曉白被她突然這么一看,心里有點發毛。
不由自主的后退了一步:“你……干什么?”
楊潔收回目光,自嘲的一笑:“以前怎么就沒注意,你還有點小帥啊!”
江曉白被她說得莫名其妙,道:“你是有夫之婦,我也是有老婆的人,別說這些亂七八糟的,你叫我來究竟有什么事?”
楊潔撇了撇嘴,“你才亂七八糟的!”
江曉白頓時有些無語,他可不想跟楊潔打嘴巴官司。
楊潔繼續往前走,一邊走,一邊說道:“江曉白,其實我是不想理你了的,可是我知道,這件事跟你沒關系……”
江曉白的腳步滯了一下,更加莫名其妙,道:“到底是什么事?跟李漫漫有關嗎?”
楊潔點頭,緩緩道:“我在收拾她的遺物時,發現了她的一個日記本,才知道她之所以去山花村那么遠的地方,原來是因為你!”
嗡嗡嗡!
江曉白頓時腦中一陣嗡鳴。
“因為……我?”
他不敢置信的問道。
這實在太出乎他的意料了。
楊潔轉頭看著江曉白,緩緩道:“就連我都不知道,她讀師范的時候就喜歡上你了,可是她知道你和林嘉音好上了,她就把對你的喜歡藏在心里。”
江曉白張大了嘴巴,難以置信。
李漫漫竟然……喜歡自己?
他一點也沒察覺。
楊潔苦澀一笑:“漫漫在日記中寫道:
我喜歡他是真的,但我總不能阻止他奔向比我更好的人吧!
因此,我選擇離開,離得遠遠的。
那樣我就可以不看見他了,不看見他們了!”
楊潔念了日記中的這段話,繼續道:“就是因為她喜歡你,又不愿意打擾你和林嘉音,所以她才選擇去了土城的山花村,她說她可以喜歡你,默默的喜歡,但卻不能愛,因為愛是自私的,是占有。愛又是無私的,是成全。兩種都是愛,她選擇了后者。”
她說著,從挎包里掏出一個黃皮封頁的筆記本,上面有一顆紅色的五角星,毛體字寫著工作簿三個字。
這是七十年代最流行的筆記本,比巴掌大一點,里面的分行線很寬。
楊潔將筆記本遞給江曉白,道:“這就是她的日記本,我說的你如果不信,你自己看!”
江曉白腦袋里嗡嗡的,伸手接過,只覺得沉甸甸的。
楊潔道:“漫漫也知道,你不知道她喜歡你,所以你沒有什么錯,但她走到今天這一步,卻真的跟你有關系。我覺得,應該讓你知道,所以我拿來給你了!”
“謝謝!”
江曉白說道。
這個時候,別的話,他真的不知道說什么。
甚至,他都不知道該不該打開日記,去看李漫漫的過去。
如果什么都不知道,他可以心安理得的一如既往。
如果知道了,余生還能心安嗎?
江曉白迷茫了。
楊潔道:“現在,你知道我為什么不讓你去看李漫漫的爸媽了嗎?”
江曉白苦澀一笑:“他們看過李漫漫的日記了?”
楊潔點頭。
“好了,我回家了,你也早點回去吧!”
楊潔說完,轉身朝老街深處走去。
江曉白道:“我送你!”
楊潔背對著他揮了揮手,“不用了,我從小在這里長大,抹黑也能走,漫漫她一個人卻在無盡的黑暗里……”
江曉白呆立原地,手電筒的燈光直直的射在腳邊的青石板上,漾開一個光圈。
過了許久,感覺額頭冰涼,他才回過神來。
雨,漸漸地下大了!
江曉白猛然一驚,拿手電筒向筆記本的封頁照去,上面濺上了些許雨滴,一如淚痕。
他趕緊用衣袖擦了擦,把小本本收進懷里,然后轉身朝老街外走去。
他走的很慢,如同一個黑影跟著亮光緩緩移動。
雨滴落在他的額頭、臉上、身上,他渾然不覺,腦中也渾渾噩噩的。
雨,漸漸地更大了。
上了吉普車的時候,他的額頭上已經掛滿了雨珠,身上的襯衫也有些濕了。
他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水,啟動吉普車,卻沒有立即開車,他從擋風玻璃看著吉普車前的那兩束強烈的光柱,光柱刺破長街的暮色,一直延伸向遠方。
那個方向在鎮東,李漫漫生前的家就在那個方向。
吧嗒!
江曉白抬手打開吉普車里的頂燈,從懷里掏出溫熱的小本本。
盡管這個小筆記本已經好多年了,但依然還是干凈、整齊,沒有一張紙卷邊。
看得出,李漫漫一直把它保存的很好,很小心。
而此時,燈光下暗黃封頁上之前濺落的雨滴痕格外刺目。
這可能是小本本唯一遭受的損毀。
“你珍藏的東西,我卻把它弄臟了!”
江曉白心里一陣愧疚,輕輕的擦拭封頁上的濕潤。
他沒有立即打開日記本,只是捧著它,腦中回憶起讀師范時的經歷。
他想起第一次走進師范的大門,想起第一次看見班主任,想起第一次看見林嘉音的樣子,想起學校開運動會他參加長跑,想起期末考試作弊,想起寢室里的高低床鋪,想起翻圍墻溜出校門,想起周末約林嘉音爬山……
他想起了很多很多。
其中,他也想到了和李漫漫一些接觸的情景,但他想不起第一次看見李漫漫是什么時候,也想不起跟李漫漫說過一些什么話。
他更想不明白,李漫漫怎么就喜歡他了。
無聲的苦笑了一下,江曉白緩緩打開手里的日記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