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
大干康元七十一年、五月二十九、卯時、醴泉坊、徐府前院
李府開張第二晚,徐恪與朱無能、舒恨天又陪著李君羨一通豪飲,眾人飲酒談笑間,忽聽桌前一陣鼾聲猶如雷鳴般而起,低首看,只見那“在世的天蓬”靠在桌上,不知何時已入周公之境。
這時酒菜已盡,徐恪與舒恨天便與君羨告辭,二人叫醒酣睡的朱無能,離開李府,徑回醴泉坊。
回到家,徐恪將朱無能扶至床上躺下,自己也感一陣睡意襲來,隨即入鴻鵠居中,和衣臥倒……
匆匆一夜便即過去,次晨雞鳴醒來,徐恪伸了一個懶腰,只覺渾身暢爽。
洗漱已畢,徐恪來到前廳,正要用完早膳便去上值,互聽前門一陣喧嘩之聲,不多時,管家董來福已然跑了進來,向他稟道:
“大人,昨天送禮那撥人,又來了!”
徐恪步至前院,只見一位身穿褐色綢衫的中年男子迎面向他走來,那男子朝徐恪拱手為禮、不卑不亢道:
“這位想必就是徐大人吧?”
“你是何人?”
“在下越王府總管,雷峻,見過徐大人。”
徐恪略一皺眉,心中不喜,遂問道:
“你今日來所為何事?不是又來送禮的吧?”
“呵呵呵!”雷峻朗聲笑道:“還真被徐大人猜著了,在下此來,正是奉我家王爺之命,給徐大人送禮來的!”
言罷,雷峻朝身后一招手,就見四個仆役推著一輛木車緩緩行了過來,那木車上盛放著五個箱子,有四個鐵箱,剩余一個卻是木質的大箱。
徐恪見狀不禁冷笑了一聲,眉頭蹙得更緊,道:
“怎么……昨日你們送來了八個箱子,今朝就減成了五個?”
“大人別急……”雷峻卻依舊臉露微笑,不疾不徐道:“今日雖是五個箱子,可有一個箱子卻非同一般哦!”
說著話,他便親自上前,從車子里搬出來一只木質的大箱,那木箱子雖大,但分量卻不甚重,只里面的物件似極其易碎,雷峻抱箱落地之時,格外小心翼翼。
雷峻輕輕打開箱門,從里面緩緩取出一個紅綢布包,他將紅色的綢布一層一層解開,到最后,展露于徐恪眼前的,竟是一件高達三尺有余的紫色珊瑚樹。
“好美的珊瑚呀!”站在徐恪身后的董來福,忍不住失聲贊嘆道。
雷峻面露得意之色,指著珊瑚樹朝徐恪問道:
“怎么樣?徐大人,對我家王爺送你的這顆珊瑚樹,滿意否?”
“吆呵!怪不得昨晚上本書仙一夜未曾睡好,原來今早有這么一件寶貝等著我吶!”未等徐恪說話,舒恨天不知何時忽然從徐恪身后竄了出來,他一把抱起那顆紫色珊瑚樹,左看右看,顯是極其歡喜,一邊仔細觀賞,一邊忍不住品評道:
“世間珊瑚有‘白、紫、紅、藍’之分,白色最多,余者皆稀,紫色珊瑚已是上品,想不到這件紫珊瑚竟還有三尺之高,難得……洵屬難得呀!”
“你小心點、小心著點!”雷峻在旁見舒恨天將一顆珊瑚樹翻來覆去把玩不已,他看得提心吊膽,忍不住便出言提醒,不過,他見徐恪未曾發話,自然也不好多說。
“啥寶貝呀,大清早的吵得俺老朱睡不著覺!”這時候,原本該貪睡不醒的朱無能卻推開了房門,打了一個大大的哈欠,來到了舒恨天的身邊。
舒恨天手指著珊瑚樹,煞有介事地指點道:
“呆子,跟你講你也不知,這可是一顆紫色的珊瑚樹,此樹高有三尺、寬逾兩尺,樹根盤繞、枝丫伸展,非但形制古樸,且色澤晶瑩、觸手溫潤……這樣的寶物,依我書仙看來,怕是只有東海龍宮里才有啊!”
“啥?東海龍宮?……我看看!”朱無能一聽“龍宮”之名,立時瞌睡就清醒了一大半,他搶上一步,不管不顧地就劈手來奪。
“你急什么!我還沒看夠吶!”
“給我看看!”
“哎呀!……你……你這夯貨!怎地如此莽撞!”
舒恨天原本手拿著紫珊瑚正把玩不已,見朱無能忽然來搶,他哪里肯依?!于是兩個人各執珊瑚一端,你爭我奪之際,只聽“哐啷”一響,那一件不知價值幾何的珊瑚寶樹,頃刻間便已碎裂于地,化作無數碎塊。
朱無能手里還有一截殘存的珊瑚,他望著手中的殘塊,摸著自己的肥肚,有些不好意思道:
“大哥,寶貝散了……”
“沒事!”徐恪笑了笑。
這時的雷峻,一張臉已成了豬肝之色,他強忍著沒有發作,只是雙手抱拳,朝徐恪冷冷說道:
“徐大人,珊瑚樹雷某已然帶到。我家王爺既已將這件寶物送與了大人,怎生處置自是大人說了算!不過,我家王爺也說了‘寶物贈英雄!’此足見王爺對大人惜才之意。王爺如此看重大人,不想,大人卻將這一件曠世奇珍棄之如敝屣。雷某只是一個總管,自不敢多言,只是……此間發生的一切,雷某回到王府之后,自當向王爺如實稟報!告辭了!”
說罷,雷峻也不等徐恪答話,徑自轉身,朝四個仆役一揮手,怒氣沖沖地出了徐府大門。
“‘曠世奇珍’?……”舒恨天冷哼了一聲,面朝徐府大門的方向,不屑道:“就這么一顆尋常紫珊瑚樹,也敢稱什么‘曠世奇珍’?!真當本書仙沒見過市面啊!”
“書仙老哥……”徐恪微微一哂道:“你今天是故意的吧?”
“我就是故意的,又怎么啦?誰叫我看他不爽!”舒恨天手撫著自己的一副雪白長髯,兀自盯著大門外的方向,此刻,那雷峻一行已離去多時,他猶自面帶憤憤之色……
“哈哈!我也看他不爽!”徐恪上前拉了一把舒恨天,“走,老哥,咱們一道吃早膳去!今日你難得起早,咱們也難得一道吃個早膳……”
旁邊的朱無能依舊有些糊里糊涂,他看著滿地的珊瑚碎片,嘴里仍在不停地嘟嘟囔囔:“這算啥寶貝,這種東西,東海龍宮里……有的是么!”
“呆子!別‘龍宮’長、‘龍宮’短的了!你那位‘東海三公主’且不知在哪兒呢?咱們還是先吃東西去!”舒恨天拽住了朱無能的胳膊,也將他拉到了前廳內就坐,就這樣,三個人因為越王送禮一事,今日竟極其難得地一道用起了早膳。
吃罷早膳,徐恪與朱無能匆匆交代了幾句,隨即出了自家大門,徑奔青衣衛上值而去。
幾乎與此同時,趙王李義也早早地起床,穿衣洗漱、吃過早膳之后,出門直奔城南的“梅雪齋”而來。
昨日申時,他被師傅白無命急召入皓園內,劈頭蓋腦地就是一頓訓斥。原來,白無命責怪他擅自做主,竟指派青衣衛對玉天音突施抓捕,雖然用意是好,但于事無補,若惹惱了玉天音背后之人,則后果不堪設想。
李義沒想到師傅會因此對他生出如此怒氣,他對師傅之言,一向無不聽從,此番又連遭訓斥,自然不敢有違,師傅讓他從此不可與玉天音為敵,他也只得低頭答應。
只是,他一想起長安城接連數月出現的大量“焦面黑尸”,心中不勝悲憫,故而不顧師傅反對,也定要說出自己心中的主張。
依照李義的想法,對于玉天音,縱然可以暫且不加理會,但對玉天音門下荼毒長安百姓之舉,卻決不可放縱!
白無命拗不過這個倔強徒弟,只好點頭應允。這位神王閣閣主抬頭思量了一會兒,便對李義面授機宜了一番。
依照白無命的吩咐,李義當下要做之事有三:
其一、抓捕落霜;但此事交給師弟徐恪即可,由他青衣衛全力而為,神王閣無需出面。
其二、暗里調查天音樂坊;仔細查清,長安城數月來橫死于街頭的那些“黑面焦尸”,究竟是否天音坊所為,若果真是玉天音手下之人在隨意殘害長安百姓,則決不輕饒!然此事也當交由官府出面解決,青衣衛、刑部、大理寺、京兆府乃至大乾禁軍皆可為之出力,李義則不宜出手。
其三、讓怡清幫忙;
對于前兩件事,李義當即點頭,然對于第三件,李義卻有些不明所以。他問及緣由,白無命便回道,那天音坊主功夫自成一路,其“攝魂大法”乃是魔功之翹楚,對付此種魔功,神王閣力有未逮,若是峨眉派出手,則有克敵制勝之效,只因蜀山道術乃天下玄門正宗,是以能專
制魔功,若是有怡情助力,自有非常之效。
李義還是疑惑道,怡清無非峨眉派“怡”字輩中最小的弟子,對付天音坊中的那位“大魔頭”,她能有多少助力?白無命被他說得不勝其煩,便沒好氣道,那你不會讓怡情幫著說話,去求她那些師傅、師祖、太師祖之類的人過來幫忙?李義這才會意。
于是,李義回府之后,計議停當,俟次日晨起,便匆匆出門,直奔城南自家的別院——“梅雪齋”。
待行至梅雪齋門外,李義輕叩房門,未幾,就聽到內院中傳來一位少女清脆悅耳的回應聲。
那一陣少女之聲,如微風吹拂湖面,如彤云漫過高
崗,輕柔動聽之極,李義已是再熟悉不過。
此刻,清早的陽光渲染在李義身后的街面上,那一抹淺淺的暈黃,將李義清瘦挺拔的身影拉得很長、很長……
李義抬起頭,望向穹天之外那無邊的彩霞,心情便也如這漫天紅霞一般,怡然暢爽、陶然如醉。
他忽然想起,自己已是好久、好久沒和怡清見過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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