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末長劍第一百二十七章 芳華_宙斯小說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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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七章 芳華


更新時間:2025年08月27日  作者:孤獨麥客  分類: 歷史 | 兩晉隋唐 | 孤獨麥客 | 晉末長劍 


你說你怎么突然就想不開呢?」芳華院內,羊獻容怒氣沖沖地將一碗茶水頓下。

邵勛本來嬉皮笑臉,待看到羊獻容冷漠、生氣的面容下,藏著幾絲關心時,他又不說話了,臉色一正,道:「其實沒什么,就是想走走、看看。」

「這些地方有什么可看的。」羊獻容問道:「廣成苑你都跑爛了,在湯池中荒淫無度也不止一次了。怎么?惦記著哪個村婦?」

說罷,低頭看了看邵勛袍服的下擺。

山宜男在一旁準備點心,聞言輕笑一聲。

邵勛看了她一眼,問道:「宜男,你不是說和風細雨也挺好的么?」

山宜男被說得臉一紅,嗔了邵勛一眼,低頭繼續準備點心。

羊獻容仿佛沒注意到邵勛和山宜男的互動,顯然心思不在這上面,她仍然看著邵勛目光中有許多不明的意味。

邵勛也沒法再插科打渾了,輕輕把羊獻容抱入懷中,輕撫著她發髻上的幾根銀絲。

「我老了。」羊獻容悶聲說道。

「在我眼中,你永遠是當年巡街時那個美麗的皇后。」邵勛說道。

「哪一次?我不記得了。」羊獻容問道。

「記不得就算了,沒關系的。」邵勛說道:「或許哪天一覺醒來,我們都回到少年時了呢。」

羊獻容有些觸動,輕聲問道:「那時我會是什么樣?」

「你穿著白短袖,青春洋溢,腰肢纖細,我都看呆了。」邵勛說道。

羊獻容輕笑一聲,道:「那時我認識你嗎?」

「你一定要認識我。」

「我就只能認識你嗎?」

邵勛默然,道:「我幫昊天上帝那么多,總有點好處吧。」

羊獻容神色微動,問道:「你幫了幾次?」

「就這一回,但我覺得不止一次。」邵勛說道。

羊獻容沉默許久,才問道:「她們一一好看嗎?」

邵勛笑了笑,道:「你說什么話?」

羊獻容慢慢起身,默默將灑落的茶水擦拭干凈,然后又給邵勛倒了一碗新茶。

片刻之后,她說道:「佛陀也很靈驗的—————」

邵勛嗯了一聲,又道:「鐵奴(邵紀)在右天武衛司馬任上很不錯,不愧是自幼喜讀兵書的,我邵家一—」

羊獻容瞪了他一眼,片刻后方道:「他當了司馬后,整天查武庫,見到朽壞的就責罵,意氣太過。」

「我的兒子,怎能沒有意氣?」邵勛失笑道:「沒有飛揚跋扈,縱馬天街就不錯了。

「他不會的。」羊獻容篤定地說道:「真以為我什么都不管?」

邵勛啞然。

山宜男將點心端了上來,道:「書都寫好了。」

「哪些書?」邵勛一時沒反應過來,隨手拿起一片干果,問道。

「《世說新語》,錄了上百個故事。」山宜男回道:「《露華問對》也重新增刪了一下,現在市面上有兩版了,新版賣得很好,王丹虎提了不少建議。」

邵勛思考了一下,才想起了是那個冰妹啊,不過山宜男和她應該是很熟的。

「可惜她無法生兒育女了。」山宜男嘆息了一聲。

邵勛無語,你為朋友嘆息就嘆息,看著我作甚?

「你弄這些有用嗎?」山宜男文問道。

「或許有用吧。」邵勛說道:「只要它出現在這個世上,就有可能發揮作用。也許一時無用,可將來一天有人想起呢?」

「你和趙王寫的家書也是這般么?」

「不錯。」邵勛點了點頭,道:「錢之一物,最是奧妙無窮。若有人能夠參透其中道理,不知能為朝廷財計增添多少幫助。而今多稅人,可若有一天朝廷能夠稅地、稅財,則國用日豐矣。」

「那個朝廷就不存在吧?」羊獻容冷笑道:「你有本事去京中丈量屋宇收稅,看看公卿將相們怎么說,別鬧到下罪已詔。」

邵勛忍俊不禁,道:「何至于此?長秋,你今天怎么了?」

不過羊獻容確實有政治天分。

不以人頭、戶口為征稅對象,而是以財產征稅,這事唐德宗搞過,然后被朱造反,

稀里糊涂跑路,然后下罪己詔一一不過有一說一,以財產為征稅對象的兩稅法依然推行開來了,蓋因不推武夫大爺就沒錢用,后果更嚴重。

羊獻容從沒經歷過這些事,但她用自己敏銳的洞察力推斷出了這一切,并為此嘲諷他邵某人。但沒辦法,說得對!邵勛固然可以用無上威望壓制住手下,但隱患相當巨大,大家打不過你,熬死你還不簡單?甚至更狠一點也不是不行,只要找準機會反正有太子在了,天下不至于大亂,哭完喪之后,太子登基,該咋樣繼續咋樣。

而在見到姨母情緒不太對,山宜男立刻上前打圓場,又往邵勛嘴里塞了一塊桃干。

邵勛吃下后,連連贊嘆,道:「好桃。」

「你的功勞。」山宜男說道:「魏、汲、河內、滎陽、河南等地廣為種植,似乎又出了新種,味更佳。」

邵勛想了起來。

當初世家大族羊毛,讓他們把各自的農業技術貢獻出來,過程不是很順利,但還是撈到了一些,主要是庾、王、裴等大家族。

果樹培育就是裴家提供的,后來又收集了一些,慢慢形成了規模,交由少府和民間培育。少府成果不多,民間卻在四十年間培育出了一些有意思的果品,而今廣泛傳播,到處種植。

「有此佳品,復一—」邵勛說道。

「今年你不會跑了吧?」羊獻容「自適應」了一會后,又坐了回來,問道。

「不跑了,就陪著你們。」邵勛說道。

「果真?」

「當真。」邵勛說道:「政事堂有四位宰相,很多時候并不需要我過問太多。」

「平日里,有些事我并不想多說。」羊獻容沉吟了一下,道:「時至今日,所謂新朝雅政皆已穩固。譬如交州,海運糧食入廣陵,吳晉未有之事,然到此已是極限,不要奢望更多,多則生亂。諸如此類之事甚多,若想大梁朝穩固一些,這些事越少越好。」

邵勛不由得打量了下羊獻容。

其實正如她所說,新朝雅政已經有點穩固了。比如海運最穩固的交州,已經形成相當的利益鏈,雖然還很脆弱,上層一道命令就有可能讓其消失,但就邵勛觀察而言,太子對蔗糖、木材、糧食、奇珍帶來的利益頗感興趣,在他那一代應該不會廢掉此事。

至于研究大道之理的萬象院和天工院,則舉步維艱,多停留在辯論、反駁階段一一那幫噴子對此是真的樂此不疲。

當然,也不是一點成果沒有。

庾蔑回歸時沒有來得及帶回制糖工匠,但去年西域都護府重金招募了一些工匠一一不是來自康居,而是貴霜。

他們帶來了摩揭陀傳到中亞、波斯的制糖技術,少府工匠學習后,又改進了一番,終于制出了相對純凈的粒狀糖。只可惜并不是白糖,傳聞摩揭陀國曾制出過白糖,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多半是訛傳吧。

其他的技術,除了農作物、牲畜培育外,用處都不算太大。

最近少府又從東沃沮、樂浪外海找來了昆布(海帶),放入遼海之中養殖。很奇怪,

大梁朝從南到北,沿海都沒此物,從東沃沮引進后,昆布居然很好地適應了遼海的環境,

可能氣候有所類似吧。

可惜沒有尼龍繩,竹子、木頭又不耐腐蝕。不過也無所謂了,不重要,讓這些物事在海中自由生長即可。

邵勛收回思緒,輕輕握住了羊獻容的手,道:「不折騰了。就這樣吧,這個天下我已經比較滿意了。」

羊獻容臉上稍稍露出了些笑容。

她轉身走到窗前,推開窗戶,將房間內的悶氣消散一些。

院外樹影婆娑,花開爛漫,充滿著生命的氣息。

邵勛走到窗前,與羊獻容并排而立,看了許久后,贊道:「不意芳華院竟有如此景致。」

羊獻容白了他一眼,道:「你匆匆而來,匆匆而走,除了折騰宜男之外,何時注意過這等景致?」

「今日便看到了。」邵勛笑道。

「以后若常來,便能看個夠。」羊獻容說道:「如果看膩了,可以把這些都換掉。」

「怎么能看得膩呢?」邵勛搖頭道。

「如果地方也看膩了—」羊獻容看著邵勛,道:「我也隨你。」

「那宜男怎么辦?」邵勛問道。

「你無恥!」羊獻容眼一瞪,說道。

邵勛曬笑一聲,道:「放心,我接下來就陪著你們了。」

說到這里,他抬頭望天,只可惜什么都看不到,天空一片晴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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