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末長劍第十九章 劫難_宙斯小說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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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劫難


更新時間:2025年03月24日  作者:孤獨麥客  分類: 歷史 | 兩晉隋唐 | 孤獨麥客 | 晉末長劍 


從陰山北麓到拔拔部牧場要追多久?

不到三天就追上其后衛部隊了。

空曠平坦的戰場之上,旌旗林立,戰馬嘶鳴。

軍士們遍尋許久,才找到一個不過幾丈高的小土包。邵勛立刻將大立了上去,登高望遠,瞭望敵情。

給事中桓溫立于身側,看著廣無限的戰場,豪情萬丈。

黃門侍郎陰元臉現無奈。

這種仗交給手下人就行了,他深刻懷疑天子武人好戰的稟性上來了,非得過過癮。

當然,天子給出的理由是一萬新軍需要再帶一帶,不然效果大打折扣。

沒人勸得動天子,陰元甚至也只是說了一句話,便被天子瞪回去了。

土包之下,騎士往來奔馳,不斷有人報告拔拔部到了何處。

這都是在附近放牧的鮮卑部落,他們甚至還出兵襲擾、牽制,有人失敗了,有人斬獲了一批老弱婦孺。

對部勛而言,拔拔部的動向是完全透明的,這就是有人帶路和沒人帶路的區別。

前者可以精準追擊,甚至能就地獲得補給,后者就只能捉迷藏了,搞不好被人引入大漠,斷糧斷水。

不深入插手草原政治,很難有人給你帶路,乃至提供牛羊補給、出丁隨征。

鎮北大將軍達奚賀若去東木根山召集牧人了,現在留在邵勛身邊講解的是代國輔相蘇忠順、烏桓蘇恕延之子。

「拔拔部分作三部,前軍走得最早,多為壯丁健婦,由其子統率。」

「中軍多為老弱婦孺,另有部分丁壯護衛,七月初七離開的。」

「拔拔睿自領后軍數千人,顯是要斷后了。」

邵勛沉吟了一會,道:「拔拔睿自尋死路。若易地而處,我便陰順之,待梁軍南返之后,或走或叛,都要方便許多。不過他連表面降順都不肯,是條漢子。此戰沒什么奇計,

沖就是了。」

拔拔部分作三部,甚至走了三條路線,追襲的兵馬肯定也不能聚集在一處,

不僅僅是為了追敵,而是草原作戰自有其特點,水源、牧草都是有限的,六萬騎聚集在一處,還是被拔拔部牲畜啃噬過的草場,很難獲得補給。

諸軍隨身攜帶不超過十日糧,若想追擊得久一點,就要盡可能在草原上獲得補給,主要是牧草。

而今跟在邵勛身邊的只有親軍三千、幽州突騎督兩千、落雁軍五千、新軍一萬,總共兩萬騎。

南路軍以武周、高柳二鎮軍一萬五千為主,外加一些部落兵,總計兩萬出頭。

北路軍則以義從軍萬人為主力,涼城國軍兩千、平城侍衛親軍六千外加少許部落兵,

同樣是兩萬出頭。

三路齊頭并進,誰追到就是誰的,邵勛如今抓到了一部,也不知道拔拔睿在不在其中。

他很快下達了命令。

從空中俯瞰而下,幽州突騎督兩千人列于土包之后,席地而坐。

輔兵丁壯們侍立于旁,隨時準備扶他們上馬。

具裝甲騎十分笨重,披甲、上下馬都要輔兵幫忙,就連他們的馬都更長,如小樹一般粗,重量驚人,上馬后也需要輔兵遞給他們。

邵勛曾經視察過幽州突騎督操練。

有些天生神力的軍校能把馬頓入松軟的泥土中很深,力氣小的人還拔不出來。

頓不是為了耍帥,而是為了解放雙手,拈弓搭箭。

這個時候,具裝甲騎一般都停下來了,騎在馬背上原地射箭,十分滑稽。所以很多馬騎兵壓根就不帶弓箭,歷史上高歡能逃過一劫就得拜馬騎兵的這種特點所賜:賀拔勝手持長,沒帶弓箭!

山包前方則是三千親軍,已經披甲上馬,排好了陣勢。

最先出擊的是射雕營。

戰鼓一響,千騎齊齊奔出,如同一大盤散落在地上的橢圓狀「黑點」,涌動上前。

及至溪畔,前方黑點慢慢收束,變成了一個扇形。

雄駿的白馬,昂首挺胸,當仁不讓地沖在最前方。

經歷過嚴格訓練的它一眼就找準了溪流上的一面小旗,踐踏而入,涉水而過。

其他馬匹爭先恐后跟在后面,如同一支訓練有素的軍隊,次第通過淺灘,抵達河流對岸。

看著水花四濺,萬馬奔騰的場面,桓溫只覺自己的心神都激蕩了開來。

他年少時和人縱論兵事,專門研究以步拒騎戰術,想了很多辦法。現在看來,有大股騎兵相助,還他媽研究那種戰術作甚,直接步兵沖殺,動搖敵方陣腳,騎兵順著縫隙一沖而入不就是了?

「嗡!」溪流對岸響起了密集的箭矢破空聲。

桓溫收回思緒,看向前方。

邵勛也在觀察。

渡河的射雕營已從扇形慢慢變成了一個尖銳的箭頭,整體陣型轉換不是很自然,略有些凌亂,這是他們相互間還不夠熟悉造成的。不過底子都很好,騎術、箭術都是一流的,

不少人還有最基本的位置感,時而控馭馬匹,微調方向,時而放慢或加快馬速,都在自發地調整。

拔拔部迎上來的人數略多,興許是為了保護家人,士氣比較高昂,或者說有點絕望的悲壯感。

雙方之間的距離不斷拉近,

從空中往下看,射雕營的箭頭部分突然加速,越眾而出,拉出了一條長長的橫向線列,兜向拔拔部輕騎側翼。

箭頭本體則牢牢控制著馬速,手中弓弦連響,近至百余步后,他們紛紛拔出鞘套中的短兵,一手持盾,一手持械,加速迎了上去。

箭矢亂舞、破空之聲連響,拔烈寬厚的大手中抓著幾支箭,以令人眼花繚亂的動作發射,一支接一支,弓弦每響一次,必有人應聲而倒。

跟在身邊的數十輕騎亦嫻熟地拈弓搭箭,有人趴在馬背上臥射,有人如同賣弄雜耍般來個里藏身,躲避迎面而至的箭矢。

與他們交錯而過的拔拔部輕騎不斷有人被掀翻在地,落入煙塵之中。

土兵素質的差異在這一刻體現得淋漓盡致。

當雙方脫離接觸時,拔拔部百余騎中已是半數空馬。

拔烈又帶著軍土們兜向后方。

輕騎散得很開,牢牢控制著距離,雙方陣型都有些散亂,漸漸有些交雜,開始比拼騎術、比拼箭術、比拼人馬合一的能力。

溪流對岸,橫沖營一千騎從淺灘處小心翼翼地通過。

期間有倒霉蛋不慎栽落水中,也有馬蹄陷在淤泥之中,動彈不得。除少數人留下來救護他們之外,絕大多數人繼續向前,至河對岸稍稍列陣之后,直接開始了沖鋒。

如林的馬蹄踐踏著大地,發出沉悶的響聲。

沙塵、草屑亂舞,馬齊齊放平,數百人瞄準敵軍最密集之處,趁著他們與射雕營纏斗的良機,一沖而入。

塑刃輕而易舉地捅開了皮裘,將牧人單薄的身體高高挑起。

戰馬嘶鳴著破入陣中,他們的同類紛紛走避,陷入完全的混亂之中。

「贏得如此輕易。」山包之上,桓溫暗暗感慨。

在他的視野中,渡河的橫沖營真的是以一種蠻橫的姿態,直接沖垮了對面的輕騎兵。

就像是一柄大錘,用力砸在堅實的泥塊之上,巨大的沖擊之下,泥塊四分五裂,散落得不成樣。

而在沖散這一股人之后,他們去勢不減,掀起漫天煙塵,直接沖向了迎面而來的另一股拔拔部騎兵。

北風勁吹,煙塵之中鉆出了一大批空跑的馬兒。他們背上的騎士已經不見蹤影,馬兒茫然地跑了一陣,下意識停住腳步。

桓溫的目光追隨著橫沖營的動向。

煙塵仍在向拔拔部腹地移動,他們不斷遇到敵軍集結而來的小股煙塵,碰撞之時,人喊馬嘶,煙塵如同炸開一般,籠罩整個天地。

塵埃落定之后,往往一片狼籍。

橫沖營還在移動,連續擊破數股敵人、血染戰甲之后,他們直接沖到了敵軍車馬附近拔拔部的老弱婦孺哭喊連天,下意識開始了逃竄。

也是在這個時候,另外一處淺灘涉渡口附近,三千騎次第渡河完畢,與射雕營、橫沖營一南一北,兩個方向夾擊而去。

拔拔部集結了一批人馬封堵,但在營地婦孺被襲之后,士氣大跌,被一沖而散。

南北兩個方向投入了五千騎,直接就將斷后的拔拔部數千人擊潰了。

老弱婦孺爭奪馬匹,四散而逃,連家當都不要了。

新軍數千騎追在后面,絲毫不放松。

無論男女老幼,被他們追上就慘叫著摔落馬下。

箭矢破空亂舞,車廂內、車輪邊、小溪畔、草地上橫七豎八倒臥著無數尸體,層層疊疊,慘不忍睹。

議郎邵球第一次見到如此血腥的場面,有些目結舌。

這場戰斗和他想象中大不一樣。

沒有兵書上說的各種謀略、各種奇計,簡單到令人發指,也殘酷到令人發指:先追敵,追上了猛沖猛打,擊潰敵人,然后便是一場收不住手的屠殺。

「下山。」身旁響起了邵勛的聲音。

邵球連忙跟上。

眾人來到土包下方之后,只見傳令兵飛快向西奔去。

落雁軍一部渡河西進,收拾戰場,每每找到一個還活著的俘虜,便直接拷問,令其供出放牧地點,然后派人去搶奪牲畜。

屠殺雖然甚烈,但俘虜其實不少,落雁軍將人聚集在一處,派人看守著。

日頭西斜之時,追擊的橫沖營、射雕營等部陸續返回。

邵勛立馬于溪畔,手里提著一桿馬。

「陛下。」諸營軍校紛紛下馬跪拜。

「還等什么?」邵勛馬遙指那些滿臉驚恐之色的拔拔部俘虜,笑道:「去挑你們的女人、你們的奴隸、你們的財貨。」

歡呼聲響徹草原。

邵勛馬高舉。

歡呼聲立刻停歇了下來。

「你們一一」邵勛馬掃了一圈,將所有人都囊括在內,道:「將世為草原貴人,封官授爵,家族之基自此肇建矣。跟著朕,一點一點積贊你們的財富吧。」

蘇忠順看了邵勛一眼,見他沒別的話了,遂大聲翻譯道:「你們一一十營勇士的掌控者,是我天生的仆人,將來要為我統治東到大海,西至金微山,北及林中的廣土地。作為我的仆人,東邊日出之地、西邊月落之地上的子民們,無不歌頌傳揚你們的名聲,你們的家族就此建立,現在去挑選你們的奴隸,好好善待。」

歡呼聲再度響起。

七月十八日,邵勛前往東木根山城,帳下各部兵馬輪番追擊,不斷掃蕩拔拔部殘余勢力,以及附近一些沒去平城卻霜的部落。

一時間,腥風血雨不斷,草原迎來了它的劫難,勢力格局也在發生著深刻的變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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