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末長劍第六十八章 長子_宙斯小說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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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八章 長子


更新時間:2024年10月13日  作者:孤獨麥客  分類: 歷史 | 兩晉隋唐 | 孤獨麥客 | 晉末長劍 


四月中,幕府和梁國同時下令,揀選纖夫、礦工及陳、梁、南頓、新蔡、襄城五郡良家子二千余人,補入黑矟右營,右營拆散補入銀槍、黑矟二軍。

另自汴梁鮮卑中揀選精壯數百,補入義從軍。

軍隊補缺完整后,就開始嚴格的訓練。

與此同時,三月完成五年學習的梁縣、許昌、汴梁三大武學生,在疫情結束后還剩四百多人,除補入軍中的之外,其余三百多人,大部發往梁國二十郡,絕大多數人充當縣吏,少數佼佼者授予從九品職官。

梁國二十郡之中,除河東、平陽、陽平、陳留、汝陰五郡外,陳、梁、新蔡、濮陽、汲、頓丘、河內、滎陽、太原、新興十郡都曾遭受過嚴厲的戰爭摧殘,很多地方完全是一片白地。

現有的百姓要么是外地遷來的,要么在戰爭中宗親結構瓦解,地方上沒太多強力人物、豪族勢力,第一代豪強還在積累家業,甚至父母妻兒還要下地干活,非常適合武學生這種在當地沒有根基的人歷練。

魏、陳留、濟陽、汝南四郡被整頓多年,豪族勢力受到了一定程度的削弱,度田徹底完成之后,情形會更加改觀。

至于上黨,那是劉野那兄長劉閏中的地盤,以羯胡為主,其他雜胡為輔,漢民很少。邵勛曾許諾劉家世襲上黨,暫時沒打算食言,再等等。

整個四月、五月,募兵們都在訓練,而邵勛則召開了連場會議,商討鮮卑局勢。

五月初,庾蔑自意辛山回返,去時十余官員、吏員,回來時損失了三分之一,而護送他們的一百義從騎士、數百太原匈奴兵,則損失過半。

邵勛特意在平陽西的上林苑中設宴,招待庾蔑一行人。

“蘇恕延在代郡過得挺舒心,聽聞王豐送了他數名美姬,自在得很。”邵勛一一掃過眾人,說道:“賀蘭藹頭是個粗人,我本以為他會怒而興兵,決絕無比,沒想到卻是個貌似粗豪,實則奸詐狡猾之輩。元度,你和我說說,他到底會不會出兵?”

“未必。”庾蔑嘆了口氣,道:“其實去年盛樂就有遷都之議,早就為賀蘭藹頭、王豐等人偵悉。彼時賀蘭四處聯絡紇奚、紇豆陵等部,但不太順利。仆于意辛山勸之,言其只要兵進盛樂,大王便三路出師,攻南北二都,策應賀蘭,然藹頭意甚躊躇,沉吟未決。”

“現在可改主意?”邵勛問道。

“入秋以后,賀傉為提振威信,召諸部貴人至盛樂行獵。酋豪以郁律遭弒故,至者不多,賀傉俱。后又疫病大發,自冬至春,始終不絕,死者甚眾,草原諸人皆言此乃天罰也。賀傉益懼,遂決意率文武百官、六宮嬪御、工匠樂人、禁兵百姓東行,借卻霜巡視之機,據東木根山以為都城。”庾蔑說道:“如此一來,賀蘭藹頭可能更不會出兵了。”

為什么不出兵?因為他心里怕,同時把賀傉母子趕出了盛樂,似乎達到了部分目的。

這就是個色厲膽薄之輩。

“他接受冊書了嗎?”邵勛問道。

“接了,很多部落貴人都看到了。”

“現在若再派使團過去,是不是安全一些?”

“祁氏母子去東木根山的話,定然帶走大批忠于他們的部落、軍士、官員。拓跋翳槐今年十三歲了,放在草原上已可娶妻,賀蘭藹頭必然借著這個外甥影響諸部,應會安全許多。”

邵勛一聽,心中喜悅,起身在草地上走來走去,笑道:“縱然不能讓鮮卑互相攻殺,將其分裂為三部也是好的。”

“正是。”庾蔑說道:“大王若攻拓跋賀傉,西部諸位大人不一定會來救他,至多只有寥寥數部看在拓跋猗迤的面子上出兵救援,但賀傉這個人,性子實在有些軟,不為草原貴人所喜。”

“不錯。”邵勛一只手背在身后,一只手輕捋胡須,臉上笑意連連,顯然十分得意。

若他不插手,坐視拓跋鮮卑內部自決,事情未必會到如此地步。

即便祁氏母子最終仍然待不住盛樂,向東跑路尋求支持,可能也是好幾年之后了。

他讓矛盾演化加速了。

“元度。”邵勛轉過身來,看著他,道:“你一去大半年,可能還不知道鴻臚寺諸般事體。現已增置寺丞二人,位從六品,你就先任鴻臚丞吧。”

“謝大王拔擢。”庾蔑拜道。

官升了一級,比他預想的要少,可能梁王不想他離開鴻臚寺吧。

另外,上林苑令卻不知誰來接替了,這個位置其實挺關鍵的。

上林苑令的人選出乎意料。

五月初五,邵勛下令將上林苑令給了他的長子金刀。

金刀大名邵璋,生于永嘉二年(308)正月二十,這會是神龜七年(323)五月,正是十五六歲的年紀,在古代已經成年,完全可以談婚論嫁了。

“上林苑內有官奴八百余戶,半是長安人,半為氐羌鮮卑,另有兵百人,皆匈奴降眾。”邵勛一邊登著石階,一邊說道:“周回二百余里,界產松柏五木,美水茂草。山下平地可耕種,山上可放牧,牛羊充肥,馬匹雄駿。”

說話間,他扭頭看了一下,然后伸出手,拉著樂嵐姬,道:“桃奴何離我遠耶?”

樂嵐姬抿嘴一笑,喘著氣跟了上來,挽著邵勛的手臂。

“若非金刀在,我便將你背上去了。”邵勛說道。

樂嵐姬輕輕拍了他一下。

金刀亦跟在后面,傻笑低頭。

爺娘感情和睦,正是他希望看到的。

三人說說笑笑,很快走完石階,來到了依山而建的一處行宮別院外。

這是劉聰夏日避暑的行宮,山腰上鑿有石階,又在山下燒制磚瓦運送上山,用青磚、條石、大木混合建成了這么一座占地數畝的度假莊園。

親軍督黃正站在高大的門闕下,輕輕推開了大門。

一家三口舉步而進。

“這是餅房,這是油坊,這是庫房,這是器械庫,院左還有水碓磨坊……”邵勛一一介紹著院落:“麻雀雖小,五臟俱全,連官署都有。”

巨大的庭院中鋪滿了青石板,幾株參天大樹拔地而起,灑落了斑駁的樹影。

院外是濤濤松林,鳥雀落于枝頭,撲飛不定。

環境清幽,空氣清新,其實是一個不錯的隱居之所,只不過對少年人來說就并非如此了。

“以后這里就是你的居所了。”邵勛拍了拍兒子的肩膀,道:“金刀,你能管好上林苑,為父就放心讓你管理一縣。”

樂嵐姬拿出絲絹,輕輕擦拭邵勛鼻尖沁出的汗珠。

金刀看著父母如此恩愛,自己又首次被委以重任,頓時豪氣充盈于胸,激動無比,立刻說道:“阿爺放心,我一定管好這里。”

邵勛拍了拍手。

黃正會意,很快吹響角聲。

不一會兒,鏗鏘之聲作響,百名武士來到了院外的廣場之上,于風中肅立。

他們每人都牽著一匹馬,渾身穿戴著锃亮的盔甲,諸般器械齊全,看著就十分精悍。

“樂休參見大王、王子、夫人。”一年約三十的壯漢上前,單膝跪地,大聲道。

“你舅父對你甚好,擔心你掌控不了上林苑舊人,特從南陽遴選武藝嫻熟之輩百人。”邵勛說道:“去,見見你的壯士,以后他們就是你的人了。”

金刀先是一愣,然后屏氣凝神,出了院門。

“拜見王子。”百名甲士齊齊行禮。

邵勛又使了一下眼色。

黃正揮了揮手,很快,早就準備好的絹帛被親兵們捧了過來。

黃正又一溜小跑,到金刀身旁耳語幾句。

金刀正心情激蕩之中,聽得黃正的話,馬上反應了過來,道:“人賜絹兩匹。今……今后只要勤于任事,還有賞賜。”

說到最后幾個字時,聲音微微有些變調。

邵勛和樂嵐姬相視一笑。

“你給我生的好兒子。”邵勛輕聲說道。

樂嵐姬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輕輕倒在邵勛懷中,竟然哭了起來。

邵勛摟著她,在耳邊說道:“莫哭,莫哭,我只恨沒早點遇到你。而今金刀已長大成人,香蒲(生于永嘉九年二月)也嬌憨伶俐,兒女在側,應該高興才對。”

樂嵐姬緊緊摟住了他,嗯了一聲。

邵勛又拿出絲絹,替嵐姬擦了擦眼淚。

院外的甲士已經列隊離開,金刀尷尬地站在外面,好像在看風景。

安慰好女人后,邵勛出得院門。

父子二人并肩站在廣場上,看著遠處的河谷、群山。

“你的弟弟們將來也要這么歷練。”邵勛說道。

金刀聞言,興奮之情稍減。

原來每個人都要這樣,他并不特殊……

“天下多故,我的兒子可沒資格躺在家里享受。”邵勛又道。

經歷了這場大疫,很多事情想開了。

生命如此脆弱,一不小心就會因為戰爭、饑餓、疾疫故去,甚至騎個馬都有摔死的風險。

疫情最猛烈的那段時間,邵勛想了很多。

他曾經自詡勇武,認為即便有刺客殺到近前,也能手刃之。

但如果是瘟疫呢?

他不確定自己能活多久,更不確定他能走到哪一步。

有些事,該提前安排了。

金刀已年過十五,自小習文練武,文采比他還好,該出來歷練了。

管理上林苑這四千多軍民是他的第一步,邵勛會持續觀察這個兒子。

(第三更到,明天繼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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