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九十四章
第六百九十四章
女帝陛下是通過朝議被一眾朝臣推舉繼承的皇位,有李太后和鄭太皇太后支持。從大義而言,堂堂正正名正言順,沒有半點可指責之處。
坐了龍椅后,女帝陛下行事公正,只出手處置了貪墨的萬郎中,調任了一個蔣員外郎,給自己的心腹最高的官位也不過五品。
當然,這絕不意味著女帝陛下手段溫軟。相反,比起病弱只能倚重王丞相的太康帝和性情溫軟手軟的太和帝,這位大梁女帝精明果決,手段狠辣,不出手則已,一出手必令人心驚動魄。
這也讓朝堂官員們心中生出了真正的敬畏。
姜韶華一張口,那四五個反對女科的官員聲勢頓時弱了下來。除了一位御史還堅持己見,其余幾個已經不敢再吭聲了。
姜韶華對慷慨激昂的錢御史道:“錢御史反對女科,是因為朝廷從無先例。女子登基為帝,也從無先例。朕做了第一人,提拔任用女官,又有何不可?”
錢御史梗著脖子應了回去:“這兩者豈能混為一談!平王殿下年少懵懂,實在難當重任。當日淮陽王和武安郡王又都有刺殺平王的嫌疑,被關在大牢里。眾臣推舉郡主為帝,也是出于無奈的選擇……”
董尚書立刻怒了,上前一步:“混賬!竟敢在金鑾殿上非議天子大放厥詞!”
“臣請皇上,治錢御史大不敬之罪!”
能做御史的,無一不是口才凌厲之輩。
錢御史立刻冷笑著還擊:“董尚書身為禮部尚書,比誰都熟悉國禮。今日當著朝堂眾臣的面,下官要問一問董尚書,設立女科,到底是于國朝有益,還是只對你董尚書有好處?”
這罵得可真臟啊!就差沒指著董尚書的臉,罵他是女帝忠犬走狗了!
董尚書氣得臉都黑了,伸手指著錢御史的鼻子大罵:“這是禮部上下商議了半個月才定好的女科選拔細則,為國朝選材,為皇上納賢。更是開創先河之舉!你這個心思狹隘目光短淺之輩,在這里胡攪蠻纏,無非是怕女子為官成了風氣,以后朝堂之上就沒了你等的立足之地!”
“說得好!”關鍵時候,龍椅上的女帝陛下張口力挺董尚書:“設女科一事,是朕的意思,禮部是奉朕的旨意定出的女科選拔細則。董尚書用心辦差,是朕的左膀右臂,豈容區區一個御史污蔑!”
“來人,將錢御史請出去!朕今日不想再見到他!”
話音剛落,宋淵宋統領大步過來,不費什么力氣就“扶”住錢御史。
錢御史一介文官,平日仗著一張利口在朝堂口沫橫飛,動真格的,三個都不夠宋淵一拳。立刻就身不由己地被往外“請”。
在大朝會上被轟出去,這對一個官員來說,是莫大的羞辱。
錢御史憤怒難當,熱血噴涌,扯著嗓子大喊:“女子當政!實在任性妄為!這個御史,我不當了。今日就辭官!”
錢御史的人被拖出老遠了,憤怒的叫囂還在金鑾殿里回響。
姜韶華連眉頭都沒動一下,淡淡道:“錢御史想辭官,就由他去。滿朝忠心能干的臣子,也不缺他一個七品御史。”
“張尚書!”
張尚書忽然被點名,心里一個咯噔。錢御史大鬧大朝會,背后當然有些緣故。不過,他這個吏部尚書并未親自出面,只讓人悄悄傳了個口信給錢御史……莫非皇上已經察覺是他搗的鬼,要在朝堂之上揭他的臉皮?
“臣在!”張尚書定定心神,上前一步。
姜韶華目光掠過張尚書鎮定的臉孔:“錢御史要辭官,這事交給吏部來辦。空出的空缺,也由吏部選人補上。”
三品以下的官員任用,本來就是吏部的差事。之前姜韶華直接安排馬耀宗和湯有銀進六部當差,其實不太合規矩。
張尚書面上露出些許難色,拱手應道:“皇上,忠言逆耳,請容臣一言。”
“御史官職不高,卻有聞風彈劾之權。滿朝文武,御史都可彈劾。若是御史以為天子有言行不當之處,也可以當朝說出來。”
“錢御史今日言行確實有些激烈,不過,他也是一片公心,并無私心。說辭官,也是一時氣話。”
“皇上胸襟寬廣,何必和一個七品御史置氣。不如先將此事放一放,等皇上過了氣頭,再處置錢御史。”
這就是張尚書的老辣之處。
他自己不出面,唆使一個御史出面,拆天子的臺,令董尚書難堪。現在又以“一片公心”為錢御史正名。如此一來,既不正面激怒天子,又表明了自己的立場和態度。
姜韶華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譏諷的笑意:“張尚書的意思是,朕要是執意處置錢御史,那就是胸襟不夠寬廣?”
張尚書不卑不亢:“臣不敢!”
“不敢也說了。”姜韶華冷冷道:“張尚書,你拐彎抹角,無非是不滿朕要設女科。朕今日擺明態度,女科選拔勢在必行。誰反對此事,大可像錢御史一樣,辭官而去。”
“大梁朝堂,不缺一個七品御史。朕有的是臣子可用!”
“這件差事,張尚書要是辦不了,吏部有的是人能辦。”
張尚書:“……”
朝堂上,皇權至高無上。臣子們天然居于劣勢。只是,太康帝龍體欠佳,太和帝又手段溫軟,臣子們就愈來越強勢。匯聚在王丞相身后,便成了一股足以左右朝堂的勢力。
可現在,坐在龍椅上的天子,是親自領兵誅殺了姜頤等逆賊殺伐果斷的南陽郡主,是強勢凌厲能彈壓住六部的姜韶華。
更重要的是,張尚書已經漸漸背離了丞相黨,此時此刻,戴尚書和周尚書都一言不發,并未聲援。想聲援的官員,要么官職低了些,要么就是被錢御史剛才的動靜嚇住了。一時沒人站出來。
金鑾殿里一片寂靜。
張尚書孤零零地站在大殿中央,和不怒自威的女帝陛下四目對視。
姜韶華沒有再出聲,就這么冷冷看著張尚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