瓊州，祖國最南邊的一個省，和大陸隔著瓊州海峽，要么坐船，要么坐飛機。
因為地處熱帶，所以，哪怕北方已經是天寒地凍，那里也是溫暖如春，在后世，很多北方人過年都會選擇去瓊州，看看美麗的熱帶風景，曬著陽光，喝著椰子汁，度過一個圓滿的假期，然后驚奇地發現，來的時候好好的，回不去了！
現在才八十年代，雖然已經是后期，但是瓊州還沒有怎么被開發出來，后世的旅游勝地三亞在這個時候，還只是一個小鎮，保持著原有的生態，所以，這個時候跑去瓊州旅游，是最合適的，沒有被商業污染的三亞才是好三亞，要是能在三亞買塊地，蓋個別墅……
秦鋒的想法是很好的，但是，他不知道，當這個消息被傳達下去之后，下面居然沒有一個人支持。
倪老：工作忙，沒時間，首都就去湊個熱鬧，瓊州還得坐飛機，不去！
邢富強：哪里都不去，給狗大戶改車時間很緊張。
王芳：我倒是想去，但是，我的丈夫沒時間啊。
手下這些元老們不愿意去，親戚更是不樂意。
秦建國：啥？去瓊州？有錢也不是這么糟蹋的吧？開個會，還要坐飛機，又不是會見外國人，不去不去！
自己人不愿意，那些聘請來的外國人，也沒有感覺。
格里希：秦總的好意我心領了，但是我來東方，不是來享受的，是來工作的，對了，秦總要增強奔馳發動機的強度，做得怎樣了？
第二天晚上，趙嬌就把這些消息匯總上來，在飯桌上告訴了秦鋒，秦鋒頓時就是一陣的無語。
“這么說，我是眾叛親離了？”
“不，鋒哥，大家伙都只是想要給集團省錢，不過你放心，哪怕所有人都不同意，我還是會留在你身邊，堅定地支持你的，你去哪里，我就跟你去哪里。”
“好，等過年的時候，咱們倆去瓊州度假！”
“好，鋒哥，我好期待啊，不過……其他人會怎么看我們？其他人都在賣力工作，我們倆卻……”
秦鋒一陣意興索然。
境界呢？格局呢？看看這個時代的國企，多少領導想辦法從國外采購設備，不就是看上了可以趁著這個機會免費去國外嗎？咱們只是在自己家門口轉轉，居然都沒時間！
咚咚！
就在此時，外面傳來了敲門聲。
“秦總在家嗎？”
項靜看了秦鋒一眼，用目光詢問：說你在呢，還是不在呢？
“先問問是誰。”
項靜走到了門口，隔著門問道：“請問是哪位？”
“我們是一汽過來的，我是老耿。”
耿少杰，一汽的一把手？秦鋒站起來，一溜小跑，在嘎吱嘎吱的開門聲中，熱情地看著外面出現的人，不僅僅有耿少杰，還帶著兩個手下，應該都是從一汽廠千里迢迢地趕過來的。
“耿廠長，怎么沒提前打個招呼，我去接伱們，來，快都進來，進房間里暖和暖和。”
說完，秦鋒又對著里面喊：“阿嬌，再準備幾個菜，上兩瓶酒！”
“咦，秦總在吃飯？真是不好意思，打擾您了。”
“打擾什么，來的時間正好，先進去喝幾口，暖暖身子，然后邊喝邊說。”
“好。”
上了飯桌，耿少杰才給秦鋒介紹身邊的兩人。
“這位是老呂，咱們廠里的副廠長兼總經濟師，這位是外經處副總工程師老李……”
“三位，來，咱們走一個！”
放下酒杯，秦鋒開口：“嗯，耿廠長，咱們都是自己人，又不是第一次合作，有什么話就直說吧。”
“秦總，你們太平洋集團真是太厲害了，剛剛涉足卡車制造，就是最先進的奔馳重卡，而且，你們還幫忙設計了駕駛室，和歐洲同步，真是讓人羨慕啊！”
“嗯，隨便畫畫，結果德國人真的看上了，運氣，都是運氣。”秦鋒一番謙虛。
“秦總，這可不是運氣，聽說你們還把德國三百馬力不到的發動機動力提升到了六百馬力，這可是實力，絕對的實力啊！”
“各位，別恭維了，來，咱們再走一個，喝了這杯酒，有話直說，別繞圈子了！”
“秦總，馬上就是新的一年了，上級相關部門醞釀的GB1589馬上就要頒布了，在這個規定里，會限制車輛的總長度，但是，并沒有區分長頭和平頭。”
長頭和平頭是一個通俗的說法，車頭是發動機，駕駛室在發動機后方，就是長頭，車頭就是駕駛室，發動機在屁股下面，這就是平頭。
新中國第一輛卡車是解放CA10，這就是一輛地地道道的長頭車，從那個時候開始，東方汽車工業主要在制造長頭車，解放更新了CA141，東風有了EQ140，都是長頭，這種車安全性高，發動機維修方便，一直都是主流。
但是，進入九十年代，這種車就逐漸少了起來，關鍵就是89年頒布的新國標1589.
這種國標限制了車輛總長度，而長頭車的發動機要占據一米以上的長度，車頭長，就意味著后面的貨箱尺寸小，而對任何一個運輸公司來說，追求運輸量的最大化才是王道。
所以，平頭車就開始大行其道了。
二汽東風動作很快，和日產合作，迅速推出了東風EQ153，駕駛室、車架、車橋等總成直接采用日產公司的技術，發動機則使用了康明斯B系列產品。帶增壓器，動力十足，很快就成為市場上的搶手貨，被大家伙俗稱為八平柴。
一汽原本動作也不慢，在82年的時候就開始研發平頭車了，采用自主設計的駕駛室，進行各種實驗，實際上就把CA141的底盤改進了一番而已，技術上并沒有特別突出的地方。
這樣一直折騰到了87年，外購了三菱FUSOFK駕駛室，改進了成了全新的CA150P，按說進度是比東風早的。
等到89年，國家正式發布這種新規定的時候，就能把這種全新的車輛推向市場，但是……
“我們在新車上使用了平頭設計，用的是三菱FK的駕駛室，但是，我們并沒有得到授權，造個樣車可以，如果想要大批量生產使用，那島國人肯定會來找我們的麻煩。”
以前的時候，或許他們沒有注意到，但是這幾年來，他們的知識產權意識越來越重，看看太平洋集團，就是靠這些知識產權來換取合作的機會，各種合資企業幾乎都不用花錢，奔馳廠是這樣，輪胎廠也是這樣，現在這奔馳發動機，估計也不用花錢了。
“你們可以找上級申請外匯，把這種駕駛室技術買過來啊！”秦鋒開口：“你們是國企，是共和國的長子，這種事對你們來說，還不是毛毛雨。”
咱們民企沒有背靠大樹，一切都需要自己爭取，你們國企還有什么難的？
這話聽在桌上幾個人的耳朵里，都有些刺耳。
“秦總，時代已經不一樣了。”耿少杰說道：“我們這次過來，其實就是想要找上級相關部門申請，我們預算兩千萬美元，但是，上級不同意，哪怕這筆錢由我們自己來出都不行。”
兩千萬美元，買個殼子？上級要同意就見鬼了！秦鋒的心中也是無比的感慨，這才是88年底，還沒有到89年呢，一汽就是這么大的手筆。
“上級說，咱們國內的太平洋集團可以自己設計，設計出來的殼子讓德國人都非常滿意，成為了下一代重卡的殼子，我們這個中卡的殼子，也完全可以自己設計。”耿少杰說道：“所以，我們就厚著臉皮過來了……”
啥意思？請我設計？秦鋒心中暗想，我要設計，你們能把兩千萬美元給我嗎？哪怕兩千萬人民幣也行啊！
答案肯定是否定的，不用說兩千萬人民幣，兩百萬給自己估計都會嫌多，要少了，自己吃虧，要多了，他們吃虧，所以，秦鋒可沒打算幫忙。
“各位，說實話，我給奔馳汽車設計的那個重卡外殼，也是我在美國旅游的時候，偶然看到其中一個設計師的概念車，然后修改的，要讓我設計第二個，可設計不出來。”秦鋒搖頭。
不行？
耿少杰等人的眼睛里都露出失望的目光來。
“不過，你們這要求也把我給震驚了，花兩千萬買島國的汽車駕駛室，要是我手下敢這么提議，也得被我給罵一頓。”
呂福和李光榮兩人的臉一下子就變了，秦總，你這話啥意思？咱們只是預算！實際談判的時候，當然是花錢越少越好了！再說了，引進了這種技術，咱們少說也能生產百萬輛，兩千萬雖然多，但是折合到每一輛車上，不過就是百十來塊錢而已，這還叫多？
解放引進了這種駕駛室，還真是不虧本的，最開始只是用在了六平柴上，后來，各種平頭車都在用，甚至一直用到了解放四大，這車已經是四根車軸，前四后八十二根車軸，妥妥的重卡級別的車子。
“秦總，洗耳恭聽。”耿少杰說道：“您有什么好的建議？”
秦鋒微笑著開口，三人的眼睛里瞬間閃現出來精光。
來找秦總，果然沒有錯，秦總的腦子真是太聰明了，咱們怎么沒有想到？
“事不宜遲，老呂，你和我一起去向上級請示，爭取盡快獲得領導的認同。”耿少杰當下做出了安排：“老李，你負責去趟島國，找三菱公司商量，他們應該是不會拒絕的。”
李光榮稍稍的有些為難：“耿廠長，我一個人去，恐怕有些獨木難支，如果……”
他沒有接著說下去，目光看向了正在夾菜的秦鋒。
“秦總，您能代表我們一汽廠，和老李一起去一趟島國嗎？”耿少杰當下就明白過來，立刻開口請求：“來回所有費用，都給您報銷。”
請我去，當然要報銷費用了，但是，我的時間難道就不值錢了嗎？你們一汽廠又不是咱們太平洋集團的下屬企業！
秦鋒臉上露出為難的表情：“耿廠長，咱們又不是第一次見面，按說這個忙我應該幫，但是……你也知道，這馬上到年底了，集團里事務繁忙，我根本就走不開，唯一能出去的機會，就是打算去開個年會，帶著集團里的高層領導一起去個風景優美的地方，一邊考察開闊眼界，一邊開會商討集團接下來的發展……”
秦鋒說完，看向了趙嬌：“阿嬌，咱們公司年會的地點選出來了嗎？”
“暫時還沒有，大家伙還在商議，有的說去歐洲，有的說去美國，也有想要去島國的，但是……”
“但是什么？”
“鋒哥，咱們集團雖然給國家賺取了大筆的外匯，但是在申請外匯的時候，被相關部門給拒絕了，說咱們今年的外匯花超了，所以，十有八九，咱們只能在國內找個地方開年會了，我看瓊州就不錯。”
秦鋒心中那叫一個得意，這就叫做心靈相通！老夫老妻的了，一個眼神就知道該怎么接話，拍一下就知道要換姿勢！這就是默契啊！
“哦，原來是這樣。”秦鋒看向對面：“耿廠長，抱歉抱歉，咱們實在是無能為力。”
“沒關系，不就是集團高管出去放松放松嘛，秦總，這筆外匯由咱們來解決。”耿少杰說道：“咱們給上級匯報出國談判的人員，多幾個就行了！”
“那怎么好意思呢？咱們太平洋集團又不差錢，怎么能讓你們破費？”
耿少杰臉上一僵，他說的可不是免費，他只是想要給秦鋒他們換外匯，需要花的錢還是太平洋集團用人民幣來換的！
但是，秦鋒下意識的以為是免費旅游，他們一汽出錢，現在耿少杰如果說要換錢的話，那就有些不合時宜了。
反正也沒多少錢，秦總幫他們談判，他們總得給報酬啊，給錢秦總肯定不要，那就咱們一汽出錢，請他們太平洋集團的高管出國旅游一次好了！
“應該的，秦總，以我們的關系，還分什么你我，這些費用，都算在咱們一汽的賬上！”
“那怎么好意思呢，咱們有三十多人呢，還是咱們自己出錢吧，讓你們一汽破費可不行，你們是國企……”
三十多人？你們太平洋集團旗下有三十多個子公司？開什么玩笑，十個都不到啊！但是……話都說出口了，能收回去嗎？你們人太多了，咱們請不起？
“沒關系，三十就三十，咱們是國企，派一些人出去考察，增長見識也是應該的。”
“既然這樣，那咱們就提前謝過了，來，喝酒，喝酒！”
晚上十點鐘，幾個人都喝高了，秦鋒把他們送到門口，看著他們上了車，這才露出了笑容。
“阿嬌，繼續通知他們，咱們去島國開年會！不過咱們集團沒花錢，是一汽請的。”
其實，那些拒絕的理由只是理由而已，秦鋒知道，大家伙是覺得出去開年會，實際上就是旅游，花費太多，太平洋集團雖然有錢，也不能那么花，畢竟大家伙都是從苦日子里過來的。
現在有人請客，那還有什么說的，不去白不去，去了不白去啊。
“嗯。”趙嬌點頭：“三十多人，規模已經很不小了，咱們原本只定了二十個人，鋒哥，咱們還得再多邀請幾個，你有什么想法嗎？”
秦鋒的眼珠子轉了轉：“軍校也放假了吧？”
“嗯。”
“那就把胡天明和何亮也叫上。”
趙嬌眼前一亮：“鋒哥，你這是又想當媒婆？”
“你鋒哥是男的，怎么是媒婆，應該叫媒爺。”
“好，好，媒爺，胡班長和亮子哥都是有原則的人，是絕對不肯占我們便宜的，他們又不是我們太平洋集團的員工，更不是高管，如果叫他們去，他們肯定不會去的。”
“這個好說，他們倆和小靜一樣，都是負責保護我們安全的，這是任務，給李領導打個招呼就行。”
“好。”
首都的北方已經是冰天雪地，但是房間里有暖氣，還是比較舒服的，南方就不一樣了，過冬全靠一身正氣，不過，作為軍人，渾身都是火力。
胡天明和何亮住一個宿舍，按照每天的例行習慣，天還沒有亮就起來了，打算去跑步。
但是，當兩人來到訓練場的時候，才發現沒有多少人。
“昨天放假，有人半夜就走了。”胡天明和何亮一邊跑步，一邊交流：“亮子，你打算什么時候回去？”
“我……我想要多留幾天，圖書館里還有很多資料，我想要繼續翻閱一番。”
“亮子，你妹妹可一直在等著你呢。”
“我知道。”
“等你的人可不止你妹妹，還有其他人呢。”
何亮停住了腳步：“誰？”
“還能有誰，每周雷打不動一封信，雖然我沒看過內容，但是字跡秀美，一看就是女孩寫的。”
“嗯，我也沒看過。”
“為什么？”
“我……不想耽誤她們。”
“何亮，胡天明！”就在此時，有人跑了過來：“你們倆有任務，立刻北上！”
“是！”
兩人沒有絲毫猶豫，接過來命令，回去收拾東西，半個小時，就到了車站。
列車上，何亮看著窗外變換的景象，默默地出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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