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都,皇城!
文武之臣分列兩旁,一起跪拜高呼萬歲。
陳帝身披冕服,頭戴冕冠,冕旒垂下,伴隨著陳帝抬手,開始顫動起來,不斷撞擊在一起,發出清脆的響聲。
“平身!”
文武大臣紛紛起身,左丞相南宮名延手持笏板,自隊列中走出,站在中央區域,先行禮后才沉聲開口講道:“竇逆已于昨日,祭天稱王。”
“上奏上天的祭文中,已經明確表示,將要起兵北上。”
“老臣自請南下,主持利州防務,抵擋竇逆進攻。”
南宮名延話語才落下,大將軍手持著笏板已經大步走出,聲音激昂道:“竇逆猖狂,才占據冠洲,兵不過一萬,竟然膽敢北上。”
“這是自取滅亡,臣愿意南下平亂,定斬竇逆頭顱,獻給圣上閱覽。”
一人走出,站在中央,下拜道:“左相不懂兵事,大將軍親自平亂,才是最適合的。”
又有人走出道:“大將軍戰功赫赫,能平竇逆者,唯有大將軍。”
一位又一位的官員站出來,開始力挺大將軍,此刻大將軍一呼百應,聲勢驚天。
南宮名延臉色一白,一時之間失去了所有血色,手中的笏板顫動起來,仿佛手掌無力,連笏板都握不住了。
這不是懼怕此聲勢,而是被氣到了。
眼前這一種情況,南宮名延貴為左相,不是傻瓜,哪里還不清楚這一些人,私底下都已經竄連起來了。
開始發言者,皆是大族子弟,后續支持者,就是他們的同年,好友,弟子,
原本這一些人,他們立場不同,相互間斗了不知道多少次,因地域的關系,開始抱團結黨,霍州官員自然要打壓冠洲官員,可如今他們目的一致,這實在是太不可思議了。
所以只有上界來人了,才能夠壓下所有矛盾,讓他們齊心合力。
煌煌大陳,立國百年。
如今正值生死之際,可這一些世代受大陳皇恩的大族,竟然不思報國,反而把大陳當做了工具。
南宮名延一眼就看出來,他們已經和北方的霍州勾結在了一起,白龍乃是大燕正朔,所以他們認為白龍一定能贏,所以如今迫不及待開始示好白龍。
要讓朝廷與赤蛟血戰,最后兩敗俱傷,然后白龍從容收拾大局,他們再搖身一變,成為白龍麾下臣子。
南宮名延雖然知道,有一些人已經與白龍勾結在一起了,但未曾想到會有這么多人。
南宮名延目光看向大將軍,目光中充斥著憤慨,也只有這一位的身份,才能夠統籌一切,把一盤散沙的投降派,整合起來凝聚成一根繩。
南宮名延的目光如同實質,大將軍自然感受到了,但對此坦然受之,面無愧色,直接視而不見。
目光直勾勾的看著龍椅之上的陳帝,正等待著陳帝做出選擇。
赤蛟北上,朝廷要人掛帥出征,那么就必然是自己。
大陳已經陷入死局,就算是陳帝不允,那么這么多官員支持自己,大陳立即就是分崩離析,可支持自己的話,那么自己與赤蛟血戰,最后還是會被白龍撿便宜。
除非與赤蛟聯手,先斬了白龍。
但這是不可能的事情,白龍與赤蛟一南一北,已經被大陳隔開了,赤蛟就算北上,一心與大陳聯手斬殺白龍,可大陳能夠放心嗎?
不怕赤蛟斬白龍是假,真正目的是順勢攻大陳。
而赤蛟也有憂慮,這和白龍不接壤,到時候斬了白龍,也是給大陳做嫁衣,霍州將會重歸朝廷控制之下,這樣此消彼長,大陳以四州之力,雷霆壓下,赤蛟怎么抵抗。
太多太多的顧慮,讓雙方不可能合流。
大陳覆滅,這是一件無解的事情。
大燕乃正朔。
合該執掌天下。
帝女天潢貴胄,統治萬民,合情合理。
陳帝目光環視四方,注視著一名名臣子,這其中已經近乎一半,主動站出來支持大將軍。
不要看沒過半,就覺得沒什么,實則這一個數字,已經是非常恐怖了。
很多的事情,總有一些官員不發表意見,所以沒有人能夠獲得百分百的支持率,甚至是因為各方爭斗,連一半朝臣的支持都不會出現,能夠有三分之一贊同,那就已經是聲勢浩大了。
如今已經快要一半了,白龍只憑借一個大燕正朔,就拉攏了這么多人。
要不是大陳立國百年,還有一些威望,如今怕是支持大將軍的人更多。
當然這也是大陳失去了冠洲和霍州帶來的后果,要是二州不失的話,那么如今支持大將軍的人會更少。
大陳一共五州,如今丟了兩洲,將近一半的領土了,再加上剩下的兩州也不安穩,上界之人肆無忌憚,直接丟棄了禮儀道德,化為了純粹的邪魔,搶奪靈器,霸占靈田。
陳帝抬手間一抹嘴角,卻是暗中吞服了一粒丹藥,感受著靈氣的擴散,滋潤著干癟下去的血肉,陳帝這才有了一分生氣,不復死氣沉沉的樣子。
非是自己無能,而是蒼天棄陳。
要是自己沒有陷入反噬,正值春秋鼎盛,何至于這么多人生出異心。
陳帝最后目光看向大將軍,這一位已經背叛了大陳,大將軍目光如刀,銳利的目光與陳帝對視,分毫不讓,根本沒有任何懼怕。
二者對視半響,陳帝心中怒火上涌,正在不斷沖擊理智,真想直接砍了大將軍。
但陳帝最后克制住了,前不久派遣去冠洲的大仙師,卻是已經死亡了。
這和坐鎮冠洲那一位不同,這可是太祖養子,輩分極高,同時實力強大,這是大陳宗室的定海神針之一。
沒有想到竟然死在了冠洲。
冠洲那一位大仙師有問題,這非常的棘手,代表著竇逆也是有筑基修士的。
朝廷損兵折將,實力一降再降,如今經受不起內訌了。
自己唯一的機會,就是御駕親征。
把如今征召的大軍交付給大將軍,那純粹是肉包子打狗有去無回。
沒有了這最后的力量,那么大陳就算是亡了,所以如今誰能夠壓制大將軍,控制住軍權,唯有自己可以。
陳帝心中有了決定,沒有任何猶豫,直接開口講道:“竇逆連下三郡,威震天下。”
“祭天稱王。立下龍柱,非是一般叛賊可比。”
“我大陳已經經受不起任何的損失了,不動則已,一動必須要全力以赴,給竇逆雷霆一擊。”
“所以朕要御駕親征。”
御駕親征?
這一句話說出,立即引起軒然大波。
那一些沉默,沒有任何言語的臣子,立即無法保持冷靜。
寂靜的大殿內,傳出了雜亂的聲音,猶如無數只蒼蠅,正在不斷亂飛。
大將軍冷漠注視著一切,心中念叨著御駕親征四個字,這不是一件壞事。
對于大將軍而言,如今只是要傾盡全力與竇逆決戰而已,至于勝負問題,那根本不重要,要的就是兩敗俱傷,削弱雙方的實力,這樣好給白龍創造機會。
要是自己統兵南下,肯定無法獲得朝廷所有力量,大陳宗室中還有幾名筑基修士的。
也需要留下一部分兵力,讓他們坐鎮火州,這樣不能全力以赴,敗亡的可能性不低,可要是陳帝御駕親征,足以擊潰掉竇逆。
這樣就算是朝廷獲勝了,只要北方霍州趁著朝廷虛弱南下,足以擊潰朝廷,奠定天下大勢。
所以大將軍不阻攔,也不阻止,只要不北上,其他任何結果都能夠接受。
沉默半響后,南宮名延沉聲開口講道;“正所謂千金之子坐不垂堂,陛下貴為一國之君,怎可御駕親征。”
“再說如今北方也有叛逆,占據了霍州,要是陛下南下,何人能夠抵擋霍州叛賊南下?”
陳帝講道:“朕親自南下后,會留下太子監國,借此抵御北方逆賊。”
抬手制止了南宮名延道:“這一次朕南下,老丞相與諸位卿家全部南下。”
“給竇逆雷霆一擊。”
南宮名延一聽,大驚失色,這北方豈不是不設防了,到時候霍州南下,那么大陳必敗無疑,還要開口說什么,卻是被陳帝的目光制止了,南宮名延克制住自己,打算等到朝會結束后,再勸說陛下收回成命。
大將軍率先應聲道:“臣支持陛下,傾巢而出,剿滅叛逆。”
“臣也支持。”
“臣支持。”
大將軍開口,自然不缺乏朋黨呼應,轉眼間滿朝上下大部分都已經支持了。
陳帝看向大將軍講道;“大軍早已聚集,事不宜遲,今日準備,明日出兵。”
“朕要在利州與竇逆決戰。”
“先除竇逆,再平北方。”
“退朝!”
陳帝說完后,直接起身大步流星離去了。
南宮名延見此后,連忙追趕了上去,大將軍見此一幕后,遲疑一下,本想也追上去,去聽一聽,但想了想放棄了,陳帝已經忌憚自己,有自己存在的話,肯定不會說實話,他們要等自己離開后才會真正交流,沒必要去當一個礙事的人。
南宮名延一直追到了偏殿中,這才成功攔截下來了陳帝,看見陳帝后南宮名延迫不及待的講道:“陛下南下,太子根本守不住火州。”
“到時候后方失守,前線必然士氣崩潰,到時候一觸即潰,大陳就亡了。”
陳帝咳嗽起來,很明顯人前裝作無事,已經耗費了陳帝很大的精力,如今精神較為疲憊,無奈講道;“前有狼,后有虎,繼續對峙下去,大陳必亡。”
“如今只有南下,才可以破局。”
“那一些大族當中,也有忠心者,把上界的情報告訴了朕。”
“北方白龍乃是大燕正朔,南方竇長生只是普通人。”
“但竇長生背后卻是有帝族陰氏,也是非同小可,所以這一次秘境中,是二虎相爭。”
“所以朕要是傾盡全力南下,北方霍州的這位周縣丞,是肯定不會出兵的,他會坐山觀虎斗,等到著我們分出勝負。”
南宮名延沉聲講道:“我們兩敗俱傷,竇長生勝利了,周縣丞肯定南下,大陳勝利了,還是會南下。”
“不論什么結果,我們都是首當其沖。”
“這完全是給周縣丞做嫁衣,老臣根本看不見我大陳的出路在哪里?”
“大將軍已經被拉攏了,以陛下英明,早已經看出,怎么還會上周縣丞的算計?”
陳帝又咳嗽了一聲,然后才繼續講道:“老丞相赤膽忠心。”
“也不是外人。”
陳帝目光看向四方,伴隨著目光注視,一名名太監宮女自動開始退開,轉眼間偏殿中就已經空空如也,為此陳帝還不放心,親自巡視四方,然后再用神識搜索一遍,這才緩緩講道:“這天下保不住了。”
“上一次老丞相說關閉天門,朕回去后仔細想想,這太難太難了。”
“所以朕打算舍棄了這天下,保住宗族不滅。”
“這天下看似很大,可實則對于上界而言,只是一個小秘境而已,要是能夠獲得上界身份,這不是什么壞事。”
南宮名延失望講道:“所以陛下也如大將軍一樣,直接賣了朝廷。”
“與上界勾結,為虎作倀,舍棄了萬民。”
“難道陛下不知,貴為帝王,犯了大燕忌諱。”
“地無二主,天無二日。”
“陛下必死無疑。”
陳帝搖頭講道:“朕本來也是這么想的,但是知道了上界情報后,多番驗證后,才知道大燕氣度恢弘。”
“其中眾多異姓王,昔日都曾經稱帝,但如今依然活著。”
“其他暫且不說,最近的就是那一位天荒王了,當初對方開辟大荒王朝,一度差一點讓大燕覆滅,但最后削去帝號后,如今不光是天荒王活著,其子嗣全部都無恙。”
南宮名延痛心疾首道;“老臣不知道什么天荒王,可光是陛下說的這句話,就能夠知道天荒王實力強大,有威脅大燕的本事,這等恐怖強者,大燕無法一擊必殺,自然不敢妄動,肯定要不斷加恩,借此麻痹天荒王。”
“以陛下的精明,怎么看不出這一點來?”
陳帝點頭講道:“天荒王太強了,自然是燕帝的眼中釘,肉中刺。”
“所以未來肯定不得好死,但我們不一樣啊。”
“我們太弱了,燕帝都不會知道我是誰,只要我死了,太子死了,最多再搭進去一個皇孫,余下子嗣將不會有任何的危險。”
“所以朕打算向老丞相托孤。”
“老丞相為人正直,乃三朝元老,貴為筑基修士,還有壽數近百年,這足以讓老丞相把朕的子嗣撫養長大。”
“一會朕把剛剛懷上子嗣的宮女,全部都交付老丞相,朕以秘法驗證過,全部都是男孩,足以傳承朕的血脈。”
“她們三位老丞相等到朕死了,然后從秘地領走,帶著她們前往上界大燕。”
“而太子和太孫,還有這一些皇子,大陳宗室,能否活下去,就要看他們的造化了。”
南宮名延看著陳帝,知道這是最后的手段了,陳帝南下肯定與人談好了,但陳帝明顯沒有相信他們。
“朕累了,離開吧。”
南宮名延嘆息一聲,轉身走到偏殿門口,這才低聲講道:“請陛下放心,老臣一定會把皇子養大成人。”
南宮名延說完后,就已經離去了。
陳帝注視著南宮名延背影消失,嘴中吐出了一口鮮血,血液已經蘊含著綠色,非常的妖艷,血液充斥著強大的腐蝕力量,地面開始消融。
一道火焰落下,劇烈開始焚燒起來,不悅的聲音響起:“這一口妖血,特征太明顯了,你要是暴露了,死了不要緊,可是要連累我了。”
一名生有獨角,牛眼豬鼻,相貌丑陋的身影,已經出現在了偏殿中。
對方妖獸人身,此刻環抱著雙臂,冷笑著講道:“你已經開始妖化了,再無回頭路,何必在意子嗣。”
“只要你能夠成功,完成血祭,打開妖門。”
“接引我界大軍入內,自可獲得大王賞賜,鑄就無上妖體,化為千年大妖。”
“不弱于元嬰修士,到時候想要多少子嗣沒有,再說妖族壽數漫長,伱安排離開這一些后代,都活不過你的零頭。”
“一兩千年福海桑田,就算是他們開枝散葉,可漫長時間之下,怕是這一些人后代都因為各種意外死絕了。”
陳帝一雙眸子,已經浮現出墨綠色,開始侵蝕瞳孔,沉聲開口講道:“多留一手,總歸不會有錯。”
妖族冷笑著講道:“你還是活的太短了,等你到了我這歲數,就能夠知道漫長的時光之下,后代子嗣那都是拖累。”
“一個個都是累贅,沒啥好處不說,還不斷惹事,給你樹敵,給你找事做。”
“全部都是寄生蟲。”
“算了,這都是旁枝末節。”
“開啟妖門,以此秘境為跳板,入侵幽洲才是正事。”
只要借助混亂,沖入到大燕之地,自己就真正安全了。
這大王也小家子氣,不就是吃了你兒子嗎?
非要弄死我。
不過這是過去式了,等到到了大燕后,占山為王,吃吃人,睡睡覺,這不比妖界整日打打殺殺來的好。
光是想一想。
就激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