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業,你也未免太自私了些吧?”
王興歡教授已經從院長位置上退了下來,可依舊是泌尿外科的絕對巨擘。
雖然無緣院士,可他依舊是中南醫院為數不多的太上老祖。
王興歡想了好幾天,才給方子業撥了電話過去:“之前我邀請你那么多次,你都不愿意接觸腎移植,這一次,為了你的學生,你直接放一個核彈到我們泌尿外科。”
下午七點,方子業正在長江邊上閑庭信步。
洛聽竹牽著方希言,方希言牽著舅舅蘭天羅,蘭天羅牽著他的老婆朱芷。
“爸爸,快一點,你都要掉隊了。”
“你們先走,我在后面跟著你們。”方子業道。
朱芷不是醫學專業的學生,是漢市大學中文系的碩士畢業生,目前是在附近的一個公司里當文員,比蘭天羅只小了四歲。
也是蘭天羅的“病人家屬”,她在陪自己父親就診的時候,與蘭天羅認識的,后來相親的時候又坐在了一起。
僅僅一年時間,兩人就走進了婚姻的殿堂,那一年蘭天羅三十一。朱芷二十七。
“王院長,你管這個叫自私啊?那下次我不來你們泌尿外科耍了,讓王院長您自己獨領風騷。”方子業開著玩笑,心情大好。
“那不行,方教授,你都已經開了坑,可不能挖坑不填。”
“這種人工腎配合匹配腎移植的手術,意義重大,供體者不必付出全部器官,受益者可以得到百分之八十的健康腎功能。”
“這一次,你的學生只是付出了兩個腎段,就讓他父親獲得了百分之八十健康度的雙腎,這種技術太有意義了!”
“一旦爆開,以后的腎移植領域,我們華國將屹立于世界之巔,那就再不是我們去國外訪問,該是國外的人來我們華國長期訪問交流了。”
這個技術,依舊是來自于微型循環儀的改良,不過是再度改良,被方子業團隊改良成了人工腎的模樣。
當然,耗材更貴,目前一顆人工腎的實際造價目前就在五萬美金左右。
但耗材的價格還可以降下來的,必然是前景非常光明的課題。
“王院長,其實就是剛好遇到了!”
“做課題不就是這樣么?遇到了就想著去做了,沒遇到的話,也不會有這樣的靈感。”
“不過這一次課題,還是比較匆促的,主要是我那學生的家長等不起了,否則的話,還可以再改良一段時間。”
“王院長,您也先別著急,您科室里的那幾位老哥,都非常給力,學得很快,也愿意學。”
“我也會毫無保留地教給他們的,我這邊手術多得很,您不必擔憂我拍拍屁股就跑路。”方子業道。
王興歡說:“我不是這個意思,子業,我是想問一下你,你怎么沒去申請院士候選了呢?你要不斷申請啊?別人才能看到你的誠意。”
“你應該知道,我們醫院太缺這個榮譽了。”
“這一次,正好是一個契機。”
方子業拒絕道:“王院長,我不去了,去了反倒不自由,就像是要作命題作文一般,我還懶得搞。”
“我的想法還是,等過一段時間,我就選擇去療養院全職,在中南醫院兼職。”
“我覺得,療養院里的環境,還更適合現在的我,想做課題就做一段時間,也沒太多醫療糾紛。”
王興歡的臉色大變;“那不行!”
“王老院長,我也只是給您說一下,我的合同早就到期了,目前也是一直續著的,您要是不同意的話,還要麻煩申請借調手續。”
“何必呢?”
“于做課題而言,在療養院里的氛圍的確很好一些,而且,目前恩市療養院的服務對象正在擴大化,不僅局限于特殊職業了。”
“可規矩還是與之前一樣,有專業的團隊負責病源,處理一切醫療糾紛,提供充足的科研經費,我們就只要踏踏實實地做專業,做科研。”
“只要技術到位了,就不怕其他的一切糾紛,便可以沉下心地安安靜靜地做好課題了。”方子業說。
“這是中南醫院里沒有的。”
王興歡沉默了很久很久……
“所以,子業你是不打算再走那一步了?”王興歡錯愕不已。
“不走了,王院長,非常感謝您這么多年的栽培,我也很感謝中南醫院這個平臺。”
“當然,我也不會遠離這個平臺的,我們之間的聯系也一直都不會斷,我也會一直在這邊工作的。”
“只要醫院不嫌棄,我估計就在這里待一輩子了,就是工作的時間轉換一下而已。”
“門診我也還是坐,就是主任的位置,因為工作時間的原因,可能得讓與唐教授了。”方子業說。
唐僿教授已經正高幾年,技術也學了不少,目前撐起一個科室是沒問題的。
方子業在新院區,就只保留一個專業組,由蘭天羅、揭翰二人輪流負責打理。
當然,這二人以后也肯定是要去療養院內長待的。
“方教授,你有自己的前途,我不耽誤你,但能不能和你商量一個事情?你把小胡留下來?”王興歡退而求其次。
他的確拗不過方子業。
方子業目前的影響力太強了,如果醫院里搞一些門門鬼鬼,方子業隨便去一個學術會議發個言,中南醫院就會被推到風口浪尖,至少戴一頂不尊重人才和自由工作的帽子。
會有太多的單位出面,替方子業來游說中南醫院,到時候就得不償失了。
而且,方子業在漢市這么些年,積累的人脈也是非常恐怖的。
就王興歡自己所知,目前鄂省省委大院里,至少有百分之二十的人,因自己的直系親戚欠下過方子業的人情。
人沒有不生病的,也沒有幾個人的親人沒有死于“重疾”!
重疾是相對的,其他人治療不好的,方子業就可以,這樣長年累月的人情積累,再加上方子業不想外逃,可謂是恐怖了!
甚至,王興歡還聽說,京都的權貴、魔都的商界巨擘,都經常找關系來找方子業做手術。
雖然只有方子業覺得值得出手的才去開刀,一些小病種都不予搭理,可時間堆積下來,大家都形成了一個共識。
那就是方子業不選擇出手的疾病,就不嚴重,預后也很可觀,因為方子業有這樣的診斷能力。
所以,哪怕方子業‘清高’,找他看病的人依舊約了很長,甚至療養院和中南醫院都有專人負責和搭理這種遠程求診。
“王院長,你這不是故意找我茬嘛?小胡是我的半條命了,你讓我把他留下?”
“首先你得說服小胡,然后再來說服我。”方子業可不干的。
胡青元,經過了方子業長達七年的調教,如今雖然才三十二歲,可已經足以獨當一面,堪比非常成熟的副教授了!!
這是方子業欽點的,學術、專業技能繼承人,誰都不能動的。
“方教授,你也不留,小胡你也帶走,是不是有點太過于自私了啊?”王興歡哈哈一笑,語氣隨和。
“王院長,我們又不是叛逃,我和小胡人都是中南醫院的,只是形式不同而已。”
“再則說,我們若有什么好東西,怎么可能不選擇留在老家呢?”
“肯定會留的,也會第一時間想到老家的……”方子業道。
方子業的根還在這里。
記憶等等,都留在了這里。
已經老了,還有兩年就到六十一歲退休的鄧勇,還有放棄了科研的袁威宏,還有很多朋友,還有正值壯年,重新成為創傷外科行政主任的韓元曉……
還有方子業的學生凌峰洸,因為敢學敢拼,也很努力,如今也是博士畢業,留院準備做住院總了。
“方教授,那你對后續的課題規劃,有沒有什么打算啊?”
“之前你沉寂了快一年,我還真以為你是躺平了,沒想到再出來,就放了個我們科的核彈。”
“不過我一直都是相信方教授你的。”王興歡道。
“也是有的,不過又是回到了我們骨科的手外科,目前,神經埋養術正式完成了動物試驗。”
“以后再行功能再造時,就可以通過神經埋養術進行神經移植了,效果非常不錯。”
“另外,我們創傷外科的團隊,對于骨缺損的治療,也有了新的想法,還有截骨矯形啊?”
“哦,對了,我們團隊目前對于已經截肢的患者,也有一些想法。”
“他們除了在手術后馬上行斷肢栽植術外,還有其他的辦法,都在醞釀之中……”
“不過王主任,有一個很抱歉的消息就是,頸椎C5以上節段的脊髓損傷,屬于是不治的禁區,患者連性命都難保,就談不上去研究了。”
“關于脊髓損傷的研究,擴展性的方面,也就到此為止了。剩下的,就是縱深面的繼續深入優化了。”方子業說。
“當然,我們團隊宋毅副教授之前研發出來的脊髓電位測量儀,可以繼續輔助于顱內因素造成的神經損傷。”
“當然,王院長,如果機會合適的話,我們可能會去嘗試一下延髓以上的顱內因素引起的全身癱瘓,不過也要機緣巧合才行。”
王興歡聽完,嘴角一陣陣蠕動:“方教授,你可真是盛產,精力也真好啊。”
就方子業剛剛給他說的這么多,足夠四五個大團隊搞一輩子了。
但在方子業這里,卻都是他們有可能往前繼續進發的。
這種高產程度的團隊,卻沒想著去搞一個院士的頭銜,也是讓王興歡覺得無奈之極。
可王興歡也不是不了解療養院與正統‘科班’醫學之間的關系。
不是說“科班”醫學不好,而是之前陳老院長走的路線,就是在‘科班醫學’的排擠之外。
一個中醫不疼,現代醫學不愛的中醫搞出來的療養院,能規規矩矩地按照常規的套路去走么?
就是邪修好吧,主打一個隨心所欲!
靠實力說話,其余的一概不談。
在有實力的情況下,國家當然也支持這種機構的存在和發展。
只是路子與國家更認可的‘科班路線’略有違背了。
“王院長,謝謝您的夸獎,我再去散會兒步,然后就要回去帶孩子閱讀了。”
“現在的我,每天的時間都還是排得滿滿的。”方子業主動掛斷了電話。
方子業跟上。
洛聽竹問:“師兄,王院長給你說了些啥?”
“PUA我。”方子業道。
蘭天羅轉頭笑道:“那你干他啊,師兄。”
“干干干,你就知道干!”方子業對著蘭天羅翻了翻白眼。
朱芷掐了一下蘭天羅,比較單純地說:“和姐夫說話注意點,不是在家里。”
聽到這話,方子業與洛聽竹快速往前走,拉走了方希言。
朱芷有點懵:“你看,你惹姐夫他們生氣了吧?”
蘭天羅聳了聳額頭,深吸了一口氣:“你確定是我嗎?”
朱芷歪頭,表情稚嫩且青澀,反問:“難道還能是我?”
與童話比起來,朱芷單純得如同一張白紙,與朱芷比起來,童話的心念則可以織兩條毛衣。
蘭天羅抓住了朱芷的手,又想起了一些往事,可也只是想起:“好,我以后說話注意點……”
“對了,朱芷,你確定你要辭職寫作嗎?”
“全職寫作可不容易哦?”
朱芷道:“嗯,上班要和那么多人打交道,太煩了。”
“特別是我們的主管,總是給我發一些莫名其妙的信息,我把他的微信刪了之后,他總是找我麻煩。”
“大不了就辭職了,反正我已經開始認真學習寫作了。”
“你不會不同意吧?”朱芷遲疑地看向蘭天羅。
她之所以辭職,最大的底氣還是蘭天羅掙得夠多。
蘭天羅如果不了解朱芷的話,會覺得她很茶,可蘭天羅是了解朱芷的。
算是赤子之心吧……
蘭天羅拉著朱芷追上方子業洛聽竹二人時,洛聽竹對方子業道:“陳大小姐是真的瀟灑啊,家里也不催婚,她又出去玩了。”
“她說她過兩天準備去南極,就沒網了。”
方子業認真地想了想,瞳孔驟縮:“2號好像是胡青元和李七汐結婚?”
“是啊?但陳希薟又不一定要回來。”洛聽竹語氣平靜。
聽得懂方子業意思的蘭天羅的目光也聳了聳。
可能這就是人生吧,真正可以一帆風順、念頭通達的人都不會很多,世人大部分都有遺憾。
沒想到,當年胡青元喜歡的‘豁達’陳大小姐,也對胡青元有好感,但那也是以前了。
“粑粑,粑粑,風好大,好冷啊,我們回去吧。”方希言跑了一會兒,忽然轉頭。
“好,我們回家……”
(全書完!謝謝各位書友的一路支持。)
完結感言和后記后面再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