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前科室里的進修醫生一共有四人,兩個跟著方子業,另外兩個則是跟著曾多勤與王宗凱。
下級醫院要送醫生過來進修,是要給醫院給錢的,屬于是自費學習。
從實惠方面講,張文鄰和朱全林二人選擇繼續留在新院區是更加劃算的。
可方子業并未全然答應,而是非常直接地道:“張教授,你留下來我是歡迎的!”
“不過朱醫生的話,我還是建議你跟著王教授一起回本院區!”方子業語出驚人,讓所有人都把目光刷向了朱全林。
畢竟方子業這么明確地拒絕朱全林留新院區,還是挺希奇的。
或吃瓜,或若有所思地看向了方子業和朱全林二人。
朱全林的表情略尬,錯愕抬頭,表情無辜,勉強笑容浮出但嘴角揪扯:“方主任,我是做錯了啥么?有的話,我改。”
方子業搖頭:“朱哥,并不是做錯了什么,而是我這個人比較實誠,我覺得你回手外科發展會更好一點。”
“畢竟,你也清楚,我們新院區這邊目前的發展規劃就是多亞專科路徑,這種路徑與你并不是特別適配的。”
朱全林是有天賦的,僅僅只是比熊錦環強了一點點,他如果專精學習手外科,是很有可能練出來真正的硬核功夫的。
可新院區這邊,講究的并不是單純的專科專治,而是橫跨了多個專科,需要學習的東西很多。
如此一來,朱全林待在這里分心學習多個亞專科的內容就不是很合適了,這會耽誤他的技術發展。
方子業接著看向很多人,道:“我這個人,向來是有什么就說什么。”
“朱哥,你也別怪我直接,這是我的肺腑之言。跨亞專科搞聯合病種,是需要比較高的門檻的,去單獨的手外科發展,對您更有利些。”
方子業這么明說之后,大家的表情就更加緊張了。
特別是方子業的那些學生們。
要知道,朱全林可是本院醫師啊,經歷了層層地篩選內卷之后,才得以留院。
可即便是朱全林,依舊被方子業判定為“不適合”聯合病種,那以后想要留新院區的要求得有多高?
曾多勤聽了,轉頭道:“朱全林,方主任這個人的為人你也懂的,他并不是不想和你世故,只是覺得不該和你人情世故,這樣會耽誤你的前程。”
“說話雖然是直接了些,可我們當醫生的,終究是要講究治病的。”
“方主任打算發展的新院區,就是作聯合病種以及大部分人都覺得難以治療的不治之癥,以此為根基,也是我們醫院骨科、外科的發展核心地。”
朱全林其實非常失望,可也還是很聽勸,強出笑容說:“那我就只能拜別兩位老師,老實回去了。”
“慧則展翅高飛,愚則承歡膝下…謝謝方主任指點了…”
朱全林也不是傻子,也算是個聰明人。
方子業如此點撥,自有他的視野和自知,自己若不信方子業,那就是屬于沒有自知之明了。
固然方子業無法預料以后的一輩子,可要不服方子業從上而下看到的“資質面”,去賭一個機緣,那是百中無一的幾率。
只是當一個手外科醫生,也可以是非常好非常好的醫生,已經可以滿足朱全林對于醫生的全部幻想,只是沒辦法像方子業他們那樣,放眼全世界,放眼行業內而已……
方子業趕緊打斷現場的氛圍:“朱哥,可不是這樣的意思。只是我一個小的建議,你也可以自行選擇。”
“而且你以后若是想來,我們肯定也是格外歡迎的……”
“今天的交班就到此為止,查房之后開始手術吧。”方子業選擇不糾結這個話題。
他不是針對朱全林,也不是說完全拒絕朱全林。
萬一朱全林爆發了呢?他也只能從自己的視野去評判一般情況下的朱全林能達到的上限。
畢竟目前的方子業,也算是看得到很多人的技術上限水平的,心里略有計較。
如果朱全林一直留在新院區,可能職稱上去了,但是能力沒跟上來,依舊是‘坐冷板凳’的份兒。
方子業不可能拿疑難雜癥去給朱全林無端練手。
一次兩次,十幾次都是情理之中。
一百次,兩百多次!
對不起,就算是得罪了朱全林,方子業都要把他趕走,臨床的手術學習不是這么搞的。
資質若是特別有限,真的不要禍禍病人了。
也是當了領導之后,方子業才慢慢理解領導的‘視野’以及需要考慮的大局根本。
為什么教學醫院里的入職門檻必須越來越高。
第一是資質設限,第二就是希望教學醫院里的技術水平平均更高,讓患者實打實地在技術層面受益。
至于入職之后的選擇,人性難測,絕對不只有醫療行業有人走岔了路。
說起來,方子業其實不太會當一個領導,目前會的,也就是比較根本的暴力解決。
能力強的人就留下,資質好的人留下,其他人則各自回到自己該去的位置。
方子業只能提供更多的練手機會,無法逆轉根本。
要方子業將一頭豬培養成優秀的骨科醫生,方子業也沒有這樣的能力。
交班結束后,方子業并未馬上帶隊查房。
而是笑著問唐教授:“唐老師,張教授既然選擇不走的話,那蘭教授你能不能給我留下來啊?”
方子業之前預算的是,王宗凱是會把張文鄰與朱全林都帶走的。
畢竟配合了這么多年,王宗凱用起來更順手些。
只是沒想到,王宗凱和朱全林幾人都選擇了讓張文鄰留下來。
唐僿沒好氣道:“方主任,你怎么這么出爾反爾,明明說好了天羅要跟我走的。”
“不干不干,說定了的事情,就不能反悔了。”
唐僿是必須要帶走蘭天羅的,因為蘭天羅真的很頂。
“天羅,你的意思呢?”方子業問蘭天羅。
方子業是說過了這樣的話,但同樣的,方子業是主任,主任就有主任的權限和威懾,并不是你唐僿不同意,我就必須要聽你的。
主任有人事分配權和優先選擇團隊組員的權利。
“師兄,你嚇唐老師干嘛呢?我去哪里不還是一個yixi么?”蘭天羅刻意地笑嘻嘻起來。
其實蘭天羅這也是試探唐僿,看唐僿是不是在單獨出去之后,就開始‘搞一言堂’!
唐僿毫不猶豫道:“方主任,你看吧,天羅也說你是脫了褲子放屁。”
“說起來是分一個組出去,TM的其實不還是一樣?”
“方主任,你好好看看我們團隊吧,這人擠著人的……”
“胡青元,你有多久沒做過手術了?”唐僿隨便選了一個人。
胡青元萌萌噠:“沒有啊,今天早上才做的……”
唐僿的表情一僵,他是真的會選‘對標系’!
毛筆趕緊憨笑道:“唐教授,凌晨來了個毀損傷的,我沒有處理經驗,就把青元喊了過來。”
唐僿趕緊找補:“凌峰洸,你多久沒搞過操作了?”
“是有很久了。”凌峰洸吧唧著嘴,即將博士三年級的他,壓力很大。組里面的操作入門都很高,他的技術還在練功房里吃灰,參與的也就是常見的清創縫合切開,乏善可陳。
方子業則看了看自己的團隊。
從前往后,層次分明。
唐僿教授、李諾副教授、秦葛羅副教授、蘭天羅副教授、揭翰副教授、宋毅主治醫師,住院總毛筆,新晉醫生待任住院總的蔣道虎,還有方子業唯一一個留院的學生鄒謙。
這就是方子業組里面的本院醫師了。
還有一大堆學生,比如說26屆的博士王大瀝、薛多鋅、凌峰洸。26屆的碩士竇宜霖。
27屆博士施星耀、方昊然;27屆八年制博士曹永良,27屆碩士曹禾……
這些只是方子業的學生,還有蘭天羅的學生、揭翰的學生、唐僿的學生、秦葛羅和李諾兩人的學生……
當然,還有兩位進修老哥憨厚地賠笑著,迎著方子業的眼神:“方主任。”
“方主任。”
這隊伍不可謂不龐大。
方子業道:“行吧,唐教授,那天羅就跟著你過去吧……”
“凌峰洸、曹永良,你們兩個也去跟著唐教授。到時候好好做事。”方子業選了兩個資質比較好的出去掙操作機會。
剩下的學生,方子業還是要帶在身邊看護著比較好,不然萬一出了問題,還得要自己過去掃尾的……
這么排布完后,方子業才帶著隊伍去查房。
屠龍少年終究是成長為了惡龍。
在查房的時候,哪怕是唐僿教授都有點戰戰兢兢,生怕方子業問他什么問題。
不過好在,方子業還是給了唐僿教授面子的。
可每周五的教學查房,依舊是將秦葛羅、蘭天羅等副教授蹂躪得哭爹喊娘,唯獨揭翰一個人,可以與方子業偶爾玩一下理論對對碰。
大抵程序就是,方子業提出問題,蘭天羅等人解過程,而后由揭翰這位高手總結。
極限理論和大國手級理論水平的人玩一群‘4級’理論以及一群小卡拉米,不說是打穿新手村,也是玩得頗為盡興的。
查完房后,唐僿教授非常積極地點了幾個人下手術室。
博士們則是趕緊各就各位,該查醫囑的查醫囑,該審出院病歷的審出院病歷,該下手術室助手的下手術室了。
李諾大哥第一時間就找到了方子業,私下里建議道:“子業,下次能不能給你諾哥留點面子啊?畢竟我學生還有進修醫生都在呢。”
方子業搖頭,笑著說:“諾哥,那要不這樣?下次教學查房的時候,你來帶隊,你來問問題,我來答?”
李諾偷偷看了一眼自己的學生已經離開,這才放心下來,總算是一定程度保住了師父風度:“那還是別了,現在夠資格問子業你問題的,至少也要是個正兒八經的教授。”
“我問你問題,那不是送菜么?”
揭翰馬上解釋說:“李教授,我覺得師兄的提議也挺好,你問問題,師兄來收的話,更利于我們學習。”
“現在的程序是師兄問問題,我來收的話,則更利于學生們的成長。”
“我覺得我們可以換換身份。”
李諾道:“揭翰,你這個萬年老二沒當夠背景板是吧?”
揭翰是袁威宏的第二個學生,是二師兄,現在在組里面又是理論老二,老二就不是參考系了么?
“我覺得還好啊!”揭翰笑得是高深莫測。
李諾捂住了額頭:“你們這群變態,我也是倒了八輩子的霉,才摻和到你們組里來。”
“我要回家……”李諾帶著哭腔,逗比一般地出了辦公室。
誰都知道李諾這是在說‘假話’。
任何圈子都是圍城,城里的人羨慕城外的人,城外的人則是羨慕城里人。
李諾自是舍不得走的。
方子業以前也沒想到,靠老婆吃飯的李諾,資質竟然還頗好,臨床資質竟然可以和揭翰相當了,如今也是發展得順風順水,馬上就要和唐僿教授出去單獨帶組,也是超過方子業預定的門檻線了的。
揭翰目送李諾一陣,問道:“諾爺,晚上有空了一起去夜釣,明天周末。”
“好的!”李諾應了下來。
如今科研組和臨床組的節奏都已經慢定下來,并沒有再像很多年前那樣,為了課題沒日沒夜。
大家的年紀都不小了,之前熬得太狠,有時候還要交公糧,平時又累,實在是撐不住。
所以現在大家講究的是,隔日進組,十一點之前離開,課題組周末還有單休。
手術的話,則是每天排四臺,不能再多了。
“師兄,后天就周日了,京都骨病專科的年中會議你真不去啊?”揭翰討好般問。
京都骨病科的年中學術會議定在了5月23日、24日,方子業不打算去,讓揭翰和曾多勤二人代為“裝逼”!
“你和曾教授去不就可以了么?”
“記得客氣點,在外面可不能在科室里這么囂張了。”方子業提點道。
揭翰說:“師兄,我在外面一向很低調的好伐?”
“這一次的深水炸彈,估計又得炸翻至少半個會場了……”
“其實我倒是覺得,也沒那么有意思。”
細糧吃多了的揭翰,竟然覺得省級年中學術會議的裝逼都沒意思了。
“那好啊,七月份那個米國的學術會議,你去參加唄?”方子業很隨意地說。
揭翰又搖頭如撥:“不去,不去不去,去了還要裝慫!”
作為頂級教授,方子業還是很忙的,幾乎每個周末都有學術會議的邀請,也有飛刀‘會診’請求,不過方子業應會不多,飛刀也不算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