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卷
正文卷
“師爺,我師父他操作多久了?”方子業輕聲問李國華老教授。
目前鄧勇的‘情緒’看起來是不太好的,實則鄧勇在狂喜,他在享受此刻的狀態,如果鄧勇沒有精疲力竭的話,他還可以再繼續一會兒。
“聽說到現在已經有十幾個小時了,我們也是后才來這里的。”李國華這會兒的狀態可謂滿面紅光。
“子業,你給仔細看看,別搞出烏龍,則大起大落了。”
范進中舉不可怕,怕的是范進發現自己是在做夢,被打醒了,一切都變成夢幻泡影。
提前開香檳,最后輸得一塌糊涂的現實案例比比皆是。
方子業經歷過5級技能時的狀態,所以一眼就看得出來現在鄧勇是在那里‘玩’!
玩這種狀態,享受這種狀態。
持續十幾個小時的練習,也夠用了。
練習基本功其實比手術還要累,因為手術的操作是豐富多樣的,練習基本功時,則是相對比較單一的,重復的次數太多的操作不僅容易力盡,還容易精疲。
“師父,休息一下吧,這么多老師都來這里了,可以出去吃個宵夜什么的。”方子業以具體的事情,沖擊著鄧勇的心情。
果不其然,用鄧勇比較在意的合適的“人情世故”去沖擊現在鄧勇的狀態是比較有效的。
鄧勇抬起了頭,微微仰著,把即將擠出來的眼淚給癟了回去,一邊摘下手套,把手里的手術刀和鑷子放下:“師父,師伯,宏哥,不好意思,讓你們看笑話了。”
“時間也不早了,我們一起去吃點東西后,大家都盡快回去休息吧,我下次再設宴拜謝各位老師和老哥!”鄧勇雙手合抱,語氣正色。
“特別是宏哥,這么多年來,如果不是你的提攜,我永遠都無法踏足這一步。”
段宏此刻的表情有些‘精采’,變換了好一陣后,客氣道:“鄧教授,人生在世,機緣各不相同。”
“鄧教授能夠在我們創傷外科中的基本功得到如此突破,并非人力、物力集聚可予以簡單形容和概括。”
“若是如此的話,這種水平就不屬于稀缺,甚至會斷檔了。”
“恭喜鄧教授。”段宏伸出了自己略胖的小手,語氣真摯,只是眼神有些復雜。
段宏自己都只是將止血術提升到了國手級,可鄧勇卻無意中將清創術給提了上去。
這是他追求多年,一直夢寐卻不可得的東西。
雖然說,對外沒有人會覺得止血術做得好比清創術做得好略遜一籌,但作為行業內人,大家心里都有些逼數的!
可國手級這種境界,可不是自己挑選的。
哪一種基本功能夠跨過來,都是靠機緣,不是單純的資質影響。
機緣足夠,也有人可以大器晚成,一步飛升!
登堂入室的水平在國手級面前,終究還是差了很多很多的,不屬于同一個級別。
“宏哥,我們先出去吧…子業,源培,你們兩個幫忙收拾一下練功房,等會兒也趕過來…”
“對了,子業,你來的時候順路再拿幾瓶酒,我那里只有兩瓶,你先從你家里取幾瓶過來吧。”鄧勇交代。
方子業在洛聽竹的房子里是藏了酒的,聞言方子業點頭答應了下來。
鄧勇以及李國華等人離開,眾人看起來有說有笑,其實氛圍也變得頗為微妙。
李源培仔細審視了一會兒眾人離開的背影后,才道:“業哥,你發現了嗎?段教授和鄒教授兩個人的眼神很復雜。”
方子業點頭,他自是注意到了:“下山容易上山難。”
“真要下山的時候,沒有幾個人可以非常坦然的。”
“師父如今踏足了這一步,未來的時間都是巔峰期,我們中南醫院至少是創傷外科會迎來省內的最巔峰時期。”
“往后至少十年,如果同濟醫院沒有格外的機緣的話,恐怕會相對低調一些了。”
雖然說,易位是非常正常的人事變遷。
可只有當事人知道,有人來就有人走這種具體而微的體會。
方子業繼續道:“我其實早一段時間就看出來,師父隨時有可能跨出那一步。”
“只是沒想到會這么快。”
李源培低聲道:“沒有人看好師父的,師父在偷偷地練習基本功這件事,也沒人在意。”
“師父自己也說,自己就是在瞎搞……”
“子業你是怎么知道的?”
李源培自己都不知道鄧勇之前一直在默默地偷偷練習,方子業還很少在中南醫院待,他怎么知道?
“當然是看狀態看出來的。”
“師父可以隱瞞住他的去向,他做的事情,他隱瞞不了自己所處的狀態。”
“按照我的猜測,師父應該是在去年就已經開始默默地做這些了。”
“你想嘛,師父本就不擅長實驗,讓他長待實驗室,他能待得住?”
“后來,我回了中南醫院后,師父也來過手術室,那時候他的狀態就不一樣了,和之前不一樣,與別人比起來也不一樣。”方子業說。
鄧勇只是對外‘看起來’是靠著‘舔’,靠著段宏的投喂上位的,實際上,鄧勇的操作水平、真實實力也不算低。
按照方子業之前的推算,鄧勇的清創術基本功也是在4000/5000的水平,如果沒有機緣的話,這輩子就被固化在這里了。
4999和4001熟練度的區別并不大。
只是,鄧勇自己卻默默地跨出了那一步,那他當然開心了。
“袁老師也有些嫉妒了。”李源培提點道。
方子業點頭:“我師父本來就是一個直來直去的人,沒太多的心眼子。他也不會藏著自己的情緒。”
“其實如果不是念頭通透,是很難跨越到國手級這一步的,我不知道是誰告訴過我師父這件事,但這些年來,我師父一直都是這么在做的。”
“但肯定是有人告訴過我師父。”
“將這種心態的調節,一直都融入進了日常里。”
“裝逼的時候就狠狠地裝,喜怒哀樂,都表現得淋漓盡致,隨心而為。”
“可這其實一定程度,反而是圈定了他的發展!”方子業輕輕搖頭。
方子業的水平達到了6級之后,才徹底想明白為什么袁威宏要那么‘跳’!
因為方子業只有從達到了6級水平去回顧從4級水平到5級的躍升,到底需要哪些因素。
如果方子業非要對5級技能所處的境界進行一個名字定位的話,方子業可能會比較謹慎地將其定義為如意或者是隨意。
信手拈來就是它的代表,沒有固定的形式,沒有固定的操作手法,就只是一種境界,單純的水平!
可以隨意而為,甚至可以去模仿他人的操作。
而要到達這一步,比較重要的就是念頭通達。
方子業不處于這一步的狀態,因為他是靠著加點硬點上去的。
“為啥?”李源培撓了撓頭。
不過馬上,李源培又反問:“子業,你是不是想害我啊,你明明知道別人告訴了袁老師,會固化他的發展,你怎么還給我說了呢?”
方子業聞言,好笑地深吸了一口氣:“我!”
李源培當場把拿在手里的彎鉤給扔了,破了個大防后,鼓著眼睛道:“方子業,你不要看不起人。”
“王侯將相寧有種乎,有師父金玉在前,我未必以后不可能?”
不過,李源培說到了這里,又泄了氣。
鄧勇的‘資質’不好,其實也是相對的,鄧勇也是他們這一輩人的風云人物,他的資質在年輕時候是絕對不比王元奇差的,甚至比王元奇更好!
只是在后來,鄧勇覺得自己的天賦哪怕再努力,也無法突破前輩們取得的成就,中南醫院的發展不能單純再靠莽撞了。
所以,他才另辟蹊徑!
而后,就被人貼上了‘舔狗’的標簽。
哪怕是方子業也認可,鄧勇的資質比較‘一般’,沒有袁威宏那么高。
可李源培?
方子業是真的不好開口打擊他。
李源培略低頭:“子業,我知道,我自己很菜,可我也有擅長的點!”
“認識到自己的不足,坦然接受它,也是一種念頭通達。”
“方子業你不要覺得我們的課題組就目前這點事兒,我也對團隊有很多貢獻的。”
李源培這般解釋,就是怕方子業嫌棄自己了。
“培哥,從來沒有的事情。”
“你不要覺得我今年過年沒叫你一起吃飯就有心里想法,我連兩位老師都沒登門拜訪,我是真的抽不出來時間陪你們一起吃飯。”
“哪怕是我爸媽,哪怕是聽竹,他們也是在家里自己玩自己的……”
“等四月份,四月份我休婚假,休年假的時候,我TM請你吃一個月的館子。”方子業道。
李源培聞言笑道,重新開始收拾操作臺,搖了搖頭:“那不用一個月,二十八天就可以了,我給你省兩天的錢!”
方子業翻了翻白眼:“我缺你給我省的這兩天?我還給你加一天,我請你到五一!”
“對了,源培,我們那邊的課題已經正式步入正軌了,你該過來了。”
“這一回,我把我們醫院的院長,其他專科的教授、大主任都給你攏過來給你把玩了。”
“你可以好好理一理該怎么玩!”
李源培瞬間僵硬,喉結滾動:“啊這?”
“這TM合適嗎?”
方子業站直,語氣平靜:“我們醫院的創傷外科不只一個王興歡院長是教授,全國的泌尿外科也不只有我們醫院一個國家重點專科。”
“你安排的時候,他要是敢不聽的話,我TM就申請換一批!”
“你看他聽不聽!”
“不過?你要是搞不好的話,那我也沒有太多辦法,我也沒辦法幫你,只能給你搭這個舞臺了。”
方子業可不懂太多的團隊管理,方子業想得到的團隊管理也就是,給團隊里多拉人才過來。
然后分工為營,再進行重組。
實則,團隊管理里面的門道還有很多。
哪怕是請一個擅長管理的人,也很難管理科研團隊,因為這需要一個有醫學科研基礎,對醫學領域比較了解的人,且又擅長團隊管理才能夠管得好方子業的科研團隊。
不然就是門外漢指揮專業人士了,只會亂揉一塊。
李源培搖頭:“那還是不要這么莽撞了,王興歡院長畢竟還是院長,還是杰青、長江學者,該給的面子也是要給的。”
“就算他不愿意聽,也不能這么干!”
“對了,子業,蘭天羅有給你打過電話么?”
“我是說最近。”
方子業搖頭:“沒有啊,怎么了?”
“蘭天羅有些emo了。”李源培道。
“他emo什么?他還emo了?失戀了?”方子業反問。
李源培搖頭:“不是失戀,是你們課題組的事情。”
“蘭天羅說,他也其實就是占了身為數學系博士的便利,其實他在醫學上的天賦挺一般的。”
“他說,他的操作天賦不如胡青元,理論天賦不如你,也比不過揭翰。與洛聽竹比起來,也就差不多。”
“所以,他得承認,他雖然喜歡醫學,但他的天賦更擅長領域其實還是在自己不喜歡的數理領域。”
“這種天賦上的差距,并不是努力和投入時間就可以彌補的!”
方子業聽了,立刻破口大罵起來:“李源培,你聽聽,你聽聽!”
“這是人話嗎?”
“你聽了,你想不想打他?”方子業指著李源培,問。
李源培點頭,吸了吸鼻子:“如果他不是蘭天羅,不是業哥你師弟,還不是你小舅子的話,我就真動手了。”
“去啊!”
“現在就去,當著他的面質問他,他如果還這么想的話,你直接把他給我打一頓!”
“你就當著他的面問他,你李源培是不是都不配活在這個世界上,你李源培來學醫了,是不是侮辱了骨科這個學科。”
“你是鄧勇教授的博士,就是鄧勇教授的恥辱!”
“他回一句你打他一頓!”
“真的,等會兒你別去吃飯了,你就這么去。把他狠狠地抽一頓!!!”
方子業是真的有點惱火了。
這TM什么亂七八糟的。
哦,你們兩姐弟真是一個娘胎里出來的,洛聽竹的勝負欲那么強,你蘭天羅也一模一樣。
非得爭一個最高點,不是最高的就emo!
早晚抑郁了!
“那還是不至于吧?”李源培知道方子業不是諷刺他,只是覺得這樣的手段有些極端了。
方子業篤定道:“不不不,至于,你先問嘛,動不動手你全程看著來。”
“你怕什么啊李源培,我們都說了,你是負責團隊管理的,這種心理建設你該去做啊!”
“你就去質問他嘛!”
“哦,對了,你再把我那兩個博士也叫上,你讓蘭天羅選一個,讓他指出來,誰是個廢物!”
蘭天羅emo了,這是方子業從未想過的事情。
這只能說蘭天羅自己的勝負欲變態到了畸形地步,必須要把他打醒才行!
方子業自己去說這些話不行,因為方子業在很多領域都碾壓著蘭天羅,越是這么說,蘭天羅反而更加emo。
方子業喝了酒,不能開車,所以李源培是載著方子業回家拿酒了,再去了鄧勇教授請客的地方。
吃的是宵夜,所以李國華、熊志章以及鄒解放這些老教授都沒來場。
年紀大了,不方便晚上宵夜,免得不消化,所以就早早回去休息了。
但老教授們不在,鄧勇等人玩得更歡。
特別是鄧勇自己,方子業都還沒拿著好酒過來,他就已經有幾分醉意了。
此刻高調道:“真的,宏哥,我從來沒有想到自己可以到今天這一步,我就是運氣好。”
“撞了狗屎運,所以就誤打誤撞地進來了,可其實我就算是進來了,其實思路還是跟不上的。”
“我知道我自己的短板,我自己的天賦限制著我的一切。”
“哪怕我到了這一步,我也沒辦法徹底發揮這個水平該有的功能!”
鄧勇在自嘲,在自謙。
段宏摸著下巴,憨笑著回道:“那還是不至于的,有些事情,等你到了,就自然通融了!”
“目前你還沒有徹底掌控好,所以就沒有思路。”
“這種水平,去做臨床試驗,一做一個不吱聲,在臨床中對一些新的治療操作進行探索,一探一個舒服。”
“你真正上了臺就知道了,它到底有多好用。”
“子業來了,你就問他嘛,他知道的……”
“子業,過來坐。”
“子業……”眾人紛紛招呼方子業。
方子業連忙喊人:“宮老師,段老師,師父,劉老師……”
宮家和也來了。
方子業覺得自己和李源培之前在盤算鄒解放與段宏黯淡表情時,還是忘記算了宮家和教授這個變異因素。
宮家和教授加盟中南醫院,就是中南醫院創傷外科起飛的節奏,如今鄧勇又僥幸地走到了這一步,再加上一個方子業。
可以說,頂級戰力,中南醫院的創傷外科,不亞于全國任何一個頂級教學醫院了。
再加上有方子業這個異類領軍,創傷外科起飛就是眼前的事情,都不能說是早晚。
“方教授,好消息啊,鄧教授他也算是飛升成功了,這樣一來,我也算是可以功成而退!”宮家和打算將外科大主任的位置物歸原主。
他只是外來者,他來這里,只是為了跟著方子業一起做課題,只是為了重回療養院,并不是想在中南醫院里擔任什么行政大外科主任。
方子業聞言,忙道:“宮教授,您這話說得就好像我師父平時十分狹隘,竟然對您陰陽怪氣似的。”
“這本來就是您的,哪里來什么物歸原主的說法?”
“我記得我師父經常給我說的就是,要對宮教授您十分尊敬,并沒有說過宮老師您是占了誰的位置呀?”
方子業非常聰明地看向袁威宏:“師父,段老師有說過類似的話嗎?”
袁威宏搖頭,語氣干脆:“宮教授,您到如今的位置,實至名歸,鄧老師對您一直都是非常尊敬的。”
鄧勇也回道:“宮教授,您就別奚落我了。”
“我方才僥幸有了點小進步,你直接把我的梯子抽了,這不是讓段教授他們看笑話么?”
“宮教授,既來之則安之,您就安心地把這里當家,您就是當家。”鄧勇一連用了兩個當家,意思完全不同。
宮家和初來中南醫院,給當初的創傷外科帶來了最大的底氣。
鄧勇哪怕是心胸再狹隘,也不會明確表現。
更何況,鄧勇并不是這樣的人,否則的話,他把宮家和招過來干嘛?
把玩一圈然后得罪死?
特意樹敵?
宮家和其實也是真心想讓位的:“鄧教授,我對醫院里人生地不熟,現在各個主任都認不全,著實開展工作不方便。”
“而且,我目前的團隊比較單薄,也不利于后面的工作。”
“這樣吧,我先再待一段時間,以后我就給王院長去提議,我搞不來這個。”
站在宮家和的角度,他可不希望自己被中南醫院的太多俗事沾身。
他之所以來中南醫院,只是暫時的中轉站,以后肯定還是要奔著療養院而去。
如果他貪戀中南醫院的外科大主任,他來中南醫院干嘛?宇宙第一醫院不香么?
鄭大附一,綜合實力可比中南醫院強!
鄧勇和袁威宏幾人又繼續客氣了一番,而后眾人又把話題歸攏到了方子業這里。
這一頓飯,鄧勇是絕對的主角,可方子業也有些搶風頭了。
不過不管怎么樣,鄧勇都覺得如沐春風了的。
鄧勇有些醉了,所以在酒局散后,并沒有第一時間離開。
袁威宏則是親自去送段宏教授了,宮家和則是自行返回了,留給了鄧勇、方子業二人的獨處時間。
鄧勇滿面紅光,嘴角的大肉痣輕輕微抖,深呼吸著,目光柔和卻復雜,看著方子業,不知道是辛酸還是感動,還是說,有一種其他感覺。
鄧勇終究開口:“子業,師父已經做到了師父唯一期待能做到的,這是師父留給你最后的底線,不管你需不需要,我也都做到了。”
方子業微微垂首!
他懂鄧勇,或許不完全懂,但真的懂。
方子業平靜道:“師父,您不必為了去年的事情而愧疚。”
“若沒有您,我依舊是去年才可以畢業。”
“但有了您,我可以提前享受到畢業的待遇,這給我積累了很多經驗……”
“所以,真正論起來,還是有益無害的。”
“并沒有對我產生太多的影響,您不是在畫蛇添足!”
“其二,您不必覺得愧疚,您覺得我要是鄂省最好的學生,你就必須是鄂省最好的老師。”
“這世界上,沒有這樣的道理。”
“不是能力最好的老師才配得上最好的學生。是緣分!”
“師徒關系就是緣分。”
鄧勇聽了,認真點了點頭,然后又認真地問了一個問題:“子業,我問你一個問題,如果當初袁威宏可以帶博士的話,你會選擇我當導師嗎?”
鄧勇問完,認真看著方子業,眼神格外緊張。
方子業搖頭。
仔細想了想后,又飛快地搖了搖頭:“師父,哪怕您當初就有現在的實力,再面臨相同的選擇,我的答案都是不會!”
“還是那句話,就是緣分注定了一切。”
“人嘛,就是這樣,誰對我好,我就對誰好,誰待我以心,回以誠心!!”
“以前的方子業沒有很優秀,反而有點差,以前的方子業,配備的老師也不算是實力最強的。”
“可我的老師對我很用心!”
方子業說到這里,又抬頭了:“師父,可是,先用心和后用心,本質上差不多,只是時間上有先后。”
“這個比不來,也返回不了了。”
“這就好比,師父,如果讓您再選一次的話,您會在我考研的那一年,主動選擇我當學生嗎?”
鄧勇聞言,沉默了下來。
答案也很明顯,如果再選一次,以方子業復試后綜合成績最后一名的成績,鄧勇是給不了太多目光的。
成績光環、天才光環,這就是這個世界最基本,也最殘酷的運轉法則!
哪怕是父母,也只疼愛自己的孩子,不會對別人的孩子如自己孩子那般掏心掏肺。
鄧勇所答非問地道:“其實我們也有些像,不被很多人看好,可偏偏又有點爭氣。”
“以前的種種,我現在再回過頭去,也都不必在意,想來子業你也是這樣。”
“不管我當初有沒有選你當我的碩士,你也不會記恨我,因為那時候的我們,就是那時候的我們。”
“這世界上的一切因緣際會,都是緣分。緣分與很多東西有關。”
“與個人的能力,與個人的成績,與個人的經歷,還有特殊的機緣都有關……”
“說到底,那個時候的鄧勇,也只是個鄧勇,他沒得選,他如果不選擇去討好段宏這樣的天才,他都達不到十年前鄧勇的程度。”
“說到底,可能幾年前的方子業也只是方子業,方子業也沒得選,如果你沒有機會進入到袁威宏的門下,不是袁威宏的第一個學生,也就沒有現在的子業你了。”
“不是所有人都可以為你進行兜底,讓你念頭通達的!”
方子業愕然地看向鄧勇,眼神微妙。
鄧勇解釋道:“子業你不用意外,我們科室出了你這樣的人才,我多了你這么一個優秀的學生,我們會從頭到尾的研究你,是非常正常的事情。”
“我們不僅研究過你的現在,還研究過你的過往,研究過你的本科期間成績,我們還和你的本科同學打聽過你。”
“這都是正常的事情,因為我們會奢望可以復刻另外一個方子業出來,哪怕這只是無法完成的奢望,可我們也要敢這么想。”
“而我們得出來的答案就是,給你足夠兜底的情況下,不給你壓力的情況,你反而更加自在。”
“你是最適合處于自在狀態的人!”
鄧勇很聰明,至少在處理人情世故上,他是非常聰明的。
或許,袁威宏也給鄧勇提過,那篇文章的事情,可那篇文章,如今哪怕回過頭去看,也沒有人挑得出方子業的不是。
方子業都能有現在的成就,在碩士期間發一篇一區的論著,這是非常自然的事情。
沒發表才出了怪!
這篇文章給方子業兜底了,讓方子業可以心無旁騖!處于自在的狀態。
再結合后來的種種,方子業都是在沒有特別的壓力下完成了各種科研突破。
這是鄧勇他們的看法。
方子業則道:“師父,回顧過去只是為了更好地展望未來,我們都還年輕呢。”
“所以以前的事情也不用考慮太多了。”
“我真的很開心,因為師父您可以到這一步,這樣我就可以非常安然地做很多事情了,我們可以一起做。”
“不必外求于人。”
“您現在應該知道,我為什么會把一些東西給出去了。”
“因為我告訴了您,您知道怎么做,但就是做不出來,那種感覺會更加難受!”
“當想法與現實執行能力錯亂的時候,會使得個人陷入‘魔障’的狀態,我的師弟揭翰,他就是這樣的狀態。”
“他的很多想法其實很好,但沒有人可以將其落定于現實,那就是在胡說。”
“再好比,師父您就是師父您,如果我一直對您念叨,您為什么不是谷元東老院士,這樣只會讓您傷心,這也是沒有意義的……”
“但不管怎么樣,我們團隊目前!”
“如果把宮教授也算上的話?”
“呵呵。”方子業不方便放狠話!
本就無敵身,再握無敵兵!
鄧勇聞言,語氣一凜道:“你和宮家和教授挺熟么?他可以信么?”
方子業仔細地想了想,點了點頭:“師父,宮老師比您先到了這個境界很久,他也接觸過很多視野。”
“這些也只是世面的一種,所以宮教授的想法如今是比較純粹的。”
“他對什么主任不感興趣!”
“我們也都對主任不感興趣。”
“就如同,我記得是22年還是21年的教師節,您對我們說!”
“放眼進來后,還要放眼出去。”
“放眼同一屆同學,放眼全國同一級同學,放眼整個醫院,放眼全省,放眼全國,放眼同輩,放眼全世界……”
“放眼歷史,我們在任何學術領域,都是滄海一粟……”
鄧勇聽了,老臉猛紅,實在地答道:“我那時候只是在畫餅,我哪里懂什么放眼全世界?”
“哪怕是現在,我還只是個鄧勇。”
“對,我就只是個鄧勇而已。”鄧勇低頭重復了一句,抬頭看了看天。
“子業,不早了,回家了!”
“好,師父,我送你回家。”方子業攙扶起鄧勇。
鄧勇雖然只是個鄧勇,但鄧勇的全世界屬于鄧勇,鄧勇的所有,都屬于鄧勇!
方子業亦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