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卷
正文卷
“謝謝方教授團隊的基礎研究支持,之前調研的癌癥村事件已經另有眉目。”
周彥教授的話不多,淺嘗輒止。
方子業看完暫時站定,快速編輯道:“周教授,我只是提供一個思路,任務的完成人還是實驗室的一線人員。故此不敢居功。”
“方教授你要謝,實驗室里的老師們也要謝。”
“想要從茫茫多的未知成分和結構中尋到關鍵節點,沒有方教授你梳理線條還是不行的。”
“方教授今天要門診吧,我就不打擾了。”周彥的心思還頗為細膩。
方子業也就沒再多回話。
華國的癌癥村數量不少,原因未明者也不只有之前周彥教授框給方子業的那幾個。
調研中,如果未發現已證實的致癌物超標,那么就需要尋找新的致癌物,并且對其致癌性進行定格,到底是一類還是二類或者三類,這是公衛必須要做的事情……
這件事方子業的確沒有那么大的功勞,但也實在地幫忙梳理過,在主框架搭建上有一定貢獻,但都只是猜測,沒有任何實質性的數據支撐。
中午,十二點四十分。
方子業才送走‘上午場’最后一個加號的病人,閉合診室門后,方子業與林方忠二人抬起盒飯開始扒拉。
大概十二點五十分,有病人與家屬拿著檢查單嘗試著推開診室的門。
推門的吱呀聲響起后,林方忠回頭,方子業抬頭,兩人的嘴里掛著菠菜和才送進嘴里的辣椒。
八目對望后,是病人和家屬默默地關上了門。
吃飯最大的規矩,在華國是暢行無阻的。
方子業現在是門診的坐診醫生,并非急診科的值班醫生,按道理該享受準時吃飯的權利。
方子業繼續默默干飯,倒是林方忠立刻起身到了門邊將門反鎖上。
坐下后,趁著嘴里暫時清空低聲開口:“師兄,按照你這加號的節奏,一天恐怕要看六七十個病人。”
門診正常的工作時間就是七個半小時,上午的八點到十二點,下午的兩點到五點半。
一共就是四百五十分鐘。
六七十個病人,算上初診與看結果,至少也有一百來次。
每一次就算是用五分鐘時間,也得加班。
或許人次更多。
“林方忠,我現在的門診結構還是比較單一的,熟悉了流程,看起來就比較簡單。”
“如果是復雜的綜合型病種,那看起來更不容易!”方子業道。
林方忠沒再繼續回話,而是等扒完了飯后,才把點好的咖啡端上桌,清理好了桌子后,兩人各自后靠斜躺暫時休息。
林方忠暗笑道:“師兄,聽科室里的老師說,就算是看單一病種,功能障礙病種的閱片和診斷復雜性也很高。”
“鄧勇老師每次的平均看診時間都要在十分鐘以上。”
“所以,一天能看診的最大容量也就是四十個左右,有一次加號到五十個,聽說加班到了晚上的七點半。”
“還是師兄你厲害啊,六七十個號,一般下午六點就干完了。”
能進漢市大學臨床醫學七年制的,學習能力和思維捕捉力都沒問題。
橫向對比看診的時間,就能略窺兩人的實力差距。
也能比較客觀地猜測方子業目前的綜合水平。
“說不定是你師兄我看得比較毛糙呢?”方子業笑著問。
“那怎么可能?這種病種看得毛躁,師兄你都被投訴多少次了?”
“其實跟師兄你的門診,我覺得自己的閱片水平也有不錯的提升,但很多時候還是有些云里霧里,不夠通透。”林方忠主動給方子業說著自己的提升。
方子業的體感并不大,林方忠才進創傷外科,他的閱片能力短短兩三個月也就是從1級5/20提升到1級15/20左右。
都還沒提升到2級。
這樣的提升,在如今方子業眼里,真的沒太多區別。
不過該勉勵的還是要勉勵:“有提升就好啊,這樣就會覺得生活比較充實。”
“你現在的水平,比起我當年可提升得快多了。”
林方忠點頭,有些竊喜:“托師兄你的帶教,我在這方面的提升,的確比同一屆同學要提升得略快一些。”
“雖然在練功房里找不到提升感,但在查房的過程中,我自己能感覺得到自己看得到的結構會比其他人更多一些。”
“這還才兩個月。”
方子業回了中南醫院后,林方忠才開始跟方子業的門診。
兩個月時間,能夠拉開其他同學一截距離,林方忠已經很滿意了。
積累這種東西,就是要靠著時間和效率慢慢去磨,才能拉開差距。
雖然主要目的并非是拉開與其他人的距離,但拉開距離后的成就感回饋,會讓人有些著迷。
否則的話,林方忠此刻不與自己的同學比,反倒是與自己的師兄們比,那不是純粹找虐么?
“診斷框架的三大閱片術、查體、基礎理論,是醫學最硬核的基底。”
“臨床操作中,我們創傷外科的止血術與清創術,也絕對是最通用的貨幣,更提純點理解就是一般等價物。”
“這些節點,你再怎么花費時間去務實都不為過的。”
“而且,與理論學習一樣,你最開始要做到的就是記憶與初步理解!”
“如果你都記不住關鍵的解剖是什么,那你肯定閱不好片,如果你連查體術怎么做都不知道,那你肯定也做不好查體。”
“類比到外科操作中的清創與止血,如果你連做都做不到,你就無法體會它們可以在臨床綜合術式中的應用與目的。”
“所以,你也不要怪師兄現在不告訴你為什么在練功房里為什么要那么練,你就先跟著練,等到練好后,自有你體會的時間。”
“而且林方忠,現在你的機會還算好,等到我的學生回來后,可能你們就要均分跟診的時間了。”
方子業是一個說話很直接的人,不藏著掖著。
現在胡青元不在,你跟著我我愿意傾心而授,可以后,我也有自己的學生。
林方忠憨笑點頭。
談未來太遠,現下能跟著方子業看門診的機會就彌足珍貴,除了自己之外,鄧勇的其他學生都沒有這樣好的待遇。
一方面是自己爭來的,另一方面,就是方子業是自己的直系師兄。
下午,六點十分。
方子業將住院證推給坐在自己對面的青年:“你父親的這個情況,你不用糾結這么多。”
“如果可以通過吃藥就能吃好的話,那么我可以向你保證,我以后可能要改行了。”
“因為我所學的東西都變得毫無意義。”
“你不用糾結,吃藥肯定吃不好。結構性的問題,以目前的技術水平,是沒辦法通過單純的藥物進行改善的。”
“他的肌肉之間已經粘連,他的神經出現了卡壓,如果不予以松解術處理,肯定好不了……”
方子業讓林方忠把青年的父親帶出去后,說話非常直接。
青年猶豫好一陣,才道:“方教授,其實我也不想這么糾結,只是您也知道,我們都是普通的打工人。”
“您可能不知道,我為了搶你的這個號,我搶了快一個月,上周六才搶到。”
“您剛剛又說,我父親如果要預約住院的話,可能要一個半月,也可能要兩個月左右。”
“這時間也太長,太不固定了吧?”
“我都不知道那時候能不能請到假。”青年三十二三歲左右,比方子業稍大一些,也是懇切地說出了自己的難度。
方子業站起來,點頭道:“我也能體會,如果是我家人生病了總是要等,我也覺得煩躁。一切時間都不固定的話,會更覺得內心不安。”
“可問題是,我沒辦法給你一個特別精準的答復。你想的是可以精確到哪一天的哪一個小時,哪一分哪一秒。”
“這樣你好請假。”
“但是,醫學是不固定的,就好比你無法預料你父親的病情會發展到這么嚴重的程度,如果早知道,你肯定早就帶他來檢查了不是嗎?”
“如果早知道會如此,你父親他自己也可能在早年間不會那么拼傷自己的身體。”
“我們科室有一個預約患者的本子,上面的信息記錄都非常完全,大家都是這么預約的。”
“你說吧,我怎么可能會因為你困難,就提前把你父親住院和手術時間提前呢?”
“誰的家屬不用上班呢?”
“體制內的也要上班啊,如果來了什么緊急檢查,他們也腦殼疼得很。”
“我這邊有很多體制內的人打電話給我說,他們下個月要搞年度檢查、審核,希望我通融的。”
“我如果通融了他們,這個月就讓他們親戚住進院來,那之前九月份就預約做手術的普通人怎么辦?”
“我如果現在可以同意給你插隊,就有可能在好不容易排到你父親的時候,把你插走。”
青年聞言,嘴角一翹一翹,收好了方子業遞過來的病歷本、住院證:“方教授,您說當然是這么說,可其實還是有操作過吧?”
方子業笑了笑:“你去預約了就知道,我們醫院預約病人的本子上,每個人的前面都會有一個標號。”
“我們科室啊,每天都會把當日住院病人有幾個,是哪幾個標號錄制出來,發在公眾號和視頻號上。”
方子業給了對方一個監察的途徑。
青年還是意味深長地道:“但是,方教授,你們科室當日出院了多少病人,空出來了多少床位,我們是不知道的,不是嗎?”
方子業站了起來,愣神看向青年,不發一言。
青年覺得自己的話也有些太過僵硬,可能惹惱了方子業,便馬上玲瓏道歉:“方教授,我不是在故意鉆牛角尖,對不起。”
方子業則深吸了一口氣:“對不起倒不至于,我也要下班去吃飯了。”
“我不回答你剛剛的問題,是我沒辦法回答。”
“對預約住院病人的前綴進行標號,每天進行排布視頻發布至公眾號,已經是我能力范圍內的極限。”
“想要達到絕對的公平,個人能力有限。”
“而且說一句不太好聽的話,如果我的父母有病需要住院治療的話,我也會不惜一切代價地讓他們第一時間住到醫院里去。”
“因為那個時候,我不再是一個單純的醫生,我也是我父母的兒女。”
“順帶,我這一輩子都是從事醫療相關行業,就必然沒有掙大錢發財的機會……”
方子業不否認科室里依舊有本院的人或者同行會鉆一些空子,把自己的直系親屬或者旁系親屬塞進來。
但非行業內的人士,是你自己選擇了你的人脈關系網不在醫療行業內,你享受了獨屬于自己關系網的優勢,卻又想在其他層面處處追求公平。
那就有些想多了。
就比如方子業,從來不會說教育體制內的老師,可以直接把自己的孩子塞進名校,不需要考慮什么學區房。
比如自己老師的女兒,她就可以直接以自己師母的關系,不需要師父袁威宏去運營,就可以直接進入到昌區最好的小學和中學。
怎么了嘛?
青年聞言趕緊道:“謝謝方教授你這么坦誠。”
方子業說:“其實也不是我坦誠,而是我并非故意在給自己立什么高尚的人設,我只是盡我能力地在做一些事情。”
“而這些事情就是我的極限,所謂的大義凜然,絕對公平,那不是我們這樣的小人物可以考慮的。”
“您還是好好想一下,要么就去預約住院,要么就是按照您的想法,再去其他醫院,找其他教授試一試,看看可不可以通過中藥的調養,達到您預期的康復要求……”
方子業也知道自己和對方說得有點多了:“現在時間也不早了,我得下班去吃飯了。”
“吃完飯后,我還有個視頻會議。”
青年啊了一聲,很意外:“你們也加班開會啊?我還以為你們醫生每個星期只要坐一天門診班呢。”
這就屬于對醫療行業有一點關注,但了解不多,純粹靠自己臆想的人。
“坐門診這一天是接診患者,其他時間要處理住院病人的病情,做手術啊,評估術前術后指征。”
“再空閑時間,就是搞科研,自己學習啦。還有行政相關的一坨亂糟糟的事情,可能還要去給學生們上課。”
“你說吧,這些時間都需要調和,不放在周末又能放幾時去呢?”
方子業現在還沒有教學任務,畢竟他的主要檔案是在軍區療養院,被借調了出去。
否則的話,基礎醫學院絕對會給方子業安排一門課程任務,這也是方子業作為副教授必須要履行的義務。
畢竟享受了副教授的補貼。
青年帶著自己的父親往骨科大樓方向離去。
“師兄,晚上我有空的,您那邊需要幫忙么?”林方忠與方子業并行出門診樓時,手里拿著兩套白大褂,他擠出笑臉,努力讓自己看起來人畜無害。
“我辦公室就那么點面積,你過去了能幫啥忙啊?”
方子業側頭,讀懂了林方忠的心思:“好好地先搞基礎建設吧,不要怪師兄沒提醒你啊,就你現在的基本能力積累,比起我那看起來花里胡哨的學生都還差了有一段距離的。”
林方忠愣了愣,眼角外擴瞪圓:“胡青元他天天打游戲,還搞直播,他…?”
方子業雙手抱胸,步履安詳,平靜解釋道:“這些基礎的東西我可沒幫他,但你都這么看他,證明識人不能只看表象。”
“雖然我知道你們都很努力,也想幫著做事,可也要量力而行,并不是不愿意你們來幫忙!”
“現在我讓你上臺縫合你敢上、敢說不怕影響患者的手術質量嗎?”
方子業給林方忠作了一個客觀類比,并非PUA。
只講能力而不講學歷,絕對不是要世界上的所有人都圍著你轉。
“師兄,那你去忙。”林方忠懂事地不再糾結回答,而是招手與方子業作別,拿著方子業的白大褂回科室方向。
方子業看了一眼時間,只能一邊背著包走向實驗大樓方向,一邊再給自己點一份外賣。
點完單后,方子業便把電話打給了袁威宏。
“師父,現在科室里的任務排定下來了么?今天我還要和蘭天羅他們收束數據。”
“雖然姚正武教授的邀約可以不細心,也不好太不用心。”方子業開口解釋。
骨病科分會場的約稿在方子業的意料之外,但事情來了,多少要準備一點,以示對聽者與主辦方的尊重。
“嗯,好!”
“你的行程我會讓人發給韓靜宜,再讓她給你列一個特定的行程表。”
“哦,對了子業,我聽人說,你還給韓靜宜加工資了?”袁威宏笑著問。
“師父,漲了一千五,現在月薪六千,算下來工作日日薪三百,有五險一金。”
“小韓也有年紀了,而且做事也踏實誠懇。”方子業沒想到自己的師父會提起這個事。
“嗯,我就問問。”袁威宏回得輕描淡寫。
可方子業哪能不懂袁威宏,很快從等電梯處走向了樓梯間,細聲回道:“師父,那要不我去給小韓提議一下,再給她降點工資?”
袁威宏大小算個老板了,下面拖了一大堆的人,他與鄧勇這樣不懂科研的老板又不同。
現在,袁威宏應該也是想請個科研助理了,而他出手又不好太寒磣。
方子業與袁威宏同屬一個團隊,以后兩個科研助理必然會接觸,如果袁威宏給的錢還不如方子業,對方子業對袁威宏都不太好。
“算了,你師父也還沒有你想的那么窮。”袁威宏知道方子業猜到了他的心思。
之前找科研助理只是一個預想,但這一次的骨科年會,讓袁威宏意識到,自己目前必須要有一個專職的科研助理了。
提到這個,方子業謹慎思考了一下,才道:“師父,您要不幫著給鄧老師打個電話?”
“其實,我們大團隊,再給李源培配一個人是比較妥當的,不然他每件事情都要自己細節化,很耽誤時間。”
“可源培自己的資歷不夠,鄧老師對這方面沒有敏感度。不如以他的名義給李源培分派一個人。”
袁威宏當即打斷:“不是鄧老師沒有這方面的敏感度,是他不方便配一個助理!”
方子業瞬間啞然。
也是,以鄧勇的脾氣和行事風格,有些事情的確不適合被其他人知道他在做什么,否則就是給自己埋下的刺。
鄧勇的脾性,再怎么洗本質上就是葷素不忌,上不得正式的臺面。
“那就算了吧,師父,當我沒提這事兒。”方子業說。
袁威宏道:“你能體諒同學是好事,可想要單純以行政和管理的方式在科室里立足,李源培就必須要闖過去。”
“專科科室的專職行政,所有的醫院都從未出現過,他要開此先河,就必然要有自己獨特的能力和魅力才能正規化。”
“這不是靠誰體諒就能做的事。”
“哪個吃第一口螃蟹的人不需要吃苦和冒險?”
袁威宏接著又問:“對了,你那個化療的臨床試驗,一期的部分數據應該開始搜集了啊?”
“怎么樣咯?”
方子業道:“沒有想象中的那么完美,但好用。”
微循環化療方案第一周化療期后的一月數據與傳統化療的對比數據出來了。
肯定達不到理想的狀態,可也將傳統的全身化療方案踩在了腳底板摩擦了。
全身的副作用幾乎可以忽略不計這一點,就可以讓方子業高調宣布這是跨時代的“化療革命”!
只是吧,畢竟一期臨床試驗的化療藥物濃度沒有達到最理想的狀態,所以療效的預期,達不到理論中的那么完美。
只是比傳統的化療效果好了數倍。
理論上,則是可以通過化療,達到臨床治愈效果。
“那也可以了,科研嘛,就是一步一步往前推進的,即便走了捷徑,也不要想著一步登天。”
“更何況,傳統的化療是廣譜靶點,并非特異性靶點,因此想要達到最理想的狀態,還是要依靠新藥物的研發。”袁威宏回道。
“嗯,是的師父。”
“從60分到95分依靠努力肯定可以達成,但要從95分到100分,肯定需要天賦和機緣。”
“我們做的只是努力。新藥研發才最終定格的天賦,也是機緣。”方子業說完,又道。
“就不知道,師父您目前承擔的糖代謝相關的基礎科研,可以提升的天賦到底能到96還是97。”
傳統化療的療效可以有60分的話,那么通過改良傳統化療,建立微循環化療方案,最后理論上可以達到90分以上的成績。
想要到一百分,應該是不可能的。
即便是真的出現了靶向藥物,再結合傳統化療,也不可能到100分,只能是無限地去逼近這樣的理想狀態。
袁威宏即便是在骨腫瘤的糖代謝中,有重大突破,也沒辦法將腫瘤的治療最終療效達到99分。
這種客觀現實必須認定。
但能夠達到95分以上的治療效果,就已經是當前幾十年甚至百年來,骨腫瘤治療可以達到的上限,可以為骨腫瘤的病人,帶來救贖一般的期待。
“不說了,聽你畫的餅,我都開始慷慨激昂了。”
“你是搞醫學的,又不是搞煽風點火的。”
“好好做自己的事情吧,我這邊,暫時不用你操心太多的。一切都精進得比較平穩。”袁威宏道。
“好的師父,那我先上樓去了。”方子業掛斷電話,從樓梯步道中走出。
新規劃的骨科實驗室在二十三樓,為了保護好自己的關節,方子業是不會選擇爬樓梯上去的。
二十三樓都是骨科的實驗室,創傷外科有自己單獨的實驗分部,占據了三間實驗室。
其中,鄧勇負責一間,韓元曉負責一間,袁威宏負責一間。
綜合實驗室里有很多辦公室以及操作間,袁威宏所在的實驗室,有方子業單獨的辦公間。
雖然面積不大,卻也是方子業獨有的辦公間。
現在,方子業任的,就是袁威宏所在辦公室的副主任。
實驗室里還有其他人,但方子業并未去會議室,而是徑直趕向自己辦公室,關上門后,方子業就先提著花灑給窗臺前的綠蘿以及蘭花草灑了點水。
一邊看著掛鐘,還逗了逗綠蘿的肥葉,直到六點三十五左右,方子業才去洗手,一邊等著外賣,一邊打開了自己的電腦。
下午七點整,方子業準時拉起了微信討論組的視頻群聊。
蘭天羅、揭翰、洛聽竹等人紛紛上線。
方子業笑了笑道:“可以啊,每個人都有自己提神的東西。”
“不過聽竹,你是認真的嘛?右手咖啡左手奶茶!”
方子業緊接著又改了語氣:“你那里還有人啊?”
“嗯,陳希薟在這邊玩?奶茶也是她帶來的。”
“目前,陳廣白醫生在我們療養院里辦公,他沒有自己的別墅,還住宿舍里呢!”
“陳希薟來看陳醫生,他還有事,就臨時來我們這里坐一坐。”洛聽竹回道。
陳廣白雖然是陳宋的兒子,但他的專業能力吧,畢竟耽擱了那么久,著實距離想要單獨擁有一套別墅差了點意思。
陳宋可以欣賞吳軒奇給吳軒奇準備一套別墅,但陳廣白是陳宋的兒子,反倒是不好這么搞。
“你相信陳醫生會住公共宿舍么?山腳下不知道哪一套別墅就被他買過去了!”方子業笑著道。
廖鎵砸了砸自己的鼠標:“我記得我們是要開視頻會議,不是‘膩歪虐狗會議’吧?”
“能不能注意點形象?”
洛聽竹聽了,如今也不害羞了,大大方方地回道:“廖教授,開會也要有一個循序漸進的過程啊,上來就開始匯報,都不在狀態。”
“不過廖教授您實在著急的話,就由你先展示數據?”
廖鎵也有些不給面子地道:“我的意思是,今天參會的這么多人,除了你們兩個之外,其他人都是單身狗。”
“還是注意點。”廖鎵對這個身份非常敏感。
劉果雖是團隊成員,但不負責臨床試驗試點的駐守與數據搜集,自然今天沒有參會。
蘭天羅家的童話,揭翰的女朋友黃杉,那肯定也不會出現在視頻會議里。
“行,既然廖哥你催的話,那我們就正式開始吧。”
“廖哥,你資歷相對最大,你開個頭吧。”方子業道。
“人都到齊了,那我們轉TX會議吧!這里投不了屏,我展示不了數據。”
“今天有得忙,沒有凌晨一點我們都睡不了,別閑聊耽誤太多的時間。”
“會議廳我已經建好了,你們直接復制過來。”廖鎵建議得干脆果斷。
五分鐘后,廖鎵道。
“根據我搜集的京都幾家試點醫院的數據,第一周參試人員化療后的一月預后轉歸復查數據已經調取完畢了。”
“整體的化療質量還不錯,但也有一個變量因素。比如說京都人民醫院參試人員3號,她的化療效果與正常化療效果對比,僅有1.5倍差異。”
“我聯系了治療團隊,我們再一次細致的與病理科對接過,再次對病理切片進行了五次評審診斷,結果依舊還是支持骨肉瘤的診斷。”
“診斷沒有錯,化療方案也是標準化的,以下是京都人民醫院根據化療方案自行擬定的化療標準,劑量、種類等都沒有任何問題。”
“但效果,比起同組、同科室、同診斷的其他患者,都出現了斷崖式的特例,僅比傳統化療的療效,有百分之五十的提升,我們要對這個特異性的數據進行整理分析……”
“對于這個數據,我與治療團隊組,還有京都人民醫院的教授們,作了以下分析——”廖鎵開始詳細地匯報。
做學術和做科研,就應該是做學術和做科研的樣子,具體到細節,甚至具體到每一個數據,去分析對比,而不是侃侃而談。
這些細微到讓人腦殼痛的數據,就是方子業等人要處理的問題點,復雜且繁冗……
時間慢慢推進,十一點四十分。
聶明賢匯報和分析完自己的數據后,開始拍了拍腦殼。
長舒了一口氣,建議道:“我們還是對于數據匯報和特例分析預想太過于樂觀了。”
“今天最多再匯報和討論一組,不能再搞多了,否則腦殼會炸掉的。”
將近五個小時時間,預想的應該是至少完成五個人的匯報,可事實結果就是,就廖鎵和聶明賢兩人的數據搞完,大家都覺得有些吃力。
中場歇息的時候,洛聽竹那邊傳來聲音:“洛卷卷,我走了,你早些休息。”
“你說你一個女孩子,和一群糙漢子一起那么拼干嘛?睡個美容覺不香么?”
洛聽竹摘下耳機,起身去送。
方子業看了看右下角的時間,便道:“要不今天就先到這里吧,臨床試驗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
“我們不能為了追求進度,就什么都不管了。”
“也別再提一組了,明天我們再上線,繼續由我來匯報數據。”
會議開始之前,催大家快開始的廖鎵也點頭:“我覺得也可以推遲一點。”
“這幾天整理和討論這些數據,頭都快炸了,不能太操之過急。”
聶明賢等人沒有表態,意思就是,要熬也可以熬,不熬的話,他們都更傾向于去休息。
做科研需要有苦行僧一般的意志,并不代表要像苦行僧一樣鞭笞自己的肉體。
“那就休息吧。”
“別把腦子搞壞搞僵了,明天大家都多睡一會兒,我們下午才開始。”
“我明天在科室里還有事情要盤。”方子業說。
其他人也沒有覺得方子業矯情。
其實,在坐的眾人,年紀都不大,以前就只是覺得突破了下級醫師的階段,就會變得很清閑。
方子業是與大家年紀相近的人,等看到了方子業越來越忙,各種雜事雜糅得讓方子業都有些精疲力盡后,他們才知道,其實過了下級醫生的階段,也不可能清閑。
反而各種俗事一大堆,而且這些事,已經是方子業被優待過了,沒有那么多的行政任務、無關會議的煩擾!
“嗯,那就先這樣吧。”
“我明天也要參加臨床區血管外科組的病例討論,看看下周的手術要怎么做,還要收哪個病人。”聶明賢也開始吐槽。
廖鎵根本不慣著他:“兩位繁忙的大佬,請滾出清閑閑聊直播間!”
洛聽竹這會兒剛送人回,聽到廖鎵罵人,戴上耳機后問:“什么情況啊?怎么廖教授又生氣了?”
廖鎵道:“聽竹,你問問天羅和揭翰,剛剛是不是兩個人在這里裝.逼了?”
“我沒有造謠和誹謗吧?”
蘭天羅和揭翰二人同時點了點頭,蘭天羅道:“剛剛師兄和聶明賢大哥,都裝、逼了。而且還挺嚴重那種。”
蘭天羅說完,方子業與聶明賢兩位參會者就被廖鎵這個組織人員踢出了會議室……
兩人都離開后,廖鎵才穩了穩自己的情緒,開口道:“方子業與聶明賢兩個人的臨床任務也不小,我們以后開會的時候,還是要更加注重一下時間節奏。”
“科研時間線可以拉長,但不能影響到他們的臨床手術。”
廖鎵說完后,又解釋道:“我不是說你們幾個也和我一樣清閑,做不了事情,而是客觀分析,你們心里不要有想法啊?”
蘭天羅搖頭道:“廖大哥,當然不會。”
“什么年紀做什么年紀該做能做的事情,我們目前能夠在科研領域縱向深入到如此程度,就已經遠超同齡人了。”
“聶明賢大哥一直都深耕臨床,科研天賦也還不錯。”
“除了我師兄這樣不講道理的變態,誰能夠在這般年紀同時雙邊開花?”
“吳軒奇大哥也快三十六歲了,如今不還是多在臨床待著么?”
“能先做好一頭,才是正常人。”
廖鎵聽完這話,非常受用:“謝謝你們可以這么安慰我哈,不過我的短板我非常清楚,我已經很多年沒進過臨床了,估計這輩子都再進不去。”
“我自己也沒這方面的打算,行吧,收隊吧。”
“你們的未來很坦蕩,年紀也都還小,爭取加油。權衡好利弊,做到不后悔。”
廖鎵說到這,又瞇了瞇眼睛道:“其實我也沒有后悔。”
“廖大哥,能做到你這一步,還有什么可以后悔的呀?多舒服啊。”蘭天羅道。
廖鎵瞥了一眼蘭天羅:“你要是不造的話,你現在的收入和經濟積累,比我肯定更厚一些。”
“年薪千萬以上你都不看一眼……”
蘭天羅只陪笑,也沒后悔。
翌日,雖然是周日,可方子業依舊很早就起床了。
習慣晨起跑步是一個原因,另外一個原因就是,最近的科室很忙,還有一大堆任務要做,方子業也得去承擔起自己職責內的義務。
坐在老地方吃著熱干面時,方子業認真地翻看了昨天就做好的今日規劃。
第一點就寫明了劉煌龍的岳父。
第二點則寫著劉高波復查。
閉上手機屏幕后,方子業繼續大口吃面。
來到科室里后,方子業就第一時間穿上了白大褂,準備接受計劃中的任務摧殘。
可讓人沒有想到的事情是,在早上的七點四十分,都不到工作日正常交班的點,燒傷科的騰元貞教授卻突然造訪。
方子業與其在醫生辦公室的門口迎面相對。
方子業整理衣領的手僵在半空,正猶豫著該怎么打招呼的時候。
騰元貞教授先伸出了右手:“方教授,方便聊一聊么?”
騰元貞的資歷很老,只是比董耀輝老教授年輕幾歲,目前已經接近退休,是醫院里的老前輩。
方子業也伸手與之對握,道:“騰教授,您要我做的事情,我真做不來,也做不到。您可能是找錯人了。”
騰元貞愣神稍縱即逝:“我來找你問問我們燒傷科到底該怎么發展,怎么找錯人呢?”
“上次我來鬧過后,回去也與院領導層還有一些老朋友商量了許久。”
“最后還是來決定,問問方教授你,對于我們這樣的傳統科室的未來發展,有什么看法和建議。”
“我問了很多人,方教授不妨就當我現在是沒辦法情況下的死馬當活馬醫,給我一點時間?”
“我保證不打擾到你的其他正常工作!”騰元貞這一次的態度誠懇。
方子業聽完暗中無形中揪了一口氣,鼻腔忽然略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