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子業的雙目盯了一會兒，沒有再發現左側髂總動脈的分支系再有出血，輕輕地聳了一口氣，抬頭：“巡回老師，開的注射器到了嗎？”
舒氣歸舒氣，但不能太過興奮，更不能腦子一熱，不顧得手術的流程。
破口的止血雖然結束，髂總動脈夾閉后再通，在這個過程中是否產生了血栓，是否導致了下肢動脈遠端缺血，這是要必然檢查的。
為了救命，臨時的緊急避險操作，很多種操作都可以做。但每一種操作的后果，都必須演練。
自然，能夠想到這里，其實是方子業加點了血管外科的理論到了可怕的5級之后，自然而然想到，一般的非血管外科醫師，都不會有這樣的意識。
會潛意識地以為，TM的不出血了，以后最多截肢而已，命重要腿重要？
在患者眼里，各有論證，但在醫生的眼里，命重要。
為生命而努力是醫生這個職業工作的底線，也是一輩子的終極目標！
醫生會考慮你的職業特殊性，會考慮你需要保住腿去求學，去美麗，去工作，去賺錢養家。但，在醫生的視野里，你的命，比你的腿更重要，因為這是醫者一生守護的東西。
“患者腹膜后血腫也是活動性血腫，必須要切開后找到出血點，甚至可能還要行血管移植術處理。”
“也出血了。”很快，巡回護士回報。
作為醫者應該知道，髂外側動脈與靜脈回流，形成了一個閉環，在這個閉環的過程中，沒有太大的破口的話，就證明這一條閉環，幾乎不必管理，所以方子業此刻要做的事情就是，將髂內側動脈的分支系動脈，進行破口檢查！
方子業的思維靈動，也看出了之前鄧勇和韓元曉教授的尷尬，不再耍機靈什么的，低頭開始操作，且熟練吩咐起來：“韓老師，拉鉤靠斜下一點，這個位置有點擋住了我的視野。”
“辛苦，謝謝，那我們就放心了。”
他站在臺旁，踮起腳尖一看，此刻的方子業等人正在將止血鉗一一歸位，觀察血管縫合后的口子是否滲漏。
“你們科吳勇教授呢？”鄧勇知道，陸朝陽這說的是實話，如果明明自己知道自己沒把握的情況下，去貿然答應往雷池里沖，也是不負責任的表現。
巡回護士明白意圖，扎完后抬頭道：“下肢有出血！”
骨盆內血腫，分骨盆腔內活動性血腫和腹膜后活動性血腫。
嚴志名的目光，在方子業的身上閃爍不定。有非常多的疑問，但終究，這些疑問，最終都化作了不出聲。
之前做血栓切開保肢術，別人靠檢查做，方子業靠的是查體，這TM就非常不科學。
“可是？這腹膜后血腫我不敢開啊？！”陸朝陽面色驚疑不定。
患者的腳沒有受傷，因此沒有消毒鋪巾，器械護士說已經上臺后，方子業就讓器械護士再委托巡回護士給患者扎腳趾。
這個方子業的操作也蠻熟練，4級的血管縫合術，加上5級的縫合術，全力操針下，韓元曉教授和方子業后開始血管縫合術，竟然比嚴志名和鄧勇二人，足足多縫合了兩條血管。
米齊是本院職工，但他也夠資格，也絕對可以成為急診患者，因為他是華國的公民，他享受著同等的健康權。
方子業此刻掌握著手術節奏，鄧勇和韓元曉教授二人都未反駁。
要去腹膜后，打開開放性腹膜后血腫，必須要有一個成熟的團隊。
“好！”鄧勇點頭，又要對巡回說些什么的時候，嚴志名來了手術室里。
方子業的進步速度太快，如今不能很快跳出下級醫師的視野，鄧勇不怪方子業，因為方子業還是下級。但自己作為老師，看到了方子業目前身份與認知的局限性但不點撥。
你覺得你的命不如你的腿那是你自己對生命的理解。
基本上，醫學生本科期間的骨科學內容中，很多帶教的老師都會說一句話，骨盆內的活動性血腫，是站在生死中間了，往哪邊走，未來難料。
“一個教授在門診，一個教授在手術室做擇期手術。”陸朝陽也老老實實地回。
護士也就照做！
鄧勇的血管縫合術熟練度，最多就3級3、400熟練度。
縫合都結束之后，血管外科的人才姍姍來遲。
并非是住院總劉發明，而是陸朝陽主治，帶著兩個碩士研究生。
不開就是死，那么別說腹膜后血腫是外科的雷池了，即便是外科的禁區，也必須要闖一闖！
不闖，必死！
之前方子業在急診搶救室，現在止血了這么多次，完成了這么多的操作，全都是白費。
說完要走。
這雷池，非去不可！
現在，并不是出聲詢問的時候。
“欸，你們這血管都縫合好了啊，那我們就不用上臺了。”陸朝陽看完一愣，仔細認了認創傷外科四人，就看到了方子業的身影。
“年輕真好啊。”鄧勇出聲感慨，逐漸體會到了以前袁威宏給他訴苦的內容，仿佛完成了一個新的閉環似的。
“什么，你們要開腹膜后血腫？”陸朝陽聞聲，滿是不可思議。
創傷外科、脊柱外科、血管外科，原則上缺一不可。
“那就叫吧，我們正好先清理一下盆腔內的血腫，為等會兒破開腹膜后血腫做下準備。”鄧勇直接定下，抬頭問。
鄧勇道：“嚴志名你趕緊洗手上臺幫忙拉鉤，我要開始縫血管了。”
然后方子業再打開了右髂內動脈的止血鉗后，發現竟無活動性出血了，這代表右側的出血位置，僅有兩處，而且口子并不算小！
“在急診手術！臺上！”陸朝陽回。
主刀，是一臺手術的掌控者，但主刀未必要操作全場，關鍵操作結束后，就可以將一些不那么重要的操作步驟，放給助手去做。
方子業解釋一下，因為這樣的要求不常規。
“我出門打電話叫我們主任。”麻醉醫生并非萌新，聞言立刻開溜，知道這腹膜后血腫開放的兇險。
方子業緊接著看向兩位‘老大’：“師父，韓教授，現在我覺得……”
方子業則與韓元曉教授二人配合著，再來到了出血量相對較少的右側，右側的動脈性損傷，比左側更少，僅有髂內側動脈的分支破口最多！
方子業夾閉后，髂外側動脈的分支以及靜脈回流仍然持續，但未見明顯的血液滲流。
下一步，就是進行血管縫合了。
“這可以！”陸朝陽咬牙。
普外科、泌尿外科兩個小團隊此刻在做的腸管修補術、腎動脈修補術，也都終將是瞎忙活！
鄧勇充分相信方子業的判斷，因為方子業的這雙手，絕對是被開過光，做查體的時候，靈敏得一匹。
“患者目前的生命體征，容不得有一處活動性血管損傷！”方子業很清楚患者目前的處境。
“好，師父！”嚴志名放下手機，馬上出門，不浪費一字。
“我們科室的住院總，現在都還在隔壁的手術室處理臂叢位置的血管損傷。”
一個科室，三個技術很高的正高不得了了。
一個急診手術去了，一個門診，一個手術室，還能怎么辦？
“那就麻煩打電話叫一個副高過來，副高，能想辦法勻得出來吧？血管外科不至于這么忙吧？”鄧勇理解，但還是有自己的堅持。
方子業抬頭，看向陸朝陽：“不行，你們還是得上臺，這個患者還有腹膜后血腫！”
方子業縫合的血管質量，不必多說，上手外科的手術臺都綽綽有余，而鄧勇教授的血管縫合術質量也能夠打，滲漏出血這樣的低級錯誤并沒有出現。
方子業聽了，就低聲地解釋了一下早上急診診室發生的事情。
血管縫合術與止血術不完全對等……
下肢的血運也還算順暢，患者危機的第一步，就此解決了一半。
就是老師的不合格了！
“那師父您幫我把這些動脈和靜脈的破口縫合起來吧。”方子業笑說。
如此一來，方子業將兩邊的動脈系出血點，都已經處理完畢，該夾閉止血的夾閉止血，未破裂的血管，已然恢復了供血。
血管外科，必須來一個人，而且級別至少要足夠高，你一個主治，不敢參與沒關系。
韓元曉聞言照做，然后看著方子業細細檢查髂內側動脈，并且放進去兩把止血鉗……
“麻醉老師，現在患者血壓多少？等會兒開腹膜后血腫的時候…你干嘛去？”鄧勇說話間，那麻醉醫生往外跑了。
比如說創傷外科，鄧勇只做關鍵，其他的大部分操作，都是袁威宏幫忙完成。
所以，鄧勇相信方子業的判定。
鄧勇開始教學：“不用覺得，你現在是主刀，我們是你的助手，你直接說明你要干什么，我們可以幫你做什么！”
“其他人呢？”方子業的解釋，仍然說服不了鄧勇。
如果只是單純性的腹膜后血腫，在不清楚情況的時候，不能隨意地打開，但現在患者的情況耐受不住這么一個血腫的存在。
方子業道：“好，先不著急離開，伱在脛骨前中下位置再扎一針試試，這里是脛前脛后動脈分支供血區，如果這里也出血的話，就證明下肢的血運通暢得極好。”
骨盆后的腹膜后活動性血腫，則是手術的相對禁區之一，要打開這樣的局限性血腫，一定要非常慎重，因為這腹膜后血腫一旦打開，后果就是止不了血，患者最后因休克而亡。
手術室眾人：“……”
雖無語，但也紛紛面色變得極為嚴肅起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