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媽…啊！我要媽媽……”
方子業走向洗手池過程中，再一次聽到了小孩的哭鬧聲。
音色與之前在手機里聽到的一般無二，可與之前不同的是，現在的小孩鬧聲沒之前那么激烈，聲音更加低沉。
或許是孩子家長沒來，小孩在搶救床旁胡鬧并不是個事兒，因此有一個護士在哄：“媽媽在睡覺，睡覺時是不能被打擾的，小寶寶你叫什么呀？”
“你睡覺的時候，是不是也不喜歡被人叫醒啊？”
“等媽媽睡醒之后，肯定就會找你的好不好？”
“媽媽…我要媽媽……”
然而，小護士雖然不回答，方子業也得到了答案。
小孩子看到了方子業的恐怖樣兒，嚇得一縮，開始害怕起來，聲音加劇。把頭往護士的懷里一埋，本能畏懼：“媽媽…媽媽…”
方子業聞言舒了一口氣，不再說話，戴上了無菌手套后，就開始幫忙鋪無菌巾。
“我這邊浪費不了很多時間。”
“但據家屬說，他只想嚇嚇米教授，不是真的想砍下去。”
方子業的突然闖入，讓小護士和小孩子都一驚。
“我是創傷外科來會診的，你把小孩平放在床上！我看看！”方子業顧不得很多，直接將手套脫了扔黃色垃圾桶，然后直接拿了一雙檢查手套開始撕開。
“這下好了，心血管外科的急診診室，得暫停一段時間了，值班的人都沒了！”陳紅星說著，也是覺得真TM冤枉。
“其三，我的白大褂沾了血，現在扔到了急診科的洗手間這里，我不能穿它進急診手術室，哪怕是更衣間，你回去的時候，幫我收拾一下，謝謝！”方子業不待洛聽竹說話，就直接說了一通。
看到來人，胃腸外科的住院總陳紅星認出來人：“哦，是方總，那就難怪了。”
“家屬一來，你直接給他們解釋其中兇險，一般人，我不放心，他們可能解釋不清楚！”
小護士匆匆忙忙地跟著自己的金老師離走，走時還不忘回頭看了方子業好幾眼，這個兇神惡煞的帶血醫生，就這么直接沖了過來，沒想到……
“我這邊還要去急診手術室急診手術！我是創傷外科的總住院。”
“這都要急診開顱了。小孩的病史，一無所知，也沒有家屬。”
“我們黃主任看過…”
胃腸外科陳紅星和泌尿外科的秦元浩二人都搖頭。
“我這邊是神經外科住院總洪江潮，你們急診手術室是不是有個醫生剛剛接診了一個顱內血腫的小孩，他到底是怎么回事？知道外傷史嗎？”對方問的語氣很急。
也是覺得方子業的年紀也不大，這么兇干嘛？副主任醫師你都不放在眼里了嗎？
這小護士年紀不大，哪里經受得住，就有些委屈：“我們黃主任看過了說沒問題，他本來就嚇到了，你不要大聲好嗎？”
即便他母親現在的情況如同一顆被暫時壓制住的不定時炸彈，這個時間，方子業還是要浪費。
“金老師，金老師，快過來一下，這邊有個醫生非要孩子去照CT，小孩之前黃主任看過，讓我帶他在這里哄著，不去床旁胡鬧！”小護士看到一個護師匆匆跑過，趕緊招呼了一聲。
“你們誰啊？”巡回護士不高，但也摸不著頭腦起來。
“什么時候買的刀都不知道，米教授受傷時還在接診，毫無防備，下意識只能用手去接。”
叫金老師的人一聽，也是看到了方子業，方子業雖然側身對著他，但手臂上的血痂還是有點刺目。
“創傷外科的住院總臨時止血了，止住了最大出血量的動脈損傷，但要急診手術，現在患者的血壓臨時提升，但不是搶救結束。”
因此，方子業很熟悉每一種損傷常見的暴力能量到底有多高。
一邊鋪巾，回過神的方子業問陳紅星：“星哥，米齊副教授手受傷的事情，是什么時候的事？”
“腎動脈損傷，他也夾閉了？”緊接著傳來一個不可思議的聲音，聲音高調。
“檢查完后我就來了急診手術室，給不了你什么幫忙，不好意思，我這里還有個骨盆血腫急診手術，就不聊了！”
“解釋不了太多，小孩的瞳孔反射遲鈍，可疑有顱內血腫，馬上急診CT，我讓她帶過去，她不讓。”
心里神神叨叨默念：小鬼小鬼莫調皮，我也只能幫你到這里了。前面是鬼門關，不要好奇跑進去，拜托了。
陳紅星聞言一愣，抬頭略錯愕：“業哥你不知道啊，血管外科的米齊副主任今天早上左手被人砍了，現在應該還在你們手外科手術室啊。”
巡回護士在慌亂間，手術室里的電話響了起來，她正好開無菌外科手套上器械臺后，回頭摁下接通：“急診手術室3間。”
眼皮下抬，框內眼球略紅腫，臉上淚痕斑駁，呼吸的頻率和幅度略低沉。
這個小孩，他能做的就是這樣了，沒時間。
“我們黃主任看過了，說沒事，讓我哄著他，看過了！”小護士的脾氣倔強如牛般，看向之前大聲吼叫的方子業，格外不服氣！
“就是今天早上，昨晚米教授值班，一個晚上收了三個主動脈夾層，沒了一個。”
方子業已經是最快地速度沖到急診手術室了，但女人被送進急診手術室的時間，比他更快！
方子業問清楚她所在手術間后，里面傳來了陣陣吩咐聲。
“血管外科的米齊大哥，不是常規坐診嗎？”
“謝謝！懂了”對方非常冷靜。
若要人定勝天，逆轉生死，就必須把所有的出血都止住，把可疑的內臟損傷都處理掉，然后恢復供血，恢復吸氧，保證臟器的基本正常，才能夠讓她存活下來。
“問你話，這很重要，不是在和你開玩笑，他是不是哭鬧聲越來越小。”方子業問。
“此其一，其二，剛剛我們電話的那個小孩，可疑顱內血腫，不排除腦疝可能，你一定要來追查一下，他務必要經過神經外科專科醫生的會診，如果急診科沒有人打會診電話的話，你幫忙打。”
小孩對白大褂本就有害怕和恐懼，這沾了血的白大褂和單手，看起來著實有些恐怖，沒有見過世面的小孩哪里經受得住？
小護士都嚇到了，本能的身子一偏：“伱是誰呀？這里是抽血室，小孩沒受傷，我們科室里的黃主任已經看過了。”
“急診CT！我抱他去！”金護士直接奪走了小護士懷里的小孩，然后快步跑開！
“七點五碼手套。”方子業聞言，聲音很冷靜地問：“我到急診科的時候，怎么沒看到血管外科的人？”
但出于在急診科工作的本能，金護士的眉頭一鎖：“怎么回事？”
神經相關的評分她是必然要掌握的，自行翻了翻小孩的眼皮，就能看出來不對勁，小孩子冷靜得可怕，不像是一個正常被嚇到的小孩。
再拖下去，他媽媽那邊就不知道會演變成什么樣了！
跑到了洗手室，開始刷洗雙手。
洗完之后，快速擦干，然后開始打電話：“聽竹，你現在可能要來急診科幫下忙，這里有一個骨盆開放性活動性血腫的患者，擬行骨盆血腫清除術骨盆內多血管開放性損傷止血術。”
“創傷外科的住院總離開前，說是有腎動脈損傷，他也夾閉了……”
“還好，目前及時鉆孔開窗引流，應該可以避免腦疝……”洪江潮可能也知道方子業關心小孩，這么回了一句后，才掛斷了電話。
金老師聞言略步子開始錯亂，匆匆跑到小孩面前。
“他是不是越來越冷靜？聲音越來越小？”方子業問小護士。
方子業顧不得洗手，快速穿戴好無菌手套后，就往平躺在抽血臺上的小孩旁靠，掰開他阻擋的小手，直接翻開了他的眼皮。
“小孩子就算無端吃一次CT，比直接睡過去了要好。”方子業見到了有稍微懂事點的人，直接吩咐一聲。
“你誰啊？他是小孩，CT輻射那么大，你是不是聽不懂話？我們黃主任之前檢查過了…小孩子不能做CT的。”小護士開始大聲辯駁起來。
小孩的瞳孔可能比成年人更小，但他的瞳孔，應該是比正常小孩的瞳孔還要小。
方子業是創傷外科的，創傷外科的高暴力損傷病人非常多。
方子業冷靜地偏頭回了一句：“我也不知道，我是創傷外科住院總，給她母親會診之后，路過聽到小孩子的聲音不對，建議的急診CT，沒有任何有力病史。”
骨盆內活動性出血，活動性血腫的兇險幾率有多大，方子業清晰無比，如今自己要單獨面臨，沒有什么吳軒奇，沒有什么血管外科的高手聶明賢，只能自己去應對。
“金老師，急診CT，神經外科、兒科、胸外科和普外科急會診！”
小孩的拒絕和推拒力量雖然很大，但是他的反應，沒有正常的小孩那么靈敏！
不等答案！
“去，把他抱去急診CT室，照一個頭顱、胸腹部的CT。”方子業收手，對小護士吩咐。
“夾閉了，他說的…哦，他來了！”急診科的副主任醫師與手術室里的人交接時，回頭看到了方子業已經洗手沖進！
“浩哥，這就是之前血管外科的劉哥說的骨科方總。”陳紅星一邊進行快速地腹部、大腿前部的消毒，一邊對泌尿外科的住院總秦元浩介紹。
主動脈夾層這個病種本來就有那么高的死亡率，和TM坐診的米齊有什么關系？
你莫說是漂亮的、光宗耀祖的大學生女兒，你TM億萬富翁的公主遇到了這個，也是生死半開啊！
正這時，急診手術室的門再一次被踩開。
“他看過了我就不能看了是吧？放下來！”方子業爆喝一聲，聲音嚴肅且緊，這種剛硬，是從鄧勇教授那里學來的。
方子業正要穿戴無菌外科手套的手一頓！雙手直接將手里的無菌外科手套緊抓至其破開，狠狠地砸在了垃圾桶里后，再轉頭問巡回護士，聲音冷靜：“再開一雙七點五碼的手套。”
“右眼，對光反射遲鈍！”
“把他放平躺！”方子業心里立刻震顫了一下，當即加快了腳步，對小護士吩咐，聲調偏高。
“情況復雜嗎？”方子業不由多問了一句。
之前的臨時夾閉止血，屬于是應急處理，并不能改變根本，而且還有小出血點沒有完成，那么，那位小孩媽媽的命，就還只鎖在了鬼門關外。
“創傷外科和手外科是兩種獨立急診體系！”知情人秦元浩看了一眼方子業，開口解釋。
“或者是找急診外科診室里的值班醫生，讓他們幫忙打，就說是方子業交代的，那里的幾個大哥認識我，能幫上說話。”
“家屬覺得憤懣，就認為是米教授技術不過關，故意針對他女兒，他女兒今年還在讀大學，是家里的驕傲。”
說完，直接掛斷了電話，拔身就開始往急診手術室沖。
進了辦公室門后，方子業看到一個年紀不大的護士，抱著一個小孩子，小孩子吵鬧但不胡鬧，不掙扎，略低著頭，聲音微微低沉。
醫院里的血管外科，是有急診診室的。
“等會兒還要開放性止血，術前的CT還是來不及做了，只能是申請術中的床旁CT透視。”
方子業用左手開始打開了手機的燈光，撐開眼皮就開始進行瞳孔直接對光反射的檢查！
“左眼，瞳孔對光反射遲鈍。”
方子業聞聲，頭皮輕輕一緊，然后顧不得去洗手了，直接穿著帶血的白大褂，帶血的手肘，帶血的手套就直接往急診科抽血的辦公室方向趕去。
方子業這才舒了一口氣，轉身開始跑了。
孩子應該是與母親一起的，母親遭遇了這么高暴力的損傷，她孩子，一定不能輕易放過！
或許，急診科的醫生已經給他看過了，但方子業還是覺得，自己有必要再去看一遍！
即便沒看出什么，不過也就是浪費一兩分鐘的時間而已。
赫然是創傷外科的“大哥”們陸續趕來了。不僅有鄧勇，還有創傷外科的現主任韓元曉，兩大教授直接踩門而入。
先后各自將手機往置物臺上一丟，先后出門去開始洗手，顯然，這后面會面臨的是一場惡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