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威宏吞咽了幾口唾沫后，只能硬著頭皮往手術室里鉆。
股骨骨折切開復位髓內釘內固定術，袁威宏當然能做，而且做的質量還不錯，即便許久不做了，也不會比地級市醫院里的資深副主任醫師差。
然則？
在現在這樣的情況下，鄧勇教授轉交給自己，這明顯就是要自己承擔成噸的傷害呀！
袁威宏坐在了主刀位，看著方子業到一助位，一邊問器械護士要導絲，眼珠子一邊滴溜溜一轉，看向秦葛羅方向。
秦葛羅意會之后，趕緊擺手：“威哥，我做不了三級手術的。”
秦葛羅只是資深主治，沒有破格申請手術權限，當然不能主刀三級手術。手術臺上，絕對不能出現無一人有三級常規手術權限的情況。
這一天的手術結束后，方子業就去值班了。
“叮咚！”袁威宏的手機提示音響起了。
剛好走到骨科樓下，一個人拍了一下袁威宏肩膀：“欸，威哥，你低著頭，我差點沒認出你來。威哥今天的情緒，不是威哥啊？”
再無精簡的可能后，袁威宏就才硬著頭皮往下做下去。
嚴志名一開始沒意會，意外一聲：“啊？帶教？”
“嗯，我知道，我今年評了優青。我看了。”袁威宏開始了。
坐在對面的，若是自己的恩師則罷，可他是自己的愛徒呀！
就是怕手術室里的人手不夠，秦葛羅可以在旁隨時幫忙。
聰慧如威哥，不愧是威哥！
嚴志名立刻社會得一拍腦袋，成了懂事長：“是是是，你看我，都忘了！”
第五臺！
“復位很好！開始固定，子業，我們的配合，越來越好了呀。”袁威宏開始自我精神激勵。
這莫不是有點其他的關系，比如說有個好義父，會舔人之類的。
袁威宏接過了導絲，順暢地直接從股骨髁間窩開的口子一路順暢捅到了股骨近端，導絲戳著骨骼噠噠作響：“是啊，你說過啊，伱年紀不大，還老年癡呆了么”
袁威宏低著頭，從手術室走向自己的小電驢方向。
張子曦是韓元曉組的主治，與方子業的交情只能說是同事之情，相處的時間并不多，所以，方子業要第一時間就去接班值班，拿回自己的重任。
自然，只有兩個人的手術，還有一個好處就是，就沒有什么閑人，所有的操作都是一起完成的，所有的操作，大家都有參與感。
“都不好去克扣，不然顯得我像個壓榨人的地主。這么一送，就只能剩下三四十萬了。”
“骨科的。”
袁威宏只能眼皮跳動著說：“嚴志名，你不是說你在練功房里有帶教任務嗎？怎么還不去啊？”
“你給我說這個干嘛？”
“和創傷外科的保肢術有關，我們血管外科和創傷外科，若是可以強強聯合，這個課題可以搞啊。”米齊說。
今天，方子業的住院總班，并不是交給了秦葛羅大哥，而是交由了比秦葛羅更早的住院總張子曦。
“嗯，去吧。”袁威宏依舊一本正經。
“走走走！正好我們一起，去實驗室順路。”嚴志名不僅自己跑路，還特意把洛聽竹也領走。
“果然是屎難吃，錢難掙…齊哥，齊哥……別走啊。”
秦葛羅比袁威宏還小，他的崽今年才兩歲一個月大，幼兒園都沒上。
“你哪個科的？兄弟，發的文章分數這么高？”米齊還清晰記得當年的對話。
方子業就算如何一本正經的胡說八道，也沒有人可以戳破。不過就是改變了形式，把要教給袁威宏的東西，用袁威宏當年說過的話，側面闡述而已。
所以，方子業需要隨時操作，所以，方子業的操作結果，袁威宏也可以被帶飛……
袁威宏語氣平靜著胡說八道。
米齊聞言，馬上瞳孔輕輕一縮，伸手阻攔：“威哥你別掏！我開玩笑的。”
手術室里，沒有臨床組的其他醫生，麻醉醫生就是個骨科外行，巡回護士對骨科的操作不是很懂，而且中南醫院里的骨折手術很少。
“擴髓器，從7號上好11號。”在手術室里圍觀的人群都陸續離開后，袁威宏才又對器械護士這么吩咐。
米齊瞬間如遭暴擊！
嘴角趔趄了一陣，欲言又止。
“總共才九十萬，扣稅就扣了不少。”
“學生優秀了還得給勞務費，這幾十萬塊錢，我可能要分他三到四成。”
手術臺上，就只精簡地剩下袁威宏和方子業兩人。手術室里，也只精簡到只有手術組醫師兩人，麻醉組醫師兩人，手術室的巡回護士和器械護士一人。
袁威宏這個逼呢，也挺逗，就在旁邊聽著，當時就是不發一言，然后把完整的視頻錄制了下來，最后還和米齊掃聽，米齊有幾篇sci。
洛聽竹多聰明啊，聞言點頭，輕聲說了一句好。
方子業此刻卻很平靜地說：“師父，嗯，是的。手法復位學起來，效果還是很不錯的。我就是嘗試著撥肌腱輔助復位……”
“威哥這是怎么了？有什么痛苦，說出來讓兄弟們痛快痛快？”米齊在遇到袁威宏時，也是稍微有點威化餅干的意思。
袁威宏看了方子業一眼，聽出來了對方是在指點自己。
米齊即將升副高，但副高不是結束，甚至還只是高級職稱的最初起步，想要做出來自己的東西，就必須往科研方向靠。
袁威宏則問：“齊哥，我愁的就是這個，你說啊，我雖然拿了優青，但學生實在是太優秀了，花錢也厲害，我暫時都不知道該怎么辦了。”
“那你認識袁威宏嗎？”
袁威宏當然是在手術結束后，趕去了聚餐的吃飯地點。
袁威宏：“我創傷外科的哦，齊哥！這還是骨科大樓樓下呢。”
“齊哥今天不值班？”袁威宏知道米齊即將升副高，目前在急診科的急診血管外科診室值勤。
老牛有舐犢之情，烏鴉有反哺之恩！
手術間里的氣氛，被方子業歸匿于平靜，時光并不錯亂，手術室里的機械滴滴聲也變得規律起來。
只是，袁威宏換了自己的便服后，心情有點復雜、表情有點糾結，今天發生的事情，他需要一定的時間去慢慢消化。
‘逆徒’在欺師滅祖，而且已經開始‘反哺投喂’，袁威宏真的需要很好地做一下自我心理建設。
秦葛羅則笑著說：“威哥，如果不用幫忙的話，我也就先回去接崽了啊。”
兩年前的袁威宏，還只精通骨搬運術，現在的袁威宏，已經在為截骨矯形術而努力了，自己該幫還是得幫，甚至以后，還要為袁威宏做大段骨缺損的手術，在側輔助。
“威哥，這么搞就沒意思了啊，我其實是想問問，威哥你的那個學生有沒有空，如果有空的話，我打算和他做一個臨床課題。”
袁威宏點頭：“嗯，我知道，我自己學生發的文章我還不曉得嗎？BMJ，JAMAOncolog、JournalofThoracicOncology、還有一篇是CancerDiscovery。”
方子業又繼續說：“師父，您忘記了嗎，您之前給我說過的呀，骨折要做手法復位，需要……”
“我當年就是開玩笑的！威老師。”米齊馬上認慫。
器械護士趕緊說好。
“師父，您還說過……”
秦葛羅實在找不到理由了，就只能這么說。
但，袁威宏覺得這一幕，這一刻，非常膈應，仿佛是有荊棘扎滿了全身。
結果，袁威宏發表的一篇文章的影響因子，就足夠米齊喝了一壺。
袁威宏任住院總期間，米齊也在任住院總，只是米齊的科研積累不如袁威宏，所以目前還是資深主治，但也快升副高了。
袁威宏看了一眼，就把手機遞到了米齊的眼前：“唉，你看，報銷的科研文章獎金到賬了。”
“認識啊，很熟，就是我。”當時米齊就差點宕機。（初情請看二十二章）
“四月份科室對急診診室稍作改制，我們科是兩班倒，一個人還是扛不住，我這不是打算去接班么？”
米齊感覺自己受到了侮辱，提起拳頭，眼睛一鼓。
嚴志名馬上意識到，哦，原來是這樣的意思，袁威宏沒有鍋可以甩了，所以就要清場。
方子業愿意做這樣的事情，愿意做這個懂事長，而且方子業也知道，袁威宏如果手法復位術可以再精通一點的話，那么他對截骨矯形術這樣，在追求的術式，也會掌握得更加精純！
郁悶了很久的袁威宏開始了。
畢竟‘丟人’這樣的事情，只要沒人看見，就可以假裝沒有。
一直辦離職時，米齊和另外一個外科的兄弟正好討論到了骨科，結果米齊一聽骨科的袁威宏死了老師，科研積累也不算特別豐碩，竟然還能留院，就嬉戲了幾句，說什么血管外科的誰誰誰，那么多文章都沒能留院。
“聽竹，你也不是說有實驗任務么？”
袁威宏趕緊就要掏口袋里的手機。
“你說啊，他這么優秀，哪里來這么多錢給他投喂呢？愁啊！愁啊。”
米齊收回了自己的拳頭。
來人是同事，血管外科的資深主治米齊。
說起來，米齊當年和袁威宏誤打誤撞的相識，也算是誤會一場。
米齊此時哪里想回頭！這袁威宏哪里是心情不好了？
不過袁威宏卻回頭了，這科研文章的報賬到了，他還是得把幾個學生們召集起來一下，細細地分一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