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庫捏茲水電站,隨著李清明宣告任務完成,百余人的常規調查武裝隨即入場,水電站人員與設施在幾分鐘內便被全部控制,暈厥的特勤與薩溫一黨的尸體也被一并運出。
可怕的事情并沒有發生。經排查,這里并沒有什么自毀裝置,薩溫夫人從未想過要玉石俱焚,他們的一切武裝和陷阱都只為控制入侵的小股部隊,確切地說是為了得到李清明。
或許這也正是薩溫本人的意思,如果他真的失敗了,他最后的抉擇并非是與送上致命一擊的敵人同歸于盡,也并不打算帶著自己的一切陪葬,而是將一切留給勝利者,哪怕將他的寶藏搜刮一空也好,哪怕將他寶庫作為批判他的博物館也好,反正他已經失敗了,這一切已對他無關緊要。
沒人想到這樣一個強權一生的男人會在最后選擇寬容,從這個角度來看,人們貼在他身上的標簽或許并不應該那么絕對,他的獨裁,他的殘暴,他對敵人無底線的報復,對反對者不留余地的鎮壓,或許都只是他實現北境復興不得不采取的手段。
因此當他確信自己失敗的時候,寧愿將自己的一切留給勝利者,留給北境的未來,也不愿再為了復仇而妄殺一位北境人。
這也使薩溫和太多的北境領袖一樣,很難用簡單的是非對錯來評定,但毫無疑問,他已經成為了這塊土地歷史的一部分,千百年后這個名字將依舊令每個人澎湃。
當然,前提是那時候還有人。
水電站外圍安全區域。
李清明親手將波波夫和另一個不認識的特勤放進了救護車,并關上門目送車子駛遠。
經急救人員初步判斷,他們只是吸入了一些氣體導致昏迷,雖然劑量有點過頭了,但憑這些人的體質,只要送醫及時應當不會對內臟和大腦產生不可逆影響。
在這點上李清明難免心懷歉意,實際上波波夫的部隊是配有防毒面罩的,甚至還有應急氧氣瓶,只是因為李清明臨時起意的計劃而犧牲自己引蛇出洞。
波波夫并不喜歡這個計劃,但為了大局最終還是接受了。
畢竟。
北境人一向如此。
就在李清明看著救護車遠去的時候,身后傳來了安東平靜的問候。
“好久不見,夫人。”
回頭望去,薩溫余黨的尸體已經在地上擺了兩排,而安東正半跪在薩溫夫人的遺體前,拾起了她的手掌,輕吻著她的手背。
這行為有點怪,但李清明卻也無意調侃,只走至跟前輕聲道。
“她是個好女人。”
“也是薩溫唯一的女人。”安東輕輕放下了薩溫夫人的手肘,起身笑道,“也對,都擁有她了,還要什么別人。”
“那就別燒了,凍起來。”李清明指著遺體道,“世界早晚被秘境籠罩,給她個機會。”
“你是真不看新聞。”安東苦笑道,“別說她,這兩年任何著名人物的尸體都被強制火化了,尸體貯藏更是被立法禁止,除了少數法醫調查的情況外,太平間都只允許躺三天。”
他說著又望向其余余黨的殘尸:“不過你本來有辦法留下她,留下他們,不是么?”
李清明搖著頭道:“他們是忠誠的勇士,我不會讓林煥奴役他們,也無意讓你們生擒喂藥。”
“得了,你可從沒有什么榮譽感。”安東嘴角微揚道,“放任他們去死,只是因為沒有利用價值了,僅此而已。”
他說著又點了點自己的耳機:“各領域的人已經在線了,隨時準備聽取你的報告。”
“在這之前,凍起來。”李清明指著薩溫夫人的遺體道。
“……這是威脅?”
“是命令。”
“你真當自己是面壁人么?”
聽到這個,李清明卻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笑著指了指薩溫夫人平靜似乎還帶著微笑的面龐:“只凍大腦,這樣就不違法了。”
兩小時后,臨時會議室中,李清明遠程完成了他的報告,除了“藥”的事情外,并無任何隱瞞。
短暫的沉默后,秘境科學院的代表,首席研究員郝毅率先抬手發言。
“諸位領導、同仁,討論之前,容我先行為諸位介紹一下太陽磁場翻轉的背景。
“這并不是個罕見的現象,平均11年左右就會經歷一輪,屆時太陽活動會在短時間內變得猛烈,磁場將被打亂進而重組,最終翻轉,整個過程大約持續34個月。
“而眼前這一輪太陽活動高峰已經持續了兩個月,因此我們其實已經在翻轉過程中了。
“現在是四月中旬,這輪翻轉最晚會在六月底完成。
“如果戴小蕓傳達的信息沒錯,那時秘境將重新出現在我們的世界。
“此外,我們在23年前,最初秘境爆發的一個月后就已經研究得知,秘境爆發時刻正是上上次太陽磁極翻轉的尾聲。
“至于上次磁極翻轉的那幾個月,秘境爆發頻率和規模同樣也上升了100以上。籠罩了整個臨海市,或者說舊海市的秘境,也正是在那個階段爆發的。
“基于這兩個樣本,太陽活動與秘境爆發高度相關,已是不爭的事實。實際上這一輪太陽活躍期間,科學院也一直在密切觀測,并且高度緊張,相關預警也早就呈交過,只是沒有向社會公開。
“綜上,未來兩個月內,的確有很大概率發生秘境事件,我個人認為物資和防備工作現在就要即刻展開,在確保供應充足、準備充分的情況下,盡快向社會公開,必要的話完全可以展開戰時動員。”
短暫的停頓后,一個深沉的男聲傳來。
“兩年前毫無意義的恐慌,毫無還手之力的動員,將所有尖兵集中在一起拱手相送,還要再來一次么?”
“這是兩件事。”會議室內的安東抬手道,“退一步說,再來一百次,我也會在那時發出戰時動員,只有白晝那種級別的判斷,才有可能發出緊急疏散的預警。”
“伱已經暗示過太多次,不該放棄白晝。”
“這完全是明示了,先生。”安東笑道。
“那也容我明示你,我的前任已為此連降3個職級,你不必再在這里反復提醒我。”男聲幽幽道,“你倒也越來越像她了。”
安東并未答話,倒是一位女士接過了話頭,直視著鏡頭道。
“這里有幾個問題想請教李清明。”
李清明當即抬手做請。
女士則拿起資料一邊翻一邊說道:
“根據你的敘述,你用工匠的秘能將能量注入了圣杯,在這個過程中,你身上的攝像裝置因強大的秘境輻射而損毀了。
“也就在攝像裝置損毀后,圣杯里面出現了一張黃色的便利貼,向你傳達了秘境將隨著太陽磁極翻轉重臨的事情,接著便利貼就消散了,除了你沒人見到過。
“我想問的是,你怎么確定這是戴小蕓發出的信息,又有什么證據證明這個便利貼真的出現過,你真的收到過這個信息?”
“……”李清明看著屏幕頓了片刻后說道,“我是耐著性子才坐在這里的,再問這種蠢問題我現在就走。”
“好好好,抱歉,我不敢惹你。”女士苦笑著放下材料,向其余與會者說道:
“并沒有冒犯李清明的意思,我這里只是想提出一種假設,或許根本沒什么字條出現過,什么都沒發生過,只是李清明過于執迷于秘境才幻想出了這一切,畢竟他的精神始終處于高度污染中。
“當然,我絕沒有說李清明有欺騙我們的意思。
“我并不認為他是故意支開的沈劍和林煥,故意促成波波夫和特勤部隊昏厥,故意制造獨自進入寶庫的機會并將薩溫余黨殺人滅口,故意損壞了攝像裝置,從而得以隨意捏造情報欺騙我們,以達成他‘反去秘境化’,‘制造恐慌刺激秘境重臨’的狂熱目的。
“重申一次,我絕沒有這個意思!”
如此斬釘截鐵的發言后,她誰也沒看,這便繼續低頭看起了資料。
會場也再次陷入了沉默。
其實根本不用她說,每個人都能想到這層意思。
這一切都太精致,太巧合,太不可思議了。
圣杯里出現戴小蕓傳來的字條,稍縱即逝,這根本就是個無法推翻的完美的情境,李清明可以隨便說字條上寫的什么,從而操控未來幾個月的世界。
基于李清明一直以來的立場,他完全有理由這么做。
他的能力更是有目共睹,策劃這么一個場景并不難,大概從接到任務的那一刻就已經在策劃了。
能否相信他?
是否要讓世界像兩年前一樣再次陷入恐慌?
這對每個人來說都是個無法確認的問題。
但在此之前。
“西陸聯盟有個更優先的問題。”西陸聯盟的代表,一位棕發的男士抬手道,“我們不僅在問李清明,也請求東洲聯盟調查團隊回答——真的沒有薩溫遺體的任何線索么?”
“沒有。”安東代李清明答道,“如果他們有什么復活計劃,那薩溫的遺體一定就在這里,可我們把所有可能的建筑結構都探查透了也始終沒翻出來,結合薩溫夫人對李清明說的話,我們有理由相信他早已尸骨無存。”
“這才幾個小時就能搜查個遍么?”代表追問道。
“你可以懷疑我的忠誠,但請別懷疑我的能力。”安東似笑非笑道,“薩溫十幾年前就死了,北境也是,再沒什么坦克、戰艦或者鐵騎會進軍你們的疆域,西陸聯盟與其因一個久遠的幽靈而不安,不如抓緊時間好好考慮未來兩個月該干些什么,敵人在看不見的地方。”
“薩溫也在看不見的地方。”
“好吧,那你們最好也小心彼得一世、伊凡四世和卡捷琳娜二世他們,他們大概比薩溫還危險點,當然最危險的還是那位……”
“注意你的措辭!安東先生!這是外交場合!”
幽幽的男聲也隨即傳來了警告:“別說多余的話。”
兩邊這才收聲。
男聲隨即說道:“大洋聯盟代表可以發言了。”
“我們做不到。”一位頭發花白的大洋女士直直攤了攤臂,“兩年前的那次動員事件引起了巨大的民意反彈,政黨和總統都下臺了,現在只有‘去秘境化’是正確的,‘秘境威脅派’生存空間及其狹窄,即便我們愿意相信李清明先生,發動總統特權展開戰時動員,執行層面也不太可能推進,社會恐慌倒是一定會發生的,只是比起對抗秘境,我們先被民意彈劾下臺的概率更大一些。”
她說著又與西陸聯盟的代表一臉神秘地笑道:
“北境的故事早就結束了,季莫申科,就算有朝一日秘境歸來,薩溫真的出現在秘境中——我想他也不會比李清明先生更加有威脅。”
西陸聯盟的代表聞言微微沉了下臉,也便不再言語。
顯然,即便東洲聯盟慷慨地與兩大聯盟共享情報,兩位后者也依舊處于某種默契的提防中,畢竟東洲手里始終握著他們渴望卻又無法觸及的東西——李清明和林煥。
詭異的氛圍中,李清明終于挎上了背包。
“慢慢爭吧。”他打著哈欠向外走去,“走了。”
安東緊跟著起身:“我也暫時退會,安排一下李清明的事宜。”
待二人離去后,外聯盟代表也先后下線,會議很快轉為了東洲內部會議,眾人才終于放松了些許,展開了直白的討論。
“我直說了,李清明不值得信任,他的行為只為自己。”
“是的,為了能增加秘境再臨1的可能性,他愿意做任何事。”
“但從事實上看……李清明還從未做過真正天怒人怨的事,相反,他所做的一切都在保護這個世界。”
“那只是因為他恰好熱衷于清理秘境!現在情況反過來了,他要制造秘境!”
“往回想一下的話,所謂戴小蕓成為主宰,卻依舊忠于人類的事跡,也只是李清明個人的一面之詞吧?”
“!!頭一次想到這件事!”
“這的確太難以想象了……”
“或許這是李清明早就埋下的伏筆,有用的時候就拿戴小蕓出來說事?”
“他有這個動機……”
激烈的討論中,深沉的男聲咳了一下,所有人也都隨之收聲。
“足夠了,不必再拘泥于李清明是否說謊,這不重要。”男人隨之說道,“我們要做的是權衡利弊,相信他,做出戰時準備的收益是什么,代價有多少。否定他,維持現有局面的收益和代價又是什么,盡快確定這兩件事,兩小時后再做討論。”
眾人就此一一下線離會。
的確,拘泥于李清明是否可靠毫無意義。
政治的世界,唯有權衡。
會議室外,安東很快在樓道里追上了李清明。
“你離場比我預料的要晚。”他一面與李清明并肩下樓一面笑道,“這兩年你的忍耐力還真是提升不少。”
李清明哼了一聲,搖著頭道:“那個人說得沒錯。”
“什么?”
“你還真是越來越像白晝了。”李清明不屑道,“連追著我廢話的樣子都好像。”
“……是吧。”安東微微一晃,苦笑道,“你結過婚就會知道,更在乎整潔的那個人會不得不承擔起收拾屋子的任務,另一個人則會越來越不收拾。在安全局,曾經收拾屋子的人是白晝,我對臟亂差視而不見,可現在,不知不覺我已經收拾兩年了。”
“什么破比喻。”李清明加快了下樓的步伐。
“好了,別管他們了。”安東一邊追一邊指著樓上道,“他們會權衡利弊最終確定一個方案,不會是最極端的,也不會是最保守的,會先用一個平緩的方案試探,再一點點調整,你們東洲人做事一向如此。”
“無所謂。”
“那需要安排你兩位母親去相對安全的地方么?”
“嗯。”
“這不是還是有所謂?”
“廢話真多。”
“那就再給我兩分鐘,聽聽我的計劃。”
“開始計時了。”
“不管別人,你、林煥和沈劍要做好準備。”安東快速說道,“開始體質恢復,重新進行秘境演練,還有最極端的催眠耐受力訓練。更關鍵的,我要將所有你們這些人湊在一起,集成全部的秘境資料,思考和推演全部的可能,確保一旦秘境真的重臨,無論發生什么都在你們的預案之中,不需要任何臨時的思考和計劃,直接以最快的速度展開執行。”
李清明聞言終于停下了腳步,微微轉頭道:“你以為,這兩年我是怎么過的?”
“……所以?”安東呆呆問道,“不需要我提供資源么?”
“白給還是要的,鞏固沖刺一把倒也合情合理。”李清明穩穩點頭道,“不止是林煥和沈劍,所有立場和我相同的尖兵,都給我叫來。”
“這……似乎有些危險……”安東微微皺眉道,“不是說你危險,而是對上面人來說,你的這個行為顯得很危險。”
“總是這樣,有點煩了。”李清明搖頭道,“具體是哪些人總在制造麻煩,我明天就把他們殺了。”
“……我身上有監控,這些話他們都能聽到,你知道的吧?”
“當然,就是說給他們的。”李清明揚嘴一笑,拍了拍安東。
“所以我猜,現在沒有麻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