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幫到廠里的忙我很高興,其實我也沒做什么。”
蘇舸謙虛道。
馬副廠長擺擺手,“別這么說,你做的可太多了。我這次過來,是帶著廠里的任務來的。小蘇同志,廠里想邀請你兼職紡織廠的設計師,按月給你開工資,以后每個季度出一套設計稿,你看怎么樣?”
蘇舸沉默著,沒有說話。
馬副廠長有些著急,他原以為自己只要提出這個邀請,蘇舸肯定會立刻答應下來。
兼職掙一份工資,這對目前沒有工作,脫產學習的蘇舸來說,應該是非常具有誘惑性的。
可蘇舸卻沒回應。
馬副廠長趕緊補上一句,“廠里的意思是,每個月的工資和設計科的劉工一樣。你在咱們廠干了那么多年,應該知道劉工在咱們廠的地位,她的工資也是整個設計科最多的,每個月都能拿到一百多。”
蘇舸依舊沉默。
馬副廠長這下傻眼了,摸不清蘇舸究竟什么意思。
“小蘇同志,還有啥條件你盡管提,咱們可以商量著來。”
蘇舸這次終于開口,“馬副廠長,如果去廠里兼職,我只有一個要求,就是每個月不拿廠里的固定工資。”
馬副廠長驚訝,“不拿固定工資,那你想要什么?”
蘇舸笑笑,“我想拿提成。也就是由我的設計稿生產出的產品,每賣出一件相應地付給我一筆錢。賣的多得的就多,賣的少得的就少。也就是說,我想憑自己的本事拿工資。”
馬副廠長聽到這里,完全呆滯住了。
在紡織廠干了三十多年,他還是頭一次聽到有人好好的工資不要,非要拿啥提成的。
“小蘇同志,我看你還是再考慮考慮吧,兼職能拿到一個月一百多的工資,已經很高了。”
蘇舸微笑著搖頭,“我有那個信心,如果按提成來,我拿到手的只會多,不會少。”
馬副廠長沉吟半晌,道:“你提的要求咱們廠沒有先例,但也不是完全不能商量,這樣吧,我回去跟廠領導再討論一下,看看可不可行。如果可行,我再來找你。”
“好的,馬副廠長,那我等您的好消息。”
蘇舸站在門口,目送馬副廠長離開。
提成的事,她之前就在腦子里想過,而她之所以這樣做的原因,也是想試試紡織廠革新的決心到底有多大。
如果紡織廠的領導依舊默守陳規,連提成這件事都無法接受,那么即便她答應去紡織廠兼職,后面也很有可能會束手束腳,很多想法無法實現。
尤其還有以劉工為首的設計科在。
三天后,馬副廠長再次上門。
再見面,一看到馬副廠長的臉色,蘇舸就知道事情八成是不行。
果不其然,馬副廠長嘆氣,“小蘇同志,我回去把你的意思和廠里反映了,但提成這個事背離國營廠的宗旨,要是給你一個人開了先例,廠里職工肯定會提出意見,事情搞不好會鬧大。
你看,如果你實在不愿意在廠里兼職拿工資,要不你畫完設計稿,廠里一次性買斷,付你一筆錢,這樣可以嗎?”
蘇舸搖頭,“我的設計稿不買斷,只提成。馬副廠長,實在抱歉,我也想回廠里兼職,但既然連最基本的提成都談不攏,我看這個事還是算了吧。”
馬副廠長著急了,“哎,小蘇同志,咱們別就這么算了呀。你再考慮考慮,不用著急回復我。”
蘇舸正色道:“馬副廠長,想讓我兼職,我就這么一個要求。如果廠里不同意,我再考慮也是同樣的結果。”
馬副廠長又說了好半天,見蘇舸絲毫不為所動,顯然已經打定了主意,最后只得悻悻然離開。
晚上,宋盼娣下班回來,飯都沒來得及做,就跑來找蘇舸。
“我今天聽說,廠里為了你的事,領導們都吵起來了。”
“這話怎么說?”
蘇舸不明所以。
宋盼娣一臉八卦,“我也是聽廠辦一個干事說的,她說廠領導現在分成兩派,一邊想答應你的條件,一邊堅決不同意,說不能開這種先河,否則以后廠里工作沒法展開。
反正兩邊各執一詞,目前高廠長和馬副廠長是支持你的,剩下的廠長連同設計科,一起反對這事。設計科的劉工在會上都和高廠長叫板了,保證會設計出一款跟春荷系列一樣火爆的產品,最后高廠長才同意讓她繼續負責下一個季度的設計。”
蘇舸笑笑,“如果劉工能改變設計理念,順應市場潮流,也是件好事。”
宋盼娣憂心忡忡,“我不看好她,她一直那么自負,覺得自己是最厲害的。萬一下個季度她設計不出來賣得好的產品,真擔心回頭廠里又發不出獎金和福利。”
“你現在擔心也沒用,倒不如等著看她能設計出什么來。經過春節檔的失敗,想來劉工也會吸取經驗教訓的。”
蘇舸說。
“也只能如此了。”
宋盼娣無奈地說。
一個星期后,方大媽出院了。
她在醫院里住了差不多半個月,住的難受得很,總想回家。
可大夫再三囑咐,一定要留在醫院觀察,沒有問題了再回去。
方大媽只得聽大夫的,在醫院住了半個月。
本來大夫想讓她再住幾天,方大媽心疼錢,不肯繼續住,一定要出院。
出院那天,孫衛民借來三輪車把她從醫院里接回來。
方大媽回來,大院里的大媽小媳婦,全都上家里去看她。
方大媽的精神狀態比起剛住進醫院,好了太多。
看見大家伙兒,方大媽心情也好起來。
“在醫院里就盼著回來,醫院實在沒意思,住的又不習慣,哪有咱自己家好。”
“大難不死必有后福,方大媽您就好好等著享后福吧。”
一大媽笑著說。
方大媽也笑,“享福什么的我是不想了,再讓我安安穩穩活上幾年,我就謝天謝地了。”
說著,她用眼角余光瞥了一眼外面。
門口那里,孫衛民和方慧文站在一起,方慧文不斷比劃著手勢,在說些什么。
孫衛民在一邊,看得認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