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舸心里嘆道，可惜你們不知道，國營廠還真就是說倒就倒，倒的所有人都措手不及。
幾個女工的想法，代表的是整個國營廠里大部分職工的想法，如她師傅這樣看得明白的，是極少數人。
再過幾年，她們就都是下崗潮里的一員了。
送走杜秋梅和幾個女工，蘇舸想著師傅的事。
紡織廠還能堅挺個幾年，按照書里面寫的，要到八十年代中期才會轟然倒塌。
自己得提前給師傅謀劃好出路。
蘇舸琢磨開。
家里多了兩個小嬰兒，更加熱鬧起來。
盛銳和盛佳喜歡弟弟妹妹，喜歡的不得了，陸成澤也過來看兩個寶寶，還給帶了個大紅包過來，說是他爸和他叔兩個男同志不方便來，讓他全權代表。
陸成澤回去陸家一年，性子越來越沉穩，十三歲的孩子跟個小大人差不多。
盛銳和他比起來，還帶著一團孩子氣。
但兩人個子差不多高，都已是半大小子，盛佳也抽條了不少。
吃的營養好，三個孩子要比其他同齡孩子個頭高出許多。
蘇舸看到他們三個，心頭老大欣慰，有苗不愁長，說的就是這個意思了。
這天，蘇秀芬又拎了兩只老母雞過來，是她讓田永杰回鄉下，把自家養的雞給抓來了。
“小姑，你咋又拿雞過來了，家里的老母雞留著下蛋多好，我身體恢復得挺好的，吃得也好，營養跟得上。”
“多吃點總歸沒壞處，你這次可是一下生了倆，自己感覺不出來，但身體其實虧空可大了，要是不好好補，小心老了得病。”
蘇秀芬說著，把老母雞交給盛啟暉，讓他去收拾。
然后姑侄兩個坐在一起說話。
“有個事我一直沒跟你說，主要是正趕上你生完孩子，怕你聽了生氣，再影響到身體。”
蘇舸愣了下，蘇秀芬還從來沒用這么鄭重的語氣跟自己說過話。
“小姑，沒事，有啥你就說。是不是跟自由市場那邊有關？”
“對，蘇建興的媳婦，就是那個許蔓蘭，果然不出你所料，生意做不過你的攤位，動起了歪心思，好在被抓住了，沒弄出啥嚴重后果來。”
聽說是許蔓蘭搞事，蘇舸一點沒驚訝。
她早就預料到會有這一天，不然也不會提醒蘇秀芬去留意她了。
“她搞了什么事？”
蘇秀芬把許蔓蘭和羅香花往散裝餅干里撒巴豆粉的事說了一遍。
蘇舸聽著聽著，差點沒氣笑了。
這兩個還真是又蠢又壞，膽子也真大，竟然敢投巴豆粉，這跟投毒也沒啥大區別了。
還好攤位上的人都在時刻警惕著他們，不然后果不堪設想。
不過這次能一下子把她們趕出自由市場，算是解決了一個大隱患。
只是蘇舸發現了一個問題，許蔓蘭的女主光環，好像不太好使了。
或者說，她的女主光環在自己這里，不怎么好使。
當初蘇舸一直擔心許蔓蘭女主光環太強大，會影響到自己，所以盡量避開她。
自由市場實在避無可避，只能提點著些大家。
她本來還一直擔心，也做好了最壞的打算，沒想到許蔓蘭竟然自食惡果，就這么被攆出了市場。
“小姑，這次多虧有你們，重點要表揚何大壯，這個月末我多給他發一筆獎金。另外，許蔓蘭被趕出市場，搞不好她賊心不死，會回來打擊報復，得想個辦法讓她以后都別再出現。“
“有啥好辦法呢？我也擔心，也跟馬主任提起過，馬主任說讓幾個干事平時警醒著點，不準許蔓蘭和羅香花再回市場。可市場每天人來人往的，保不齊哪天就被她們混進來了。”
蘇舸點點頭，“我再想想，最好想個萬無一失的辦法來。”
忽地，蘇舸察覺到蘇秀芬正在偷偷看自己臉色，眼底還帶著擔心。
她笑了笑，“小姑，你干啥呢？是不是擔心家里人這么對我，我會受不了？沒事的，那一家人以前做的更過分，這點事還影響不到我。”
蘇秀芬的確擔心蘇舸，許蔓蘭和羅香花兩人，一個是她大嫂，一個是她親媽，換成別人真可能會接受不了。
蘇舸道：“我早就不把那一家當成自己的家人了，不論是許蔓蘭還是羅香花，都跟我沒關系。或許你會覺得我冷血，連親媽都不認了，但是羅香花對我做過的事，我一輩子也忘不掉。”
其實最主要原因是，她不是真正的“蘇舸”，對羅香花以及蘇家人，沒有半分感情。
對她來說，跟陌生人差不多，甚至還不如陌生人。
陌生人至少不會隨便害她。
蘇秀芬趕忙道：“我沒覺得你冷血，小舸你別亂想。你媽那個樣，也確實不配為人母，跟蘇家人斷絕關系是對的。”
蘇舸忽地笑了笑，“小姑，我好像想到好辦法了。”
“什么好辦法？”
“現在還不能說，等我再想想的，具體要怎么做，到時候你就知道了。”
蘇舸賣起關子。
蘇秀芬也就不再追問，自家侄女有主意，她說有辦法就真的有辦法，自己只管等著就行了。
出了月子，蘇舸一刻沒敢耽誤地回學校上課。
一個月沒上課，落下不少課程，多虧有董傲雪幫著記筆記，每周末都來一趟家里，把記的筆記拿給她。
用董傲雪的話說，為了幫她記筆記，自己連最喜歡的物理學教授的課都沒去聽。
上課第一天，蘇舸特意給董傲雪帶了一堆吃的，感謝她這段時間以來的幫忙。
“哎呀，你也太客氣了，不用拿這么多東西。”
嘴上這么說著，身體很誠實地把吃的都接了過去。
蘇舸抿著唇樂，“行了，咱倆之間的關系，誰也別跟誰客氣。”
“對了，還沒問你，最喜歡的那個物理學教授是誰？盛啟暉也在聽物理學的課，回頭我把他筆記給你拿來。”
董傲雪正吃餅干，聽見這話嗆得咳嗽兩聲，趕忙把嘴里的餅干渣咽下去。
然后小聲在蘇舸耳邊道：“我說的喜歡，不是那個喜歡，是那個喜歡……”
這么語焉不詳的一句話，蘇舸居然第一時間聽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