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大媽一張臉被說的逐漸泛白，一大爺卻不依不饒。
“這些年輕人為國家，為農村作出的貢獻，到了你嘴里，全都成了去受罪。我看你思想問題太嚴重，干脆和街道辦說一聲，明天你就去上思想學習課，不學習好了，別回來。”
一大爺這話，著實把許大媽給嚇著了。
去街道辦學習的都是啥樣人，那都是出身背景有問題的人，她好好一個工人家庭的，干啥要和那些人一起學習，丟不起這個人。
許大媽頓時委頓下來，說話也不敢大聲了。
“一大爺，我剛才說錯話了，哎，都怪我這年紀太大，腦子也不好使，嘴瓢了啥都往外突突，根本沒那個意思。”
“呵，你年紀大，能比我還大？”
一大爺眼睛一瞪，許大媽閉緊了嘴，不敢再說話。
正在這個時候，許家屋里忽地走出一道纖細的身影，面容蒼白，眾人紛紛看過去，竟是許久未見的許蘭芳。
蘇舸之前和許蘭芳見過兩三次，是在上班時候匆匆點頭打過招呼。
再次見到，蘇舸簡直快要認不出來她了。
許蘭芳瘦的已經不成人形，一張臉蒼白無比，身子瘦削到仿佛一陣風就能吹倒。
她整個人憔悴的不像樣，但頭發工整地梳在腦后，衣服也穿的整齊。
顯然是剛剛梳妝打扮過。
蘇舸總覺得許蘭芳的表情透著幾分決絕，有些不太好的預感。
果不其然，許蘭芳一句話沒說，只深深地看了周小康一眼，下一秒從衣服袖子里抽出一把剪刀，對準脖子就扎了下去。
她這一下又快又狠，所有人都沒反應過來，除了自她一出現，眼神就沒離開過她身上的周小康。
“蘭芳！”
周小康一聲驚呼，動作迅疾地撲了上去，一把攥緊許蘭芳的手腕，在她拼命掙扎下，把剪刀奪了下來，扔到了地上。
其他人這個時候才回過神，有人趕緊上前，將剪刀拾起來收好。
大家都被許蘭芳的舉動驚呆了，沒想到她二話不說就要自戕。
尤其周小康，攥著許蘭芳手腕的那只手，不住地發抖，嘴唇也發抖，好半晌才啞著聲音開口，“你怎么能干這種傻事？”
大顆大顆的眼淚從許蘭芳臉上滑下，她無聲地哭泣，先是凄婉地看著周小康，接著視線轉向剛從地上拍屁股站起來的許大媽。
“媽，我是不可能嫁給別人的，您死了這條心吧。我這條命是你給的，你非要逼我，我就把這條命還給您。”
許大媽是真的夠狠，許蘭芳差點命隕當場，大家都被嚇壞了，她卻依舊發狠道：“要死就去死，別死在我家門口，污了房子。”
這話一出口，好些人都皺起了眉頭。
這哪兒像是一個當媽的說的話。
許大媽和許蘭芳，不像母女，反而像是不共戴天的仇人。
一大爺正要說什么，一大媽忽地開口，“蘭芳，你哪兒來的剪刀？”
一大媽這樣問，許大媽也奇怪起來。
明明在上次許蘭芳要割腕后，家里的剪刀就都鎖起來了，許蘭芳根本拿不到。
許蘭芳抖了兩下嘴唇，說：“我嫂子給我的。”
一大媽氣不打一處來，就知道是這樣。
她立刻扯著嗓子往屋里喊，“宋寶妮，你出來！”
宋寶妮本來趴在窗戶邊上看戲呢，想看許蘭芳到底能不能狠下心給自己來那么一下子，乍然聽到一大媽叫她的名字，魂兒都嚇飛了。
這會兒她哪兒敢出去，躲在窗戶后面裝死。
一大媽冷笑一聲，“宋寶妮，你最好自己出來，別讓我進去把你薅出來，到時候就難看了。”
宋寶妮繼續不吭聲。
一大媽沉下臉，朝兩邊使個眼色，“雪勤，小蘇，跟我進去把她抓出來。”
見一大媽要動真格的，宋寶妮沒辦法了，真要被抓著扯出去也太沒臉了，她只得自己走了出去。
“哎呦，一大媽，這是怎么了，干啥叫我呀，我正在家里干活呢。”
一大媽呸一聲，朝地上啐了一口。
“你個臟心爛肺的玩意兒，你小姑子平時苛待你這個嫂子了，還是作踐你了，你要這么害她？”
宋寶妮故作平靜道：“一大媽，你說什么呢，我聽不懂。我剛才一直在干活，外面發生了啥都不知道。哦，明白了，你是說我沒看住蘭芳，讓她出來了是吧，我這就把她帶回去……”
啪，話未說完，一把明晃晃的剪刀被扔在宋寶妮腳下。
宋寶妮被嚇了一跳，一大媽瞪著她。
“你家剪刀都被鎖起來了，這事我知道的。怎么突然蘭芳手里就拿了把剪刀呢？剛才我就懷疑是你，果不其然，蘭芳已經承認了，是你給她的，你這個當嫂子的，見天兒盼著小姑子去死是不是？”
宋寶妮還在兀自狡辯。
“話不能這樣說，我怎么能那么壞呢。剪刀真不是我給她的，蘭芳最近精神一直恍惚著，保不齊是她自己偷摸拿了鑰匙開柜子拿到的，跟我真一點關系沒有。”
一大媽懶得再和宋寶妮說話，看了一大爺一眼，一大爺立刻會意。
“行了，這么多人剛才聽得真真切切，蘭芳說的就是你。好好一個姑娘，看看被你們婆媳兩個折騰成啥樣了。這事不能算完，回頭我肯定要和街道辦反映。蘭芳，走，跟你一大媽去我家待會兒。”
一大媽要拉許蘭芳回自己家，周小康卻攥著她的手腕，不肯撒手。
許蘭芳還在哭，一雙淚眼望著周小康，兩個人視線交融在一起，難舍難分。
一大媽拍掉周小康的手，“這么多人看著呢，像什么樣子。想見蘭芳，一會兒來我家不就得了。
你先回去平復平復，想好跟蘭芳說些什么，再過來。蘭芳現在受不得刺激，你一定把話想好了再說。”
最后一句是警告。
一大媽自然也聽過了周小康在鄉下跟其他女知青處對象的事，雖然這次回來他沒帶別人，可具體怎么回事，一大媽還沒弄清楚。
在周小康和別人不清不楚的情況下，一大媽實在不放心讓他和許蘭芳單獨相處，就怕他說些不著調的話，再刺激到許蘭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