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4.
川省，劉紅軍老家
楊滿春跟劉紅軍在市區下了火車后，先是乘坐到他們當地縣城的大巴，路過他們家那個公社的時候下車，接著又走了近十公里的山路，才趕在晚上九點左右到了他們家。
剛開始天還沒黑的時候，楊滿春并不害怕，但隨著越是人煙稀少的山路，越是天色暗下來，最后只能模糊看見在前面帶路的劉紅軍，楊滿春是越走越心慌。
好不容易到了劉家所在的村子，整個村里的人幾乎都躺在了床上，不可避免的，他們進村的動靜惹來狗叫聲，又驚醒了所有熟睡的人。
楊滿春也被聽到動靜，來到劉家的村民們就著煤油燈、火把的亮光打量，她又餓又渴又困，卻不得不打起精神來，跟在劉紅軍的身旁一一喊人。
等到看熱鬧的人被劉紅軍的媽趕走，已經又過去了大半個小時，楊滿春才有坐下喝水的功夫。
“先喝點水，吃點東西，我再給你兌點熱水，你泡過腳之后再去洗澡。”
這接近二十里的山路，他久不回家走起來都難受，更何況是從沒吃過苦的楊滿春。
劉紅軍已經看見無數次，楊滿春剛剛跟鄉里們打招呼時左腳輪右腳站立的姿勢，他不用想都知道，這姑娘的腳一準兒起了泡。
楊滿春有氣無力地點頭，連說話都好像沒了力氣，
“我睡哪里？”
見劉紅軍的弟弟弟媳離他們有點距離，她趕緊低聲問了一句。
“當然是跟我睡一屋。”
劉紅軍看了一眼不遠處的三弟四弟和他們的媳婦，同樣小聲地說了一句。
待成功見到楊滿春變了臉色，他又搖頭輕笑出聲：
“滿春，我們現在是名正言順的夫妻。”
扯了結婚證的！
楊滿春滿臉通紅地瞪向劉紅軍：
“不行！”
“啥子不行？”
楊滿春的“不行”兩個字有點大聲，不僅剛進門的劉紅軍的媽趙素華聽見，一邊的劉家其他幾個兄妹也都聽見了，并好奇地朝他們看過來。
趙素華一手端著一個大海碗，她身后還跟著劉紅軍的大嫂陳莉，她正邊走邊拿抹布擦手，
“軍娃子，滿春，鍋里頭熱水熱起的，你們先吃飯，吃了再切洗澡。”
楊滿春趕緊站起來迎接，惹得趙素華直笑：
“哎呀，滿春，你莫客氣，快坐到吃，這一路累狠了蠻？”
陳莉摘下圍裙，也朝楊滿春笑道：
“滿春，回家了就莫客氣，這兒也是你跟軍娃子的屋。”
她們的語速很快，楊滿春聽得不是很明白，便看向劉紅軍，劉紅軍把他媽放到桌子上的碗全移到自己面前，向門口躲著往外看的小侄女招手：
“倩娃子，出來，二爸給你吃面。”
見楊滿春疑惑地眼神看他，他又對他媽和大嫂說道：
“你們說慢點，滿春能聽懂四川話。”
他跟楊滿春解釋，他媽跟大嫂的意思，是這里也是他們自己的家，既然是回自己家，那就不用客氣。
“你大方點，媽和陳姐說得對，這里是養大我的地方，你是我妻子，這里自然也是你的家。”
他們老家這邊，把嫂子也都是喊姐，只是在姐的前面，加了她們的姓氏，以區分誰是誰。
“你們吃你們的，倩娃子跟我們一起吃了夜飯（夜飯就是晚飯的意思）的。”
陳莉見小女兒眨巴著眼，口水都要流出來的樣子，趕緊將她塞回屋里，還順手一把將房門也給關上。
楊滿春見兩個大海碗里滿滿一碗的面條，還各自臥了兩個雞蛋，可她怎么看怎么沒有食欲。
面條是白面，但也是真的白，里面好像什么都沒放，不，她聞到了豬油的味道，也就是說，這一大碗面里，也就是放了豬油和鹽？
對別人來說，聞著是很香，可天知道，她吃面的時候，最不喜歡的就是放很多豬油。
劉紅軍顯然知道是楊滿春的習慣，他沒管陳莉關上的門，只喊他媽：
“媽，你把倩娃子抱出來，滿春下午坐車的時候暈車，胃口不好，哪可能吃得完這一大碗。”
他起身去了廚房，很快再出來的時候，手上拿了一個空碗。
趙素華見楊滿春纖細的身材，確實不像是能吃下一大碗面的樣子，便讓陳莉把小孫女抱出來，又對拿了空碗出來的劉紅軍說道：
“那也要吃飽，你給滿春說，想吃啥就開腔（開口說話的意思），屋頭沒得的，我們就切外頭買。”
家里最出息的二兒子帶著二兒媳回來，他們家拿不出太好的東西招待，但平常的吃食，讓兒媳婦頓頓吃飽飯還是能做到的。
幾人在桌子邊說著話，都沒注意到，一邊的劉紅軍三弟的妻子，不停地在嘀咕出聲，尤其是聽見自家婆婆那句“外頭去買”的話時，她還大大地翻了個白眼，小聲對身邊的男人說道：
“偏心也悄悄地蠻，當我們不是一家人一樣。”
她男人也就是劉紅軍的三弟劉紅平，瞪了她一眼，接著又若無其事地將目光放回他二哥身上。
在他們旁邊，還站著一對年輕夫妻，二十來歲左右，女的還大著肚子，這時候見那邊幾人互相推讓，就是沒人注意他們這邊，不由地低垂下眼眸。
劉紅軍的爸劉長保這時候也從外面回來，他拍了拍身上的草屑才轉身進屋：
“說軍娃子回來了？”
一抬頭就看見一個陌生如同畫里走出來的大姑娘好奇地看著他，還跟在自家二兒子后面站起來，朝他喊了聲爸。
劉長保一張黝黑的臉笑得滿臉的褶子，
“誒，回來了哇？快吃飯。”
劉紅軍伸手，將楊滿春拉著坐下，從一個碗里夾了一筷子面條和兩個荷包蛋到空碗里，遞給楊滿春：
“沒有胃口也盡量吃點，不然睡到半夜餓了，家里可沒什么吃的。”
趙素華看得直皺眉，不過她沒說什么，只將劉紅軍遞過來的碗又遞給陳莉：
“你跟倩娃子兩個吃。”
大兒媳婦這幾天正在來事，昨天還疼得差點起不來床，家里也沒紅糖什么的，只給兌了碗姜棗湯喝。
趙素華是個會疼媳婦的婆婆，這不，才進門的男人都要靠后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