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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2章 思過半矣


更新時間:2024年09月20日  作者:般般如畫  分類: 言情 | 古代言情 | 古典架空 | 般般如畫 | 芙蓉帳:權相的掌心嬌重生了 


谷芽是看著梁婠服下藥丸的。

“太后……”

她從梁婠手中接過杯子后,卻站著沒走,微微動了動唇,有些遲疑。

太后錯穿了皇后鳳袍一事,在后宮中傳得沸沸揚揚。

皇帝雖懲處了含章殿相關的宮人內侍,且禁止后宮妃嬪們再議論此事,但此舉,能管住的只是人的嘴,而非人的心。

最令人費解的是,通常出了這種差錯,就該一查到底,搞清楚究竟是無心之失,還是有人故意使壞?

可皇帝也只有在臨走時,當著眾妃嬪的面不無溫柔地瞧著太后,依違兩可地道,在這后宮里太后至尊至貴的地位無人能及,往后太后不論想要如何行事都是應當的。

那慣縱與優容的語氣叫人瞧著心驚肉跳。

谷芽沒有忘記當時皇后及一眾妃嬪驚愕的表情,更沒忘記淑妃瞧過來怨毒的眼神。

近來,后宮隱隱傳出太后與皇帝有私情。

有太極殿近身伺候的內侍道,服侍皇帝沐浴時,無意瞥見其左肩上又一圈結痂的牙印。

據說那便是皇帝與太后私會時,太后故意留下的,為的就是不許皇帝再親近旁的妃嬪宮人。

不然,皇帝為何近來一直獨自宿在太極殿?就連從前最受寵愛的韋昭儀都拋之腦后?反倒是有事無事就往太后的寢殿去?

再瞧每日那些來問安的妃嬪,只遵循慣例聽完太后的訓導,便匆匆離開,再也不敢多逗留。

畢竟,前日有個新封的隆輝,一時忍不住在言語上嘲諷了太后幾句,卻恰巧被皇帝撞見,當場就被拖去殿外杖斃,還責令讓后妃去瞧,看誰日后再敢不尊?

要知道隆輝位分可不低,可還不是說殺就殺了。

如今,就連從前走動頻繁的皇后,都不大來含章殿了。

這樣下去可怎么行?

她不信太后對這些一無所知,可太后不但不避諱,反而愈發對皇帝親昵起來。

谷芽咬著唇,心里擔憂得很。

梁婠托著腮,專心下棋,待落下一子后,沖對面的高旸揚了揚下巴:“別愣神了,該你下了。”

高旸瞥一眼旁邊的谷芽,從瑪瑙棋笥中拈起一顆黑子,置于棋盤上。

他抬抬眼:“再這么下去,太后就要輸了。”

梁婠笑了下:“現在若論輸贏,實在為時尚早。”

說完才發現谷芽仍舊垂著頭站在一邊。

梁婠扭頭瞧她:“下去歇著吧。”

谷芽再不情愿也只能躬身退下。

殿中再無旁人,只有輕盈剔透的珠簾輕輕晃動。

高旸瞧一眼:“谷芽倒是個忠心的。”

梁婠沒抬眼,只又落下一子。

高旸卻沒什么下棋的心情。

含光殿里,他燒得很重,直到天剛微明,才清醒過來。

不想一轉頭,發現她不僅睡在他的身側,還抱著他。

他僵硬著身子不敢動。

依稀記得,迷迷糊糊中好像看到了母后,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他心里難過得不行,好像積壓了那么久的委屈、恐懼……就在那一刻決了堤。

他一邊哭一邊拽著她的手說了許多話,也記不清究竟說了些什么。

總之,死活也不肯松手。

直到后來,母后拍著他,將他哄睡……

不是母后,卻是她。

他就這么在她懷里睡了一夜?

他又氣又恨又難堪,只怪自己病糊涂了。

就在氣惱之時,她也醒了,立刻坐起身。

也不管他臉上是什么表情,又是給他量額溫,又是給他把脈。

他扭過頭不看她,不想目光卻瞥見一旁的浸在水盆中的葛布、地下尚未完全融化的冰塊,還有幾乎要燃盡的油燈。

再看她,發髻松散、衣不解帶,一向精致美麗的臉上,竟掛上了隱隱青色,分明是一夜未睡。

又或者不止一夜。

畢竟,他也不知自己昏睡了多久。

賭氣的話含在嘴里,卻怎么也說不出口。

也是在那一刻,他就覺得無論對她說什么氣話,她都不會真的拋下他、不管他。

同別人聯手廢掉他的是她,幾次救他性命的還是她。

他真是不懂。

“為何還要管我?我已經不是皇帝了。”

他眼眶酸得很,只低下頭,啞著嗓子問她。

她倒了杯水塞進他的手里。

“難道不是皇帝了就該死嗎?”

他坐在榻上看她。

她也坐著看他,目光不閃不避:“就算你不是皇帝了,你也還是高旸,還是你自己。每個人可以有許多個身份,卻只有一個自己。”

她沒再多說什么,只起身看了他一眼,接著從懷中掏出一封信放在他的枕側。

然后,她便走了。

他愣愣望著她的背影,滿腹疑問。

最終,他還是拆開了那封信。

信是寫給永安王高渙的。

至于信的內容,與高灝當眾拿出來示人的那封如出一轍。

等他看完信,她再回來時,手中還端了碗栗粥。

也是在那天,他一邊喝著藥,一邊聽她平平靜靜地講著榴花苑里的隱情。

雖然她從一開始就做了兩手準備,但最想殺的人還是高灝。

奈何,人算不及天算。

其實,不單是她,他也一樣。

如何也沒想到陸氏暗地里已經與高灝結盟,更沒想到太妃竟會委身高灝,還已珠胎暗結。

而今——

高旸緩緩垂下頭,低低一嘆:“若非我當初錯幫了皇祖母,高渙說不定不會死,咱們也不會落到這個地步,怪我不信你,打亂了你的計劃……”

梁婠咀嚼著他口中的‘咱們’,輕輕拍了拍他。

“不論高渙,還是高灝,不過都是一丘之貉罷了,又有什么分別?若非要講不同,也只是吃咱們的方式不一樣。”

高旸勉強笑一下:“你就別安慰我了。”

梁婠搖頭:“當初,我既然準備了兩封密函,自然也就沒有真的指望誰,無論誰死,也都不是我們的損失。何況,就算今天坐在那個位置上的不是高灝,也還是會有別人。”

她頓了頓,又道:“皇帝若是想活著坐在龍椅上,要么大權在握,無人能撼動,要么只能變成傀儡,乖乖受人擺布。”

高旸垂垂眼:“那我父皇呢?”

梁婠沉默一下,道:“他只是想做真正的高潛。”

高旸蹙著眉看她。

有關父皇的記憶,真是少得可憐。

仔細想想,好像從來都沒有看清過他的長相。

更談不上相處。

記得最深刻的也只是一個遺世獨立的玄色身影。

高旸低下頭。

殿中靜了許久,兩人各自想著心事。

高旸猶豫了片刻,還是抬起眼:“你一直都知道是我偷了解藥給皇祖母的?”

梁婠輕輕點頭:“是。”

“那你為何不阻攔我?”高旸怔怔看她:“難道……你是想借旁人的手殺了她?”

梁婠轉過臉,瞧著高灝命人給她殿中新添的水玉珠簾,微微笑了下。

“比起讓她死,我更希望她活著。”

眼神很冷。

高旸忽然想起皇祖母死前那雙絕望又不甘的眼,或者里面還有別的什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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